我待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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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明日隔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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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这场风波至此,便已平息。

一切了若无痕,生活继续。

可是没想到风波已逝,余韵犹存,这件事还给她留了个小尾巴。

几日后,陈盼之的手机里收到了来自工资卡的短信,除了当月的工资外,还有一笔钱,不多,三千块,备注是“绩效奖金”。

这次市考,她班上出了两个市里前十,拿的应该是同批次最高的金额。

但是,冰冰冷冷的几个阿拉伯数字伴着“绩效奖金”四个字,在陈盼之看来再讽刺不过。

这到底是在奖励什么呢?

这笔钱,她一分都不想留。

分班在即,七中这一届的高一八班正在成为记忆。

孩子们因为高考分科的新模式都正沉沦在七七四十九种学科搭配中晕头转向,因而对即将离别的伤感迟钝了几分。

不过就算他们醒悟过来,也是不怕的。

年纪小的时候总以为世界也一样小,相信说过“再见”就真的能再见,相信心念的人总会再相遇。

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陈盼之也读不懂“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但是年年岁岁,我们终将凄凄地把“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领会。

他们在教室里笑笑闹闹,陈盼之不打扰,只是在角落里相机频举,想要多留下几个瞬间。

偶尔几个画面框住了依然坐在墙角的那个少年,好像他一直都在那里,不曾离开过一样。

每一次在教室里看到辛少然,陈盼之都在心里庆幸,多么幸运,还能这样整整齐齐。

这天,是放假前的最后一天赴学日,也许也是高一八班的最后一次齐聚。

陈盼之特意穿了和初见时同样的一身,还是那双踏在地上“咚咚”作响的黑色中跟单鞋。

她抽用了那笔三千块钱,定制了四十八本相册,收录着这一年来的点滴瞬间,送给每一孩子。

孩子们终于在即将放假的狂喜里意识到了一些感伤,翻着相册不说话。

每天闹腾的班级突然安静下来,竟让人有些不习惯。

年轻的小老师双手撑着讲台,已然鼻酸。

她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落泪,于是只垂眸装作在细数讲台桌上的道道斑纹。

可是离她最近的前排女生忽然起立,安静地走到她面前,轻轻抱了抱她。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后来,竟有小姑娘哭得比她还凶,反倒要她搂着安慰:“好啦好啦,还会再见哒。”

同在校园,相遇不难。

好在,此别未散,山岳非远。

音暂歇,曲未终。

我们就姑且相信,“再见”真的会再见。

那天陈盼之目送他们一个个离开教室,关灯掩门,结束这个高一八班的故事。

迎着落日,她长长地叹气,但也只能望着一层又一层的教学楼,告诉自己,新的故事会开始。

出了校门,陈盼之却不知道该去哪儿。

今天的气氛,很有些感伤啊。

她不想这么早回家躺着,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

陈逸和徐英华回了南屿老家给祖屋刷墙,没个三五天回不来。

徐瑗就更不用说了,这丫头今晚不和同学疯个够肯定见不着。

不过她现在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不算孤寡~

可是等她拨了电话过去,听了好久的忙音才想起来,噢!宋医生说过今天有好几台手术的。

行吧,终究还是要她一个人扛下所有emmm。

这落日更显凄凉了。

暑假的前夕,有些人寂寞至极,只能形单影只地挎着包在街上晃。

夏天的傍晚有一种迷离的交错感。

被拉长的白昼舍不得退场,余光恋恋不舍地执意要和夜晚的街灯同辉,让人有几个瞬间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明日无事,兜里又有钱。

寂寞但“富有”。

这样的夜晚草草过去太浪费。

陈盼之在街头转了又转都没找到合意的店。

最终引入眼帘的,竟是那家酒吧。

就是大半年前,她去把皓子和辛少然捞出来的那家酒吧。

时间还早,从门缝里望去还不见晃眼的灯红酒绿。

眼神里写满故事的歌者正抱着吉他在吟唱,底下只散落着几个零星的酒客。

陈盼之想着这家酒吧的老板还真是会赚钱。

闲时是静吧,夜深时便上演隐秘的放纵和狂欢。

倒是将凡人愿意为深忧和浅虑散的财,都一网打了个干净。

陈盼之摸摸自己的包,财嘛,她今天倒还真有,而且是非常想花的那种。

四十八本相册半定制半手工,那三千块钱还剩了一半。

这地方也算和她有缘,在这里花个干净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陈盼之推开了这间酒吧的门,坐在吧台靠墙的一边,毫不引人注目。

可是她一翻酒单却开始纳闷,怎么便宜这么多?她记得皓子他们当时被贵得差点没尿裤子。

吧台小哥主动解释说这里晚上十点前的酒单和十点后的酒单不是同一份,十点前的要便宜好些。

好吧,这会儿才六点半。

她今天是定额消费,兜里一千三百零八元,一毛都不得剩。

估计够她造个七八杯的。

于是陈盼之先是十分豪气地点了一个最大份的水果拼盘,接着给小哥指着酒单上的一溜招牌说:“您给我挨个做一杯吧。”

纵使已经在酒吧见过不少牛鬼蛇神,小哥还是被这位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女酒鬼”惊了一惊。

第一杯酒叫什么“甜漾玫瑰”,缀了小樱桃,气泡咕噜咕噜的,看着还挺好看。

陈盼之有点兴趣。

结果一喝,全是雪碧兑火龙果汁的味道,估计还加了点洛神花酱,甜丝丝的,陈盼之大失所望。

这叫什么酒?分明是糖水,估计还没老陈自己酿的青梅酒度数高。

这种酒她来个七八十杯都不得醉。

于是自视酒量如海的小陈老师,撑着脑袋静静地听那民谣一首接一首地唱,手里的酒一口接一口地啜饮。

一杯见底,小哥就无缝衔接地又递上新的花花绿绿的一杯。

陈盼之才不看什么颜色呢,反正都是糖水。

酒吧外的夜色越喝越浓。

但是酒吧大都没有窗户,陈盼之对时间一无所知,只知道那个抱着吉他唱歌的男人已经离开,也许是把他那三旬的理想也唱累了。

换了一个声音暗哑,长发披到椅子上的女子抱着话筒似哭似诉,听得陈盼之心里也揪得慌,手里的“糖水”又空了一杯。

小哥问说:“女士,还喝吗?”

还喝吗?

陈盼之迷瞪了一下,想了想,问:“我喝了多少钱了?”

“您已经累计消费一千元。”

才一千?!那不够啊,这还有三百多呢!

“喝!要贵的!别上刚才那些了,没味儿!”这语气比刚来时还要牛气。

小哥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尽责地给这位客人递上了下一杯酒。

这次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颜色和装饰,是纯纯的琥珀色,泡着两块冰。

陈盼之举起来细赏。

这才像话嘛!

极简!极奢!

泯一口,冰得她一激灵,但是酒味足!

陈盼之突然一拍桌!

“好酒!”

还冲小哥树了个大拇指。

但是这个大拇指还没树两秒,就和主人一起栽在桌子上了。

小哥看着面前不省人事的女人,很无语。

是她自己说还要喝的,可不关他的事哈。

酒单排越下面的酒度数越高,是她自己说一溜挨个喝的。

宋景明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陈盼之在一室酒池肉林里呼呼大睡的样子。

静吧已经换上了深夜款的装扮,闪耀的灯球旋转着四处放光。

DJ引导着全场狂欢,音乐激昂,振奋手足。

但就是如此震耳欲聋的声音都没有把陈盼之震醒。

小姑娘趴在冰冰凉凉的桌台上,手里还握着没喝完的那杯酒,小脸被封闭的空气闷得红扑扑的。

宋景明出手术室后看到未接来电,立刻回拨过来听到的却是一道男音,说“这位女士已经在酒吧醉昏了”。

他听得心惊,连手术服都还穿在外套里就飞跑过来,后背全浸透了冷汗。

这小姑娘却在这里犹自睡得挺好。

他简直要气笑了。

他用手指关节抚了抚她的脸颊,热乎乎的。

音乐声太大,他靠近她耳边唤她:“陈老师?醒醒。”

可这声息不仅没唤醒她的意识,反而扑在她耳朵上让她觉得痒,在睡梦中抬起手来挥了挥,还不高兴地哼唧了两声。

宋景明无奈,看来是叫不醒了。

于是只好直接上手,半搂半抱地把人弄出了酒吧。

街上清新的风一吹,醉倒的人好像稍微醒过来一点。

陈盼之察觉到有人抱着她,下意识地想要使劲挣扎,但是这眼皮粘得紧,死活睁不开。

废了她好大的力气才好不容易撑开一条缝,使劲一瞅!

哦。

是宋医生。

那就没事了。

陈盼之瞬间又安心地随眼皮沉沉。

宋景明眼睁睁看着本来清醒过来的人又昏睡过去,除了继续叹气,却也没有其他办法。

等到他终于把瘫软的人安置在副驾驶座上坐好,并绑好安全带时,后背又是一身汗。

启动车子,握上方向盘。

但车子却没有前行的迹象。

宋景明看着身旁还睡着的女朋友,有些难以决断。

因为问题来了——去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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