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城大将军府。
此时,大堂之内座无虚席。
除了一些守城将官,大部分高级将领都到达了这里。
这是一场庆功宴。
连续两次打败进攻的匪军,是该值得庆祝一下。
可以提高士气,更能激发信心。
所有士兵今天还分到了一些酒肉,胜利者需要奖赏。
“大人!这红头匪军看来真是一筹莫展啊,我等只需坚守待援,他们就毫无办法!”
“是啊,大人,今日看他们又加快了挖掘地道的速度,莫不是被昨夜的失败气到!”
“哈哈哈哈!”
“就是,如今他们也只能耗子打洞,做那无用之事。”
“哈哈哈哈!”
一杯杯美酒下肚,一句句奉承飘飘。
如此气氛,真乃何信为将生涯内不多的高光时刻。
虽然眼前的这场战争还没有打完,但是胜利者无疑已经明确。
就是自己!
城防牢不可破。
粮草物资充盈。
内有精兵防御。
外有强援到来。
赢下这场战争只是时间问题。
何信一时内心豪气大增,举起一大杯酒。
“各位将军,我等总算没有辜负皇上重托,来!”
“大人!”
所有人都同时举起了酒杯,口中应道。
“来,这杯酒敬我永朝江山永固,还有为国死去的将士,以及在座还活着的各位,喝!”
众人听了无不动容,纷纷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
能活着,对于在场的这些人来说,确实值得感动。
不论他们是否贪生怕死或者英勇无畏。
生命都是一样,没了就没了。
能喝酒,也是一种幸福。
……
一连三天,双方都没有一点动静。
安平守军在伸懒腰,打哈欠,无聊。
红头军大营内也是一样,依然只是休息、玩乐。
只有那几十个挖掘地道的工地忙得热火朝天。
对于城头上的永朝守军来说,他们只认为这是匪军最后的疯狂和无奈。
地道?
就算进入城里,挖通的那一刻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
即使你有几十条地道,没有好几个月也别想到城墙脚下。
速度。
在冷兵器时代就像蜗牛,只能靠人力一点点推进。
这群傻子,甚至不值得盯着他们。
还不如靠着城头睡大觉。
什么时候来进攻时再睁开眼。
然后杀他个屁滚尿流。
最后在他们撤退的时候,来上一箭。
下次就有了记性。
……
秦天新与战友们这些天都在跟随陷阵营训练。
之前头上的白巾也变成了红布,完全融入了队伍。
木英红依然每天监督着这支亲兵。
她必须让每个人随时保持最好的状态,说不定下一场战斗在下一秒就会打响。
此时,她的内心也很焦急,如果不能顺利找到那个入口,之前所有的布局都会白费。
真正打过仗的人都知道这种心情。
但她又要保持足够的镇定,主将是不可以有任何影响军心的表现。
急躁、撒泼、骂人、打人都是毁掉军心的行为。
尤其是在逆境之中,更要以身作则。
这时。
一名小兵跑了过来。
“木姑娘,司马统领有请。”
“好!我这就过去!”
木红英认识此人,正是司马彪帐外的亲兵。
……
义军前线大帐内。
“二哥,什么事?”
“过来,我跟你说!”
司马彪嘴上说着,自己却凑了过去。
“二哥,怎么这么神秘?”
“好消息!”
“哦?”
“入口找到了!”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里面情况如何?”
“有些淤塞,正在清理。”
“确认无人泄露消息?”
“放心,绝对安全。”
“好,几时能清理完成?”
“不好说,一旦畅通再通知你!”
“二哥,真有本事!”
“还不是你的情报准确。”
“那我先走了!”
“等等,不给我点奖励么?”
司马彪此时的脸已经笑开了花,他看木红英的眼神都是不怀好意。
木红英白了他一眼。
“二哥,我这枪头好久没磨了,你要不要试试?”
“嘿嘿,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不过,如果这次事成,二哥你当立首功,那时再谢也不迟!”
“好,有木大小姐这句话就够了!”
“告辞!”
一声拜拜,木红英走了出去。
她知道。
很快。
一场修罗炼狱即将到来。
……
安平守将何信已经不是时刻在城头督军。
他需要休息,也可以叫难得的陪伴家人时间。
老婆、孩子、小妾都需要他的温情和照顾。
如今战事稳定,就有机会尽一个男人的责任。
主将如此,那些副将们自然身上压力骤轻,也开始去寻求一些温柔和温馨。
如今正是大家士气正旺的时候,享受这些无可厚非。
……
今夜,特别冷。
风中带着寒气。
似乎很快就会有一场暴风雨来袭。
天空已经不见月亮,云层黑暗、层叠、诡异。
秦天新他们受命出征,谁也不知道目的地。
只有前方那一名红色主将才是跟随的目标。
她说去哪。
就去哪。
她说去死。
你就要为她而死。
她就像一盏灯,你就是影子。
再黑的道路都不可畏惧。
向前!
不断向前!
……
地道内又黑又暗。
前面的油灯火光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也不知行了多久、多远。
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秦天新他们谁也不敢说一句话,哪怕放一个屁。
这是出征前特地交代的事项。
又过了一会。
队伍继续前行。
地道很狭窄,但看墙上的土,绝不是新修成的。
也许它早已存在很多年。
如今才有了这一批来访者。
将它的寂寞打破。
停。
继续等待。
过了很久,依然停着。
只听前面有人用铁镐砸土之声。
又等了一会。
砸土之声变成了砸墙之声。
清脆悦耳。
轰隆!轰隆!
接连几下,砖石落地的响动传来。
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难道?难道把城墙挖穿了?
一句命令传了过来。
“快!大家跟上集合!”
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前面的人在跑,越靠后面的人越等得焦急。
仿佛巴不得赶紧出去杀敌,在这阴暗空间呆久了可比在敌人阵中还难受。
一阵刺眼的火炬之光。
眼睛需要适应。
等秦天新他们出来后才发现,身处一个巨大的地窖之中。
周围横七竖八的倒塌着各种架子,还有不少空箱子躺在地上。
这是什么地方?
大家都在寻找木红英的身影。
所有人的心中都是疑窦丛生。
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血战的准备,地道口按理来说必定有不少敌人早已就位。
说不定谁一冒头就会被刀削下脑袋,或者被长矛捅穿。
可是。
现在居然身处如此地带,甚至还很安全,就算这份安全是暂时的。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木红英不在。
副统领冬梅轻声发令。
“列队!都不许出声!”
没有人出声,但是队伍开始变得整齐。
“脚步放轻,跟着我走!”
没有人回答,都随着冬梅慢慢走出这地窖。
众人出来一看。
都惊呆了!
好大一幅山水画,亭台楼阁、鱼池水榭,一片园林风光。
就像一位顶级权贵的豪宅,很多士兵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高级的地方。
他们甚至以为是进了皇宫,但他们如果真有一天杀进皇宫可能会比眼前震撼百倍。
这是哪里?敌人呢?
所有人的疑问越来越强烈。
他们需要一个解释。
否则。
根本不知道手中的刀剑该砍向哪里?
也不知道该进攻什么地方?
就像穿越!
前一秒还是粗陋的军营。
后一秒就到达了仙境。
很快,他们步入了一处更加宽广的院子内。
与其说这是院子,不如说是一处小广场。
陷阵营这一千多弟兄们列队站好后还有很大的空间。
木红英此时站在一处小亭内看着大家。
她的眼睛犹如夜晚的星星。
光,眼中的光。
所有人看了都不会觉得寒冷,而是明亮、温暖。
“陷阵营听令!今晚的任务是冲击西门,将城内的守军牢牢拖住!”
“直到战斗至最后一人为止,城门不破我不退缩!明白吗?”
无人回答!大家只是点点头。
“冬梅听令!”
副将冬梅迅速拱手等待吩咐。
“我们此次进入,一是探路确认安全,二是为大部队争取时间,你带着100弟兄守在此处,一会大部队出来站稳脚跟后你再带援军支援西门,明白了吗?”
冬梅轻声回答:“明白了!”
“好!大家原地待命,一会大部队进来我们就出发!”
她的声音同样很轻,但每个字都很清晰。
所有人都知道,这里虽然暂时平静,但随着从地道内进入的义军越来越多,动静也会越来越大,附近迟早会有人发现。
而军中奸细见到军营人员异动,一定也会第一时间将情报传出,那时安平城守军将会把这里团团围住。
所以他们坚决不能动。
若是现在就有敌军发觉,他们还要在这里为后军守门。
众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杀敌的欲望如此强烈。
建功立业就在今晚。
陷阵营。
木姑娘。
秦天新。
都是心潮澎湃,拿下安平城,犹拆永朝骨,义军将更加强大!
……
随着又一波义军从洞内钻了出来,开始有了嘈杂之音。
咳嗽声、兵器撞击之声、甚至有人聊天说话的声音渐起。
即使其他主将早已吩咐行军必须保持安静,但他们毕竟不是陷阵营,军纪还没有那么严格。
不一会,整个宅院全是义军的队伍。
而此时,突然又是一片喊杀之声从东边传来。
司马彪指挥的大部队第三次开始了攻城,这一次的规模仿佛更大,人数更多。
“我们被发现了!门外看到安平守军!”
一名义军传令兵跑了过来。
这次带队进地道的是司马义的三弟司马尚。
他连忙跑到木红英处,必须要出击了。
“木姑娘!敌军已经发现我们了,陷阵营马上去西门,这里交给我!”
“好!三哥,多保重!”
“木姑娘也保重!”
二人做别,木红英一声令下!
“弟兄们!跟我来!”
“是!”
此时大家都顾不了那么多了,这口气终于可以发出来。
随着这座宅院的大门被安平守军打开,义军陷阵营的猛虎都冲了出去。
秦天新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大门,只见上面写着吴府两个大字。
吴府?
什么样的人才能住在这里?这得多大的家业?
这条地道为何会出现在他们家的地窖里?
难道是主人早就建造好的一条逃生密道?
为何出来后没见到这家有人?
难道他们一家人早已经通过密道逃走?
也难怪,兵荒马乱,大富大贵之人自然会给自己留条后路。
只可惜了这偌大一片庄园。
无法带走。
秦天新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私人庄园,不免发出感慨。
但眼前,必须冲杀出去。
回到现实!
完成任务!
来此的永朝安平城守军一时竟都骤不及防,纷纷后撤!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进来的匪军会有这么多人,附近居民的举报才过了很短的时间而已。
义军陷阵营的气势直接盖过了他们。
比起城墙上那些精兵勇将,眼前这些守军仿佛对生命有着格外的尊重。
尊重及怕死!
不少人竟然退到了街边巷内。
看来有退路果然会降低一个人的抵抗意志。
木红英与战士们冲破了这一群守军,但并不停留,直接朝着西门奔去。
那里才是他们的战场。
在身后,突然从主街两边跑出更多安平守军,看来是精英部队来此支援了。
吴府门前的喊杀之声震天,一场义军与守军的肉搏战在疯狂上演,谁都知道这个地方的重要性。
来此应援的安平守将与士兵们牢牢堵住大门,血肉之躯变成盾牌。
枪林剑雨,血溅白墙。
战场搏命,你死我亡。
……
行军、杀敌、行军、杀敌!
一股股零星的守军出现。
秦天新他们见一个杀一个,见一群杀一群。
唯有脚步不停,始终奔驰在这大街上。
道路两边的房屋都是门窗紧闭,老百姓瑟瑟发抖。
行军、杀敌、行军、杀敌!
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朝着目标进发!
谁出现在眼前,谁就是敌人。
对于杀红了眼的人来说,目标就是唯一。
其它的障碍都已不重要。
西门。
这个不久前他们无比接近的地方。
将是眼中、脑中的一切。
手中的利刃就是破除所有障碍的力量。
前方那个无比美丽的红色身影就是信仰。
秦天新有了第二个信仰。
白衣少女若是精神启蒙,红衣少女则是实实在在!
一位真实的女英雄,带着自己冲锋陷阵。
这种信仰变成了现实。
这感觉好爽!
好过瘾!
他的刀仿佛更加锋利。
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
他终于明白,为何那么多英勇的战士可以为木红英去死。
此时,自己也已将命交给了她。
跟随她!
去冲!
……
安平将军何信已从床头掉了下来。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红头匪军在城内出现的消息像一颗炸弹。
他的心已经粉碎。
“快!把几位将军都叫过来!”
“大人!所有将军都去杀敌了?”
“哎!看我这睡糊涂了!快!穿甲,拿剑!”
“是!”
一时间,家臣奴仆开始忙碌,为主人披挂上阵。
床上的小妾眼中有泪,哭哭啼啼。
何信听得心烦,连忙安慰。
“别哭了!待我去灭了匪军再回来陪你!”
“老爷,万一匪军杀到这里来怎么办?”
“若真杀过来,那就说明我已死了,你再哭不迟!”
“呜呜呜呜呜……”
这小妾听完,哭声更大,就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何信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待穿戴整齐,一声令下。
亲兵近卫跟随身后走出府衙。
今晚,将是所有人的转折点。
无数人的命运将被改写。
小到一名奴仆丫头,大到一位永朝大将。
都只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改变人生。
不论结局如何。
只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