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之京消息里无数个感叹号，唐暮云的眉尖皱了起来，他疑惑地打开了微博，手指迅速点开热搜榜单，然后看见了排名第一的热搜词条。

“终于明白少年感是什么意思了！”

下面关联的视频赫然是他在路边被街访女生拦住时镜头捕捉到的那个片段，画面里的他似乎浸润着冷雨的潮湿，眸如远山，眉眼冷清，淡淡地向镜头投过无意的一瞥，却尽是少年人的俊楚意态。

视频下面的评论已经破了十万，他一路滑下去，仿佛在看某个明星的粉丝控评现场。

【这是什么绝世大帅哥，我一整个要被迷晕了……】

【他的少年感也太绝了，不懂就问，这是在拍什么雨夜杂志大片吗？】

【永远永远喜欢少年感！】

【狗勾眼yyds，他抬头看我的那一眼，我好像恋爱了】

【这真的不是我校园时候暗恋的那种高冷学长吗？呜呜他好冷，我好爱】

【帅哥撑伞离开时回眸的那一瞥，只能说氛围感拉满！】

【三分钟内，我要知道我新老公的微信号联系方式和银行卡密码】

【这是哪个小爱豆的生图啊，出没出道，快给个机会让姐姐送你出道！】

眼花缭乱的花式夸赞一时间让唐暮云大吃一惊，他甚至翻到同个话题里的另一条高赞微博，是街访视频里截出的几张图片。

发布的博主调整了光线和清晰度，他又点开放大了截图，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那些图片里的人，的确是他自己。

唐暮云没想到自己竟然阴差阳错地冲上了热搜第一，而更为吃惊的是，在实时更新的话题tag里，已经有人扒出了他的身份。

芋泥三分糖：#终于明白少年感是什么意思了#姐妹们，原来帅哥叫云海，是青蓝直播的狼人杀主播，房间号966355，我去翻了他之前的直播视频，只能说少年感拉满，快冲！

而底下的留言也逐渐多了起来，照这个架势，不一会儿就能被顶上热门。

唐暮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刚好车停到了小区门口，他匆匆地从车里下来，站在公寓楼下，正要回周之京的消息，对方的电话却先打了过来。

“云仔，你看见了没？！热搜第一，那个就是你吧，哥儿们看了好几遍视频，你眼角的那颗泪痣都清清楚楚，我敢断定肯定是你！”

周之京急急忙忙说了一大串，见电话那头没反应，又扬着语调问，“云仔，云仔？你在听吗？”

“我在听，”唐暮云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视频里的人是我。”

他几句话就将晚上遇到的事和周之京说了，又抿了下嘴唇，“镜头是我同意放的，没什么关系，但我没想过能突然爆红，还上了热搜，这……”

他的话音听上去含着隐约的担忧，“我看见已经下面有人认出了我的身份，连直播间都被翻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毕竟在千万网友的眼皮下，能被曝光的不仅仅是主播身份，他之前的工作、职业，甚至私生活，都有可能无所遁形。

周之京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却突然沉默下来，几秒钟后，才重新出声。

“云仔，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那条视频在抖音的点赞两个小时就过了百万，下面有不少人看过主播赛和你直播的，也都认出了你。”

乍然爆红绝非一件十足的好事，唐暮云的直觉敏感而准确，果不其然，阿周的下句话带着不好的讯号。

“刚才梨花给我发了一个豆瓣的高楼帖子，是你的镜头上热搜不到一小时发的。除了主播赛和你直播间的视频，还扒出了你之前律师的身份、在DF的工作履历和经手过的案子，还有……”周之京顿了一下。

“还有什么？”

“还有一些流言……是关于你和枪哥的，云仔，你别担心……”周之京试图安慰他，被唐暮云张口打断。

“说了些什么，说我和枪哥……是什么流言？”

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镇定，可在阿周看不见的地方，唐暮云的手指却在轻微地抽筋。

向来没心没肺的周之京也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告诉他，但唐暮云的脾气固执，要是不和他说，他也会想尽各种办法去看帖子的内容。

早晚都会知道的，周之京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你故意勾引枪哥，私下里一有机会就倒贴着枪哥不放，其实是为了踩着他在主播赛里上位，有意卖腐蹭流量，是个名副其实的白莲花、绿茶男。”

他尽量平静地说完这番话，对面却一时没有回应，许久，周之京才听见唐暮云咬着牙关骂了一声“草”。

“呵，”唐暮云怒极反笑，此刻他冷静了不少，“想象力倒是很丰富，要不是亲耳听到，还真不知道我居然当得了绿茶。”

说得再难听，也不过是谣言而已。从前，他替客户处理了不知多少名誉权相关的案件，个顶个都是明星圈的流量八卦，再棘手的情况都遇见过，怎么到了自己和陈洱这，却有一瞬的错愕。

他无状地想，大概这就是关心则乱。

“这些流言在视频上传以后这么快就能四处传播，绝非空穴来风，能说出我和枪哥在主播赛里私人关系很好的，想来是认识的人，这件事，有人在背后搞鬼。”

唐暮云以手抵着头，看了眼惨淡的月色，冷冷地说。

“云仔，你别着急，落落估计正在沟通怎么紧急公关呢，我刚才给她打电话没打通，等下再去问问她。”

“没事，现在热度这么大，一时压不下去，先静观其变吧。”

很短的时间内，唐暮云已经完全沉着下来，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着了火，夹在手指间，没有吸，只是看着火星一点一点地烧着，将脑海的思绪理出几条线索，等烟灰落在了脚边时，他捻了捻烟头，转身上楼。

回家后，他点开陈洱的微信消息，正是他开直播时发来的。

【阿云，你在家里吗？我昨晚失眠了，没睡好】

下面是一张委屈巴巴的表情包，看上去狼王变成了有点可怜的小狼狗。

唐暮云笑了下，他此刻竟还有心情将那张表情包保存，然后迅速回了对方。

【我刚回家，晚上和老同事去吃饭了，你吃东西了吗？要不要给你叫个粥】

而还在直播的陈洱一看见唐暮云回消息，立刻亮起眼眸，他直接将自己麦克风的声音关了，直播间霎时变成了无声直播，他本人却兴致冲冲地给唐暮云拨了语音通话。

“喂，枪哥，我看你在直播。”唐暮云的声音传来。

“嗯，没事儿，我把直播间声音关了，他们不知道我再和谁聊天，怎么样，晚上去吃了什么？”

陈洱悠闲地问，抬眼扫过屏幕，是水友刷屏的问号攻击。

“去吃了火锅，在洋房……”

唐暮云的精神放松下来，不自觉地说出了洋房两个字，话音刚落，就听到陈洱沉声地问，“嗯？”

他胸口突然一紧，想起来刚才在直播间，“猫猫头”已经跟枪哥说了去吃洋房火锅，现在自己这么说……他喵的，不会是要掉马了吧？

于是，唐暮云赶紧补充道，“在徐家汇的一栋洋房里，好像是四川火锅，还挺辣的。”

说完，他十分忐忑地竖起耳朵，等着陈洱的下半句话。

“这样么，”陈洱的声音听上去并无异样，甚至还带了点笑意，他没有再追问下去，似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唐暮云，只是贴心问着对方。

“我记得你不怎么能吃辣，吃饱了吗？”

“嗯嗯嗯，吃饱了。”生怕自己表演当场掉马的唐暮云疯狂点头，他一边应声，一边催着陈洱。

“枪哥，你还在直播呢，先挂了吧，别让你水友们等太久了，正好我刚才喝了点酒，打算早点睡了，咱们要不有话明天再说。”

唐暮云知道陈洱正在直播，估计还对网上的热搜与流言一概不知，也不想麻烦他，毕竟大都是对自己的揣测与攻击，还是自己来解决比较好。

而陈洱自然敏锐地察觉出唐暮云状态的不对，只是他没有点破，缄默片刻，点了下头，“好，那你早点休息。”

此时，弹幕里都飘着红色感叹号在问。

【？？？主播到底在和谁讲电话，有什么是我们尊贵的枪家军不能免费听的吗？】

【我可以出一个荧光灯牌，主播能把麦打开嘛？】

【我刷一发火箭，呜呜让我听一听枪哥讲电话的声音吧！】

【他关麦的动作也太熟练了吧，枪哥什么时候也有小秘密了？？】

【而且他边打电话边笑，我怀疑主播这万年单身人设要塌房了！】

【等等……家人们，你们没看见豆瓣那个帖子吗？】

【是那个一千多楼的帖子吗，我看见了，说是枪哥和云海是……营业CP？】

【上面那个没看全吧，是说云海故意勾搭枪哥，想踩着枪哥在主播赛里扬名立万，谁知道心机太重被发现了，现在又自己炒作买了热搜】

【啊？？？完全看不出来，原来云海这么绿茶】

陈洱挂了语音，再睃向直播间时，没想到，竟然多了许多骂起唐暮云的弹幕。

他眉峰紧拧，抓住留言里的关键词，“什么帖子？”

“还有管理，就在这看着吗，还不封人，等着我一个一个来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