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
裴南烨早早就出门，帮阮青妩请来了村里四爷爷。
王福寿五六十岁的人了，家里子孙们都争气，日子顺遂，身板还很硬挺。
平日里，和村子里的那几个臭棋篓子下棋他也腻歪了。
听着裴南烨上门来请，能找个新鲜事忙乎。
他便起身随着裴南烨一起，过来了裴家。
“四爷爷，您先坐着。”阮青妩扶着老爷子坐在正堂，给他沏了一杯茶。
老爷子满意点头，顺势坐下，又问她：“南小子说，你要造个什么烤炉？图呢？我看看。”
阮青妩将图纸拿过来，铺展开放在桌面上。
王福寿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摸着胡子得出结论：“这样式是有点像砖窑，我和南小子试试吧。”
又指着图上画着的烤炉图层，和阮青妩沟通了一番。
家里的厨房本就不大，烤炉只能建在屋外。
裴南烨陪着四爷爷，两人到房前屋后转悠了一圈。
因着烤炉得排气，最后决定将它建在后院菜园子里。
那儿靠着厨房，到时再给烤炉搭个棚子。
黄泥、沙子、木屑、稻草等材料，还有内里的铁架，都得另外寻摸定做。
老爷子带上图、背着手回家，非不肯留下用饭。
裴南烨便又将老爷子送回王家。
再跑了趟城里的打铁铺，定做铁架盘，从砖窑和码头采买泥沙等物。
奔波两天，等东西都凑齐了，裴南烨再次请来四爷爷。
四爷爷年纪大了，便由他口头指导，裴南烨干活。
慢慢垒造基底灶台，上面的热质层、保温层、结构层等。
此时也用不上阮青妩，她便放手让他们爷仨在后院忙活。
至于那第三个的裴北影小盆友，他就是玩泥巴，凑热闹的……
老爷子年纪大了，牙口不好，阮青妩准备的午饭便是稍软烂好克化的菜肴。
蒸蛋羹，蘑菇炒青菜，猪肉炖粉条。
加上小葱焖豆腐，鲫鱼豆腐汤，再配上香香软软的白米饭。
饭做好，香气弥漫在整个院子里时，爷仨也垒完烤炉过来了。
裴南烨这主劳力满手是泥，衣裤上沾了些许。
而躲在老爷子腿后的裴北影，反倒比裴南烨更脏！
脸上、手上、身上都是泥，如同在泥堆里滚过一番。
小家伙有些心虚，大眼睛东瞅西瞟。
嫂子一贯爱干净，自她来了之后，家里规定饭前饭后需洗手。
不冷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洗澡换新的干净衣服。
玩耍一场，回过神儿来，身上已经脏成这样了……
担心嫂子见着他这样子，看他不乖会生气。
裴北影缩在四爷爷腿后，偷抬眼瞅着嫂子的脸色。
自家坏哥哥也不管他，只抿唇看着笑话，自行去一边冲手。
老爷子看裴北影这心虚的小样子。
猜测阮青妩可能也如同他家那暴脾气的老婆子，看孙子们胡闹就要棍棒教育。
老人心软，斟酌给裴北影说好话求情：“小孩子嘛，顽皮也正常。”
“这……这就是给南小子搭把手时没注意，多蹭了些泥灰……”
裴北影眨眨眼，点头附和四爷爷，他就是在帮忙的！
阮青妩看着这一老一小，一时哭笑不得。
她也不是古板严厉的人。
只是小孩子身体弱，长时间碰着这些泥啊灰啊的，细菌太多了容易生病。
看着裴北影那忐忑的小模样，应也是知错了。
阮青妩朝着裴北影伸出手：“行了，出来吧，赶紧把这身洗洗，要开饭了！”
瞧着嫂子没有生气，裴北影也放松下来。
笑出一口整齐小白牙，牵过阮青妩的手，乖乖地去洗漱换了身衣服。
饭桌上，阮青妩在每人面前放了一碗鸡蛋羹。
黄澄澄，晃悠悠，中心铺散着一洼酱油，点缀着青嫩的葱花。
仅是这明亮的色相，就让人开怀，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口。
王福寿欣赏了片刻，裴北影面前的蛋羹已经去了一半。
老爷子舀出一勺，刚一入口，蛋羹的鲜香便在味蕾中爆开，还能嚼到微小的肉粒。
他用勺子拨开碗里的蛋羹，里面竟藏着颗颗粉嫩的虾米！
难怪味道如此鲜美。
看到老爷子的动作，阮青妩盛出一碗鱼汤放到他的面前。
“这是前些日子阿烨在西河里捞鱼，顺带弄了些小虾米，我就把它蒸晒出来了。
四爷爷吃得惯不？”
“放了虾米又鲜又香，挺好吃的。”老爷子说完又舀出一大勺浇在白米饭上。
果然！
仅用这蛋羹配着米饭，他就能吃两大碗。
看老爷子喜欢，阮青妩也开心，示意老爷子也尝尝别的菜。
美食当前，一时间屋内仅剩碗筷碰撞的些许声音。
三大一小，将这一桌菜都解决了。
猪肉炖粉条剩下的汤汁，都被裴南烨拌着饭吃了个干净。
饭毕，王福寿和裴北影齐齐微仰着，摸着鼓起的肚子，一脸满足。
回味着刚刚那顿餐食，虽都是常见的农家菜。
可阮青妩做出来的味道，就是比自家老婆子几十年的手艺还要好。
王福寿对着裴南烨夸道：“你小子好运气！”
“能娶到手艺这么好的媳妇儿。
人呐，活这一辈子，可不就是天天的吃吃喝喝嘛……”
裴南烨看向阮青妩，毫不心虚的收下了这夸奖，嘴角的弧度肆意上扬。
烤炉垒好了，得先放着风干一两天，再开火试试。
没其他事，老爷子便打算告辞了。
阮青妩拿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一两银子，悄悄递给裴南烨。
“这两天劳烦老爷子来回跑了，这里面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裴南烨将小布袋递给老爷子。
王福寿一看他这架势，就知是要给他酬劳。
一把将布袋子按回裴南烨的手中：“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
“烤炉的图纸是你媳妇画的，动手的活是你干的。
我不过就站边儿上动动嘴皮子，哪能收你钱！”
裴南烨诚恳地劝他：“话不能这么说，没您老在一边指导，我也不会这些啊。”
“您的功劳可不小。”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摆手拒绝，“不要不要，你收起来。”
“这炉子成不成还不知道呢，后面还得你自己看顾着。
我就动动嘴，还吃了你家一顿好的。”
“这大鱼大肉，好酒好菜，我是不是也要给你钱啊？”老爷子脾气也执拗，说不收就不收。
王福寿家子孙们都争气，自他退回村里养老后，每家每旬都会交上孝敬钱。
他就是看看新鲜，来指导了下裴南烨。
都是一个村儿的，帮点忙哪能收他们的钱呦。
给小辈帮点忙，还收钱？
他王四爷在村里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这不得等着被那几个老伙计笑话么！
他二人在那推推拒拒，老爷子硬是不肯收下转身便要走，裴南烨也无奈了。
阮青妩想着老爷子中午吃得香，便想再留他吃晚饭：“四爷爷，您钱也不肯收，那留下来吃个晚饭吧，让我们表达下谢意可好？”
王福寿摆摆手，摆出一张苦脸：“不好不好！”
嫌弃又委屈的哼唧道：“你们这俩小年轻礼真多，心意我领了。
“这要是让你四奶奶知道，我厚脸皮赖在你们吃了一顿还要一顿，她非得打上门来揪我不可。”
阮青妩和她身边的裴北影噗嗤乐了，都被老爷子那搞怪的样子逗笑。
王四奶奶的一手擀面杖，那可是村里出了名的！
擀得了好面，也打得了儿孙，不然王家能这么兴旺嘛。
“行了，就这样吧，我走了啊！”王福寿背着手，迈着八字步，慢慢悠悠踱出裴家。
中午吃的有些多，找老伙计们下下棋消消食。
送走老爷子，裴南烨看着手中的小袋子，将它重新递给阮青妩。
阮青妩将银子收好：“老爷子实在不肯收就算了。”
“等咱们这烤炉弄好了，我做出的面包糕点也给四爷爷送些过去吧。”
裴南烨自然没有异议：“行。”
虽然刚刚吃过饭，裴北影现在肚子里饱饱的。
可听着嫂子要做面包，他不由兴奋地说道：“阿北也想吃面包！”
“小馋猫，有你的份儿！”
阮青妩戳了下他凸出来的小肚子，“你急也没用，得等你哥做的烤炉好了呢。”
“烤炉今天我和哥哥垒好了，不能直接用吗？”
“还要风干，等炉子凝固变结实了，不能立马就用。”
“那风干要多久啊？风干了阿北就可以吃面包了吗？”
……
打发走越发活泼问题多的小阿北，阮青妩美美的睡了个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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