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汐月抿唇不语,梨花带雨的脸上楚楚可怜。
单单那倔强红着眼眶的模样,就叫人心疼不已,恨不得揽进怀里好好关怀。
一直坐在一旁观看的阮青妩眯眼,狭眸里含着少有的凌厉冷意。
从这齐先生的言行举止来说,他确实是个真心为徒弟着想,也疼爱女儿的慈父。
可这传闻里温柔体贴,淑嘉有礼的齐汐月却不一定属实了。
齐汐月确实是个美人坯子,容貌比小家碧玉更出众些。
似梨花雪芙蓉般雅致淡美,眉眼处却又蕴含着娇俏妩媚,眼波流转间娇柔又暗藏精明。
想做枝头傲雪的梅花,却又如菟丝子一般爱攀附高处,聪明又难缠。
如若她对这门亲事真没心思,大可早些言明。
没必要时至今日,才哭诉着心有所属,非他人不嫁,打脸霍家。
瞧瞧那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
叫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受害者,有天大的委屈呢。
霍家二老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
此时夫妻俩都愣在原地,傻傻看着跪地而哭的齐汐月,完全不知所措。
霍全磊僵着两手,望着哭泣的人也有些心疼。
阮青妩和裴南烨对视一眼,淡笑着站起身来,走上前将地上的人扶起来。
她说笑着打圆场,“齐姑娘还是先起来吧。”
“齐先生也无需自责,既然令爱已经心有所属,我们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
“是吧,霍叔孙婶?”阮青妩看向二老,笑眼示意他们。
接到眼神,霍叔心里复杂皱眉不语,而孙婶则强颜欢笑:“是了。”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既然令爱对全磊没有男女之情,那边祝姑娘与心上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虽说做不了亲家,但齐先生对她家全磊的提携教导之恩,却是实打实的。
他们霍家不会忘恩负义,自然牢记这恩情,感激不尽。
“我……哎,实在是对不住啊!”齐先生欲愤难言。
抱拳行礼后,实在是羞愧不已,瞪了眼自家女儿,道歉拂袖而去。
齐汐月眼里闪过喜悦,歉意福身后,连忙追了出去。
好好的一场宴席,就这么不欢而散。
齐家父女离开后,包厢里的气氛松散了些,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沉重的吃完了饭,裴南烨去找霍全磊说了会儿话。
两人回来时,明显能注意到那小子脸上的沮丧几乎没了大半。
霍家人结了账,也没了出来前想要逛逛的心思,打算直接回村。
裴南烨惦记着阮青妩的身体,率先告辞。
“回吧。”孙婶送他们出来,眉间有些愁绪,苦笑着朝他们挥手。
阮青妩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算了,等过些日子再告诉孙婶吧,她许会心里好过些。
冬缘节晚上热闹,回去的路上熙熙攘攘。
担心阿北被挤散,裴南烨将弟弟一把抱起,放到了肩膀上。
小家伙轻声惊呼,居高临下望着热闹的夜市,抱紧哥哥的脖子兴奋不已。
“哇,好漂亮啊——”
先前的低沉郁闷被童言稚语驱散。
在路人的嘻声欢笑中,阮青妩与裴南烨对视一眼,心情都缓了不少。
怕被嬉闹的孩子冲撞到阮青妩,裴南烨将媳妇揽到怀里,牢牢护住了她。
一家三口顺着人流,缓缓往家的方向去。
就在此时。
“啊啊啊——”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便是苦苦哀求,嘈杂的吵闹中夹杂着小女孩的哭声。
“求求你们了,别把我的女儿卖到那种地方啊!”
“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了!”
“呜呜呜……娘,长姐,哥哥——”
“哎呦,混账小崽子,赶紧松口!”粗声粗气的男声怒骂。
“别打,别打啊!”
裴南烨见媳妇疑惑看向自己,低头凑近解释道:“不远处,就是人牙子卖人的地方。”
话音落下一会儿,他们也走近了些。
许是被先前的惨叫吓到了。
阿北紧紧抱着哥哥,缩缩脖子,只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看。
昏黄的灯光下,脏乱的角落里放着几个大铁笼子。
里面关着的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有。
听到这惨烈的叫骂哭喊,阮青妩和裴南烨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粗布短打的壮汉凶神恶煞,手里正揪着个无力哭嚎的白嫩小丫头。
他的脚下,一个小男孩抱住他的一条腿,死死咬着不松嘴。
壮汉被咬疼了,嘴里恶狠骂骂咧咧,一脚又一脚踹着瘦骨嶙峋的男孩。
即使疼得龇牙咧嘴,那孩子也绝不松手,“不能带走我妹妹!”
在他们一旁则趴着个中年妇女,满脸沧桑。
她怀里抱着个大一些的姑娘,沾了泥土的脸上好大一块刀疤,已经昏迷了过去。
眼看小女儿要被带走,妇人便趴在那冰冷的石面上,不住地磕头哀求。
“求求你了,不要把我的女儿卖到倚春楼啊,求求……”
没一会儿,那块地上就有了丝丝血迹。
人牙子站在一旁,不耐烦却又心有不忍,谁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呢?
他提了提腿,无奈地说劝说。
“陈嬷嬷,洪县令贪污被抄家斩头,你们作为家仆,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这就是命啊!那小丫头跟人走,还能吃饱饭呢。”
陈嬷嬷哀求道:“那不是正经地方,我女儿不能去啊。”
“哼,这可由不得你!”
“先前你护着你那大女儿,她竟然敢自己毁容,害我卖不出去好价钱就算了。”
要是那张花容月貌的脸还好着,他可能就能大赚一笔了。
都怪他一时心软,坏了好生意!
那人牙子黑沉着脸,不再好说话,“现在嘛,那小丫头非卖不可,滚开!”
见他们絮絮叨叨个不停。
站在壮汉后,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粉尘味的老妈妈不耐烦地催。
“二牙子,这丫头你到底还卖不卖了?”
“要卖就快点,老娘事儿还多着呢。”
她拿帕子扫扫面颊,嫌弃这脏污的破地方,又臭又脏。
看了看地上那两人,她又刻薄着脸补充道:“我就买这一个黄毛丫头啊。”
“那个毁容的,还有那老的,我可不要!”
说完,她又拎着裙摆半蹲下。
伸手捏住那像只小狼似的男孩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
瞧着这虽稚嫩,却能看出俊秀的脸。
老鸨露出瘆人的笑来,“倒是这个小子不错,我想要……”
她可就好这一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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