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查，实际姜阳朔和姜慕凝都没怎么当回事，如果人家真的就只是谈恋爱，他们俩外人掺合进去，尴尬不说，也挺没品的。

两个上司的态度影响了下属的态度，去查的人也多少松懈了点，去方磊租住的出租屋看情况的时候，正好被回家的方磊看到了。

他本就因为这几天高利贷的人不断上门而神经紧绷，见到他们两个差点没拎起旁边的砖头就砸过去。

萍水相逢无冤无仇，就是因为他们在他家门口站了一会，直接就上砖头砸人。他们虽然是为姜阳朔办事的，但是也就是一些普通职员，那两个人也吓懵了，一句话都没说就跑了。

方磊站在原地喘着粗气，从两个人的反应中察觉到不是来收高利贷的，还没来得及放松，就又紧张了起来。

他第一反应就是沈妍找沈忠压他，随即又反应过来，沈忠老婆怀孕的事已经传遍了，之前对沈妍谄媚热切的几个经理都冷淡了下来，那个抛妻弃女十几年的男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已经可以被放弃的便宜女儿来管这种闲事？

何况沈家虽然是小型暴发户，但规模比起他家全盛的时候也是不相上下的，能拿出多少钱他很清楚，医药费一百万左右，高利贷两百万，加起来不到千万，紧紧裤腰带还是能拿出来的，沈忠要是想为沈妍出头，就该早早拿出钱替她平事，而不是任由事态不断发展。

那就只能是……

最近才旅游回来的姜家人。

方磊神色瞬间狰狞了起来。

……………

姜阳朔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菜市场买了一堆鱼，全部倒进后院的游泳池里养着，但他不是为了养，是为了钓鱼。

人工养殖的大鱼不如野鱼反应快，灵活狡猾。泳池又小，几百条大鱼下进去很少剩余空间，鱼很容易上钩，他基本每天都能满载而归。

宋瑜骂他变态，食材买回来就为了瞎折腾，联系了一群朋友一袋一袋往出送，家里吃了几天的鱼，司机保洁阿姨和家庭医生也各自提了好几袋回去，连狗都快吃鱼吃吐了。

姜阳朔刚被宋瑜骂了一顿，闷闷地端着一盘剔掉鱼刺的水煮草鱼准备去喂外面的猫，别墅区的猫很少，都被保安赶走了，他还得专程开车去附近的公园找。

姜慕凝笑他自作自受。

他唉声叹气，在公园门口蹲了一会，就有几只流浪猫一边叫一边跑过来，他看着那几只猫垂下来舔肉的脑袋，又看了看它们的屁股，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给它们做个绝育，快春天了，这些猫现在都是一群一群的，看着让人心里怪不平衡的——他都没谈过女朋友，猫凭什么可以谈恋爱。

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奇怪的怨念，导致面前几个公猫一边吃一边战术后仰，总觉得下面凉凉的，姜阳朔被它们警惕的样子逗笑了，伸手想摸摸猫头。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领头的胆子最大的橘猫试探性地闻闻他的手指，上前一脑袋就怼到他手心里蹭，毛茸茸的触感几乎能融化人的心。

他想，谈个锤子恋爱，这些猫都是我的了。

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刺耳的乐声吓得几只猫都蹦起来光速逃离，姜阳朔愣了一下，憋着气掏出手机，看也不看地按下接听键：“怎么了？”

姜慕凝说：“阿朔，你回来一趟，我有事跟你商量。”

姜阳朔顺手把钥匙扔桌子上，用自以为酷炫冷漠的声音道：“你最好是叫我有事，不然……”

姜慕凝不用问就知道他昨晚又看了什么奇怪的霸道总裁小说，头也不抬：“不然怎样？”

姜阳朔秒怂：“……不然我就亲自做鱼给你吃。”

“……免了，”姜慕凝想起他的魔鬼厨艺，打了个寒战：“小张他们查出来的东西，问题有点严重。”

姜阳朔一看连宋瑜都在，顿时紧张起来，拿起桌上的资料细细查看，这下越看脸色越差，忍不住一拍桌子：“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磊这个人他都已经忘了是谁了，看完资料才反应过来，这是那次骚扰沈妍被他揪出去的一个小富二代。

做生意常常有起落，姜家之前差点凉了好几次，那么多人齐心协力都差点被猪队友拖垮，更别提方家那些小规模企业了，光看方磊就知道老话说富不过三代是有道理的，他在沈妍工作的酒店里花天酒地的时候，其实方家就已经产生危机了。

意外来的很突然，但在姜阳朔眼里，更像是必然。挪用公款、资金链断裂、内部争斗……每一件事都在消耗这家小公司的寿命，终于方磊的父亲在申请破产后心态爆炸自杀了。

姜阳朔：“……”

不至于吧，法律上之所以有申请破产这个流程，就是为了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变卖家产还上债务后还是能有底牌的，就算不比过去过得好，但也能衣食无忧，免得破产的人彻底家破人亡心态爆炸走极端，当初他父亲的情况更恶劣，还不是撑过来了？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的。

可是人死了，一切都成了伪命题。

方母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太太，情绪激动之下脑溢血住院了，时时刻刻都在生死线上来回跳跃。

这人不管平时多混账，对父母倒是孝顺，坚持变卖家产给父亲风光大葬，只是他本来就被娇惯的没多少本事，更别提和混惯了商场的老狐狸们斗，没多久就被骗光了最后的家底，治病的钱都没有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盯上了沈妍，好几次威胁逼迫，沈母的养老钱都被沈妍打过去了。

姜阳朔再定睛一看理由：沈妍被拍了浓妆艳抹在男人怀里喝酒的样子。

他血压顿时就上来了。

这些照片能说明什么！能说明什么！报警啊！！

方磊不久前又被狐朋狗友骗了，借下了高利贷，现在就连沈妍也快榨不出油水了，不知道下一步他会怎么做，但肯定不是好事就对了。

姜阳朔忍不住道：“报警吧，这都什么人，沈妍九年义务教育吃肚子里去了吗，这种照片都能被威胁到？就喝个酒，又不是吸/毒，能有个锤子杀伤力。”

宋瑜公司里一连出了好几个有问题的艺人，虽然这个沈妍名气不大，也是她准备放弃的，但她血压并不比姜阳朔低。

她冷冷道：“你是不在意，可网络发言不需要负责，这东西一旦发出去，沈妍就会被无数人口诛笔伐。就算她不想当明星，也要做人的，她同学怎么看？老师怎么看？沈忠公司里的人怎么看她？谁愿意服从一个陪过酒的上司？”

宋瑜见姜阳朔被噎住，接着道：“照片不知道有几张，但方磊常聚的狐朋狗友都有六七个，只要有超过两个男人跟她合影，这事她就必然吃亏。就算什么都没发生，你猜谁信？到那时候，沈妍就算是受害者，也要承受比方磊恶毒百倍千倍的语言暴力，他可以进监狱，或者死了一了百了，沈妍未必想活着在外面受罪。”

姜阳朔忍不住道：“她就是打工赚点外快，陪酒确实不好，但也不至于有罪吧，你这不是……”

宋瑜不急不缓地说：“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并没有受害者有罪论的意思，这些很可能是沈妍惧怕方磊的原因。我知道你不在意，那是因为你有父母教养，你自己就有姐姐，出事第一反应在意的是受害者受了什么罪，而不是受害者犯了什么错。你父母教你教得好，有些人……”她嗤笑一声：“可不一定。你闹大了，就等于是要沈妍的命，这种刚上大学的小姑娘，心理素质可不一定有多好。”

姜阳朔二十四年来单纯的人生观有被冲击到，整个人都是木的，他一旅游就是几年，有的时候在深山里，网络信号也不好，最后慢慢就戒了许多电子产品，并不清楚近几年的环境已经糟糕成这样了。

沈妍对他们有欺骗有利用，他因为自己的好意被辜负了很难受，所以不喜欢她，但并不代表他能坐视一个无辜的小女孩被这么勒索侮辱，沈妍还有几个月才十九岁，在姜阳朔眼里都不算成年。

姜阳朔想到十几年来勤勤恳恳打工养女儿的沈母，多少有点不忍心，“那怎么办？不然我出面让方磊收敛点？”

宋瑜摇摇头，道：“别，你一旦出面，这事就算和我们没关系，也一定会被记恨上，你是能拿出千万来给他还债看病，但以后他没钱了，你也要拿出钱养他吗？有些人就是无底洞，吃到甜头就不肯放，这事我再想想。” m..coma

姜慕凝也有些头疼。她是擅长找出漏洞戳人痛点还击，但现在投鼠忌器，一个小女孩的名声捏在方磊手里，她就没办法肆无忌惮地放开了动手。

宋瑜对沈妍最没感情，反而更能好好思考对策，她道：“总之，在这件事爆出来影响我们公司前，我们得想办法拿到方磊手里的照片，等那时候再起诉他，没有照片，沈妍就是被盯上的受害者，谁也怪不到她头上去。”

姜阳朔心情很复杂，他沉默许久才道：“我去……我去和沈妍商量，问问她有多少照片，然后再想办法拿过来销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