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后对战局的分析还算透彻，除了一些局部的细节之外，基本上跟建州女真所处的现状相吻合。

要理清这个脉络，还要从建州三卫形成的时候说起。建州三卫是在正统年间建立的，那时候的皇帝是朱祁镇，是朱见深的亲爹。

发生的事情也都是在土木堡战役之前，皇帝朱见深还是个孩子。

因为建州那地方比较寒冷，也没什么经济来源，建州三卫就陆陆续续对大明打劫起来。

到了朱见深当皇帝的成华年间，建州女真联合海西女真觉得羽翼丰满了，他们开始大规模对大明进行抢劫。

皇帝朱见深当然不会惯着女真人了，之后也就有了“成化犁廷”的发生。

女真人恢复得还挺快，这次又把女真人纠结在一起的人，是原来建州右卫首领董山的两个儿子土伦和代蛮。

十年前李满柱父子，也就是宝珠他爹和哥哥被大明斩杀，董山在押解过程中也死于非命。

这样董山的两个儿子就被推到了前台，担当起报仇雪恨，振兴女真大业的首领。

和大明有血海深仇的宝珠和尼杨琦琦姐妹两个，也就被卷入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复仇之战中。

只是十年之后，特别是遇见了吴亮之后，宝珠心中的仇恨也没那么深了。

当初吴亮在游击将军吴良的家里找到了建州女真人跟瓦剌人联系的那封密信，宝珠让自己的妹妹尼杨琦琦把消息给送回去。

没想到尼杨琦琦去时容易，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土伦和代蛮开始只是想用尼杨琦琦来要挟宝珠，后来知道了宝珠的去向，他们更是不能让尼杨琦琦去找吴亮和宝珠。

随着女真人和大明撕破了脸，尼杨琦琦送到土伦和代蛮手中的那封信也就没有了任何作用。

他们兄弟两个都有染指尼杨琦琦之意，尼杨琦琦却以自己已经是吴亮的妻妾为由拒绝了他们两个人的无理要求。

琦琦是李满柱的女儿，土伦和代蛮想要拉拢李满柱的族人，迎娶琦琦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很实用的办法。

要说琦琦在土伦和代蛮的手里，想逃脱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能，不过那兄弟两人也不敢对琦琦怎么样。

大军从辽东镇出发，不只是家眷，很多粮草和辎重也都要留下来。

“将军，我也要跟着你去打仗！”裴英俊不想留下来。

“你可是我的亲兵，把你留下来，我才能不会担心留在这里的人啊！”吴亮安抚着裴英俊的情绪。

“将军说的是，可是我，我还想……”

“你就听吴将军的吧，跟着将军，以后有的是仗要打呢！”宝珠跟着劝说裴英俊。

“将军，这里是两把火铳和五发子弹，你都带上吧！”裴英俊把一只不小的箱子搬了过来，“我不能跟着将军，就让它来保护将军你吧！”

“你不说我还忘了火铳这回事儿了。”吴亮打开箱子，拿出一只火铳，“我们一人一只，这里的任务也很艰巨，你也留着一只火铳来傍身吧！”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裴英俊坚决不收。

“这有啥使不得的，要不我多带走一发子弹，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英俊你还是别动用它。”吴亮连番嘱咐。

“将军，这身盔甲我和巧儿给你补好了，你看看还合身么？”胭脂和巧儿把那身黄金打制的铠甲拿到了吴亮的面前。

“哎呀，太漂亮了，真是认不出来了呢！”吴亮拿起盔甲来爱不释手。

一旁的吴兴后见到金盔上的那颗珍珠再一次发起愣来：“将军，这颗珠子，这颗……”

“哈哈，宝珠你看到了么？”吴亮拿宝珠打趣儿起来，“这下我就有两个宝珠了！”

胭脂之前就对这颗镶嵌在金盔上的明珠感兴趣，听他们讨论，插了一句话说：“先生，这是什么珠子啊？害得将军这么喜欢。”

谁都知道胭脂是一语双关，却没有人能够认得出来这颗宝珠的由来。

“老朽也是第一次看见这颗珠子呢，你让我说，我还真不知道他的名称。”吴兴后据实以告。

吴亮心想连吴兴后这么见多识广的人都不知道这颗宝珠的名字，估计别人也不会知道了。

这时牛畺说了一句：“这莫不是，莫不是隋侯珠？”

其实牛畺也是没见过他说的“隋侯珠”，只是知道隋侯珠是珍珠中的极品。

“得隋侯之珠与和氏璧者富可抵国！”吴兴后很是受启发。

“和氏璧？你是说做成玉玺的那块和氏璧？”

吴亮这么问不是因为他不知道和氏璧，而是想起了宝珠之前拿到的那块大金国玉玺。

吴亮心想，大金玉玺一定不是由和氏璧制作而成，那么这颗珠子是不是真的“隋侯珠”呢？会不会也是个假货？

“正是正是，隋侯珠正是与和氏璧齐名呢，这颗珠子如果是传说中的隋侯珠，将军可就富可抵国了！”吴兴后自然也不相信这颗珠子就是隋侯珠。

“哈哈，师爷你这可是在说笑吧！”吴亮故作镇静。

夜深人静之时，吴亮才又跟宝珠说：“宝珠，今天师爷和牛畺说的那个隋侯珠，你觉得是真的么？”

“这我可不知道，不管是不是真的，它一定很是值钱。”宝珠也不确定，“山崖石室中的人即便不是当年的大金国皇帝，也应该是大金皇室。”

“这么说来我们还真是发了财了！”吴亮又开始兴奋了起来。

夜里吴亮被宝珠的叫声给惊醒了，他睁眼看到宝珠坐在那里发呆，月色中的宝珠很是惊愕的样子。

“宝珠你怎么了？”吴亮关切地问。

“老公我，我做了个梦，我梦见琦琦了！”宝珠还未从恐惧中挣脱出来。

“没事儿没事儿，你也不是梦见她一次两次了！”吴亮起身从后面抱住了宝珠。

“老公我真的梦见她了，我梦见琦琦被抓了起来，她还喊着让我们去救她呢！”宝珠打了个激灵。

“会的，会的，我的小老婆我怎么能不去救呢！”吴亮尽量安抚。

“老公，我知道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你说什么呢？”吴亮没让宝珠说下去，“是你跟着我受了许多的苦才是。”

“老公，我想求你一件事儿行么？”宝珠又问。

“你跟我客气啥啊？”

“如果琦琦她，她真要是背叛了你……”

“这事儿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们找到她之后，只要她愿意，她愿意去哪儿去哪儿呗！”

“我就怕她，怕她跟将军你，跟大明为敌……”宝珠哽咽起来。

吴亮一时语塞，真如宝珠所说，乱军之中难免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吴亮和宝珠跟众人告别，看到罗彩玲抱着胭脂哭了起来，吴亮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一身金甲的吴亮在太阳底下显得分外耀眼，金光闪闪的盔甲不只是威武，更多的是让你感受到了金子的魅力。

“贤婿啊，这金盔金甲我可是第一次看到你穿它呢！”罗雄羡慕不已。

“岳父大人谬赞了，如果你喜欢，贤婿我……”

“我可没有夺人所爱的意思！”罗雄连忙摆手，“我想贤婿你就在这虎皮大旗之下，扬我罗家军的军威可好？”

“岳父大人你尽可放心，小婿我别的能耐没有，当个护旗手还是绰绰有余吧！”吴亮欣然领命。

“贤婿可别小看了这护旗之责呢，行军打仗，大旗必须屹立不倒，只要大旗不倒，我们罗家军的军威就不倒！”罗雄慷慨激昂。

马文升命令大军只带了半个月的粮草，换句话说，在半个月之内，如果不跟女真人开战，大军只能无功而返。

汪直不同意马文升的这个想法，他觉得没必要这么仓促地就结束战斗。

从京师到大同，再从大同到建州，汪直可是折腾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这么轻易地就结束了战斗，汪直觉得很是不过瘾。

马文升说不上身经百战，在打仗这件事儿上他可是比汪直高出了好几个层次。

信使被不断地派了出去，马文升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女真人跟大明军队来个正面对决，说白了就是一战定生死的意思。

马文升心里清楚的很，建州这里重山叠嶂，有加上天寒地冻，想要各个击破女真部落，真不如让他们聚集在一起干一次大的。

信使的挑战书是老学究吴兴后写的，马文升还以为吴兴后很有文采呢，没想到只是寥寥数语。

“吴师爷，你这“女真蛮夷，不服来战。”用词也太寒颤了吧！”马文升撇了撇嘴。

吴兴后狡黠一笑说：“都督大人，跟什么人说什么话。我们跟女真人客气，他们会认为我们好欺负。”

女真人的军帐之中，土伦和代蛮这哥俩儿接过信使送来的挑战书。

代蛮拿着信使送过来的挑战书气得手发抖：“大哥，他们这也太欺负人了，跑到我们家门口儿来叫阵，这，这口气让我们怎么能咽的下去！”

土伦相较于自己的兄弟代蛮就沉稳了许多，他并没有像自己的弟弟那样动怒。

“他们用的这是激将之法，你生气了，就中计了。”

“哥哥，你说这些有啥用啊？他们杀了我们的人，又欺负到了我们家门口，这事儿是可忍孰不可忍啊！”代蛮有些不管不顾。

“你回去吧，容我们跟海西和野人各部落商议一下。”土伦让信使退了出去。

信使走后，代蛮对土伦说：“哥哥，我们真就这么忍了么？”

“你着什么急呢，跟大明兵戎相见的又不只是我们建州女真，不还有其他的人么！”土伦计上心来。

兄弟两人派人去了其他两家的营地送信，很快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的头领来到了土伦的军营之中。

海西女真那边儿到还好说，毕竟十年前他们也被大明军队修理够呛，憋足了劲想要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呢。

“我们海西这边儿没有问题，只要你们两兄弟一声令下，我们的族人一定会奋勇杀敌。”海西女真的头人先表了态，“你们别忘了承诺我们的事情，你们建州人进攻大明疆土，把建州这里留给我们就好！”

“头人只管放心，建州本就是苦寒之地，哪里有大明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呢！”土伦忽悠起来，“到时候头人别眼红就好。”

“我们跟大明本来没有瓜葛，这次主要是帮着你们兄弟两人报仇。”野人女真的首领心里仿佛有些不舒服。

“我们不是定好了盟约么，只要打下大明的疆土，我们对半分，怎么你们还嫌不够？”代蛮先发了火。

“你说的倒是不假，要是夺不下辽东来，我这趟不是白来了么！”野人首领很是直接。

“那就得看首领你的本事了！”土伦开始使坏，“谁都知道野人女真的首领大人力大无穷，无人能敌，这次有首领你来相助，我们女真人一定会一雪前耻！”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只是我觉得，我觉得就这么为你们兄弟两个人卖命，我觉得自己有些吃亏了。”野人首领落入了圈套。

“定好的事情，首领你真要变更，那我们……”土伦犹豫了起来。

“我们女真人可都是信守承诺的，首领你这么做未免有些过了吧！”海西头人也跟着帮腔。

“我想要的也不多，只要你们再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你们建州和海西女真部落，我们一起对抗来犯的大明军队。”野人首领让了一步。

“这个还得看是什么事情吧，如果首领你的要求我们无法接受，大不了我们投降好了，总比战死要强得多！”土伦很是狡猾地说出了利害关系。

野人首领没说什么呢，土伦的弟弟代蛮先忍不住了说：“大哥，我们和大明有杀父之仇，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我怎么能不记得跟大明的血海深仇呢，可我也不可能让族人都被斩杀殆尽吧！”土伦苦笑了一声，“我们建州和海西被大明消灭之时，就是你野人女真的痛苦之日了，这就是唇亡齿寒的道理啊！”

海西头人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当他看向野人首领时，一下就知道了那个傻大个儿没听懂土伦说的“唇亡齿寒”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部队被消灭了，大明下一步就要去抢你野人王的老婆了。”海西头人这次的话正中野人首领的软肋。

“他们敢来我就让他们尝一尝我狼牙棒的厉害！”野人首领成功被激怒。

“首领那个时候动手，还不如现在有我们建州和海西女真诸部的大力协助呢！”土伦成功地把野人首领给圈了进来。

“是啊，我们给你出钱出力还给你们好吃好喝，我怎么觉得是我们建州的人赔本儿赚了吆喝呢！”代蛮智商爆发。

“即使是这样，我也还有，还有一个要求。”野人首领不想放弃。

“好吧好吧，你先说说看吧，能答应我们尽量答应，要是做不到，我们也只能表示遗憾了。”土伦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我要，我要尼杨琦琦，就是你们建州六公主，我要她给我当老婆！”

“野人王你也太过分了吧！”代蛮愤怒了起来，“你有多少个老婆了？”

“只要六公主肯嫁给我，我就答应你们，我们野人女真会跟大明军队血战到底！”野人首领毫不退让。

“我说首领大人啊，别人也还好说，尼杨琦琦可是我们建州女真的六公主呢……”土伦佯装很是痛心疾首的样子，“她的事情我们真做不了主的。”

“你们连这件事情都说的不算，那么建州女真各部怎么会听命于你们兄弟二人呢！”野人首领情急之下，智力也有所提升。

“我看这样吧啊，我们先跟琦琦公主商量一下，你回去等我们的消息吧！”土伦很是为难，“如果首领你觉得吃亏，不敢与大明交战，现在带着队伍回去也不迟。”

“你休要羞辱于我，只要你们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们野人女真诸部会誓死力战，绝不退缩。”野人首领恨恨地离开了。

等海西头人走了之后，代蛮有些不舍地对土伦说：“哥哥，你真要把尼杨琦琦送给那个野人王做老婆么？他可是有很多老婆了，并且，并且他的很多老婆都被他给杀了。”

“这个事情要怎么看吧，如果牺牲一个尼杨琦琦，能够给她爹李满柱报了大仇，你觉得尼杨琦琦她不会答应那个可能杀了她的野人王么？”土伦想得很深远。

“这倒是有可能，只是我想，即便是尼杨琦琦嫁了过去，那个野人王也不会给我们卖命吧！”代蛮寻找着一切不让尼杨琦琦嫁过去的可能。

“我听咱们的探子给我说了这么一件事儿。”土伦说得不紧不慢，“大明皇帝朱见深在大军出征前，为宣府总兵罗雄的女儿和那个娶了塔娜的将军赐婚。还说等大军凯旋之后给他们办喜事儿呢。”

“那个将军想得美，看我不杀了那个他，我把他杀了，再把塔娜给抢回来做我的老婆！”代蛮把注意力放在了“塔娜”那里。

“这些都是有可能实现的，塔娜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来。”土伦阴险地笑起来，“哈哈哈，我们为什么不学朱见深那样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