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自然知道陈越的用意所在，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责罚陈越，让他替自己受过，也终究是于事无补。

“陈总兵你这是为何啊？你又没犯什么错，何来责罚呢？”汪直装出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总兵赶紧起来说话，起来说话！”

“多谢监军大人！”陈越站起身来。

“我们这次出征，虽然没有斩杀女真敌寇，可是我们，我们也弄清了野人女真的营寨位置，这样会给以后行军布阵做好铺垫。”汪直很会安慰人，“我们这次出奇兵的目的也不是，也不可能全歼女真，这次大家也算是尽了力了。”

“多谢监军大人体谅！”陈越再次对汪直表示感谢。

吴亮有护着虎皮大旗的职责，平时只在虎皮大旗的周围逛游。

宝珠没事儿的时候却总是愿意骑着马往高处去，她不只是为了遛马，而且还用千里镜四处瞭望。

宝珠在找一个人，虽然她知道尼杨琦琦不可能那么巧就出现在千里镜之中，可是她依然不停地搜索。

吴亮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宝珠是想看一看故乡的雪色，当他知道了宝珠的心思，自己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最快乐的要算是呼噜和黑妞这两匹骏马了。吴亮无暇去看管呼噜，这样呼噜就可以尽情地和黑妞腻歪在一起。

探马的行踪被宝珠尽收眼底，那支建州女真的马队宝珠也能大致分辨得出来。

宝珠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尼杨琦琦就在队伍之中，尼杨琦琦更不可能知道她的姐姐用千里镜窥视着她的形迹。

“那些人为什么不走呢？怎么好像是故意引诱大明军队出击呢？”宝珠看出了些门道来。

宝珠有心把这一情况告知吴亮，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

最后宝珠决定保持中立，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大明和建州任何一方她都不去帮忙。她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找到自己的妹妹尼杨琦琦。

汪直和陈越带领骑兵离开军营自然也不会逃过宝珠的眼睛，她心里嘀咕：“难道大明的军队不知道这是诱敌之计么？”

过了良久看到那伙骑兵又出现在了视野之中，宝珠能够肯定，这伙人根本就没占到女真任何的便宜。

罗雄的军帐之中，大都督马文升正在跟吴兴后说着方才的事情。

“我想女真人那是诱敌之策吧！”吴兴后说得有些把握，“都督也早就看出来了吧？”

“哈哈哈，我这是来听师爷你的高见，师爷尽管说出你的看法吧！”马文升不予回答。

“三百多人说多不多，并且还没有对我们大明的军队进行骚扰，这不是诱饵又是什么呢！”吴兴后还是觉得这其中有诈。

“要是按照师爷你的想法，派出去的那些人该是凶多吉少了？”马文升也很是担心。

“下官大致看了看，派出去的有两千骑兵，而且还是精锐部队。要想一下子吃掉这样一支队伍，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马文升的语气有些焦急。

“除非我方贪功冒进，敌方早有埋伏。”吴兴后话锋一转，“不过只要我们派出去的人小心一些，知道适可而止，那样中埋伏的可能性基本上不大。”

“师爷你的想法跟本都督我真是如出一辙啊！”马文升有种英雄相惜的感觉，“就不知道汪监军和那个总兵陈越知不知道适可而止的觉悟了！”

山梁上的宝珠很快就看到了那些回营的骑兵，人数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也没见带回来什么战利品之类的东西。

队伍行进有序，不紧不慢地向营地走来。除了不见带回来什么东西之外，还有些迹象也引起了宝珠的怀疑。

两千人的队伍不见减少，只是队伍中的一些人好像是受了伤。

那些受了伤的人被裹挟在队伍之中，按理说照顾伤员也在情理之中，可是那些疑似受伤的兵丁仿佛被人为伪装了起来。

宝珠还看见有好些兵丁是两人骑在一匹马上，这可跟他们从军营出去的时候大有不同。

看到了这些，宝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这帮人一定吃了败仗，同时他们在掩饰自己吃了败仗这一事实。

宝珠看到又有一席人马从军营这里出去，看到旗帜上的那个“罗”字，宝珠断定那是总兵罗雄的队伍。

只要呼噜还在身边，宝珠就不会担心吴亮的安危。如果吴亮跟着队伍出征，没有这匹宝马可是不行的呢。

罗雄是受了都督马文升的将令前去接应汪直和陈越的。

马文升也害怕汪直和陈越带着的人中了女真人布下的埋伏，随即派罗雄前去接应。

见了汪直和陈越的面儿，罗雄按照马文升吩咐的那般说：“罗雄受大都督之命，前来迎接汪监军和陈总兵凯旋！”

“哈哈哈，那就真要感谢都督和总兵大人了！”汪直说得豪迈，心里却憋屈得很。

汪直心里想：“好你个罗雄啊，看来你算是跟定马文升了，咱们走着瞧！”

和之前约定好的那样，陈越先把骑兵领回了自己的军营。同时，汪直的那几个受了伤的亲兵也跟着一起去陈越所在的军营里进行医治。

回到了中军帐，汪直见了马文升就自责起来：“都督大人啊，都怪我没听都督你的忠告，现在弄个无功而返啊！”

“监军大人你太客气了，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即便这次没有斩杀女真人，可也起到了威慑他们的作用，扬我大明军威，女真人也就不敢轻易对我们发起进攻了。”马文升说着客套话。

野人女真这边儿可是与大明很是不同，打败了大明的军队不说，首领还迎娶来了建州的六公主，这事儿还是很值得庆幸的呢！

尼杨琦琦心情很复杂，就在遭到大明骑兵追击的那一刻，她突然间不知怎么就涌起来一种将会被俘虏的感觉。

那种感觉并没有给尼杨琦琦带来更多的恐惧，反而让她有些渴望和兴奋。

与被送给野人王当老婆给尼杨琦琦带来的恐惧相比，被大明的军队掳走对于尼杨琦琦来说也不是件坏事儿。至少她可以看见自己的姐姐宝珠，还可以看见那个大明的将军，看见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代蛮心里也很是不爽，因为这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事情并没有按照事先设想的那样进行。

土伦和代蛮原来的设想是这样的，他们想让野人女真的迎亲队伍和大明军队来一个遭遇战，这样代蛮就可以趁机带着尼杨琦琦返回自己的营地。

让代蛮没想到的是，明军没有及时赶到，野人女真也没马上就跟明朝的骑兵进行正面的冲突。

野人王看上去粗野，可打仗这事儿他一点儿也不含糊。就算是野人王容易冲动，他的那几个老婆倒是很有些脑子。

接亲的队伍出发晚了一些，这可不是野人女真那头刻意而为。他们要事先在山谷设下埋伏，所以耽误了一些迎亲的时间。

山谷的埋伏可不是为汪直他们准备的，野人女真的这个埋伏是给建州女真人准备的。

毕竟这些年来大家一直在打仗，虽说合兵一处共同对付大明，可凡事留个心眼儿也是相当必要的事情。

当代蛮看到那么多大明的骑兵向他扑来，他一下子就慌了。

还好野人女真的迎亲队伍赶了过来，代蛮的心里多少有了些底。

代蛮当时也想过掉头回自己建州女真的营地，可转念一想大明的骑兵一定会追击下来，与其把他们引到自己的营地，还不如直接把麻烦一起送给野人女真来得痛快。

正在犹豫之际，野人王的一个老婆对代蛮挤眉弄眼儿起来，这就让代蛮更加坚定了跟野人女真一起跑下去的决心。

进了山谷野人王的老婆向着山谷两侧送出了暗号，代蛮一下就看出来这里事先埋伏好了人。

代蛮看到这一切傻了眼，心里暗骂野人女真不讲义气，早就在山谷布下了埋伏，这明显就是冲着他代蛮来的啊！

看到追来的明军吃瘪中了埋伏，代蛮心里想这回野人女真算是和大明结下了梁子，至少大明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

酒足饭饱之后，代蛮带领着自己的人，赶着作为聘礼的一群牛马羊，更有野人女真的出兵承诺，志得意满地往回走。

野人王已经喝得走不动路了，他的那个老婆把代蛮送出了谷口。

野人王的这个老婆叫雅利奇，是野人王众多老婆中的一个。

雅利奇是海西女真人，跟尼杨琦琦一样，也是被海西女真为了部族利益才嫁给野人王的。

“夫人请回吧，等我们把大明的军队赶走了，我代蛮请夫人你，请夫人你……”

“哎呦那我雅利奇可就等着代蛮大人你的好消息了！”雅利奇很是深情地望了一眼代蛮，“以后代蛮大人得了势，可别忘了我就好！”

“放心吧夫人，我代蛮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只要有我代蛮在，夫人的事儿就是我代蛮的事儿！”借着酒兴，代蛮在雅利奇面前更加没有了抵抗力。

雅利奇算不上漂亮，可绝对算得上聪明，她早就看出了建州女真的意图。

雅利奇不止一次地跟野人王说过不要上了建州女真的当，怎奈自己的丈夫不听劝告。

建州女真的另一位首领土伦也得到了送亲队伍受到大明骑兵袭击的消息，好在虚惊一场，结果还算在他的意料之中。

代蛮迟迟不归，大明军队吃了败仗。土伦这边儿等的焦急，却也无计可施。

土伦一边埋怨代蛮做事鲁莽，没能按照自己的指令行事。另一边儿却又觉得大明军队太不抗打，这么轻易就败下阵来。

“弟兄们给我杀！”

一声大喊之后，代蛮的美梦被眼前等候多时的明军伏兵给击得粉碎。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呢，代蛮带来的队伍就被击溃，他也成了大明的俘虏。

带领明军埋伏下来袭击代蛮的人是陈越，出主意的人却是吴兴后。

白天汪直吃了亏，回到帐中更是憋屈的不行。正在无聊之际，有人报告给他，就在他和陈越出去追击女真人的时候，都督马文升去了罗雄的军营，并且跟师爷吴兴后谈了很久。

于是乎，师爷吴兴后被请到了汪直的军帐之中。

见过礼之后，吴兴后战战兢兢地说：“监军大人，你找小人过来是……”

“师爷啊，你不会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过来吧！”汪直面带笑容。

“都督大人他，他只是和我说了一些接下来怎么跟女真人打仗的事儿。”吴兴后不想对汪直隐瞒，也不想掺和进汪直和马文升的矛盾中去。

“我请师爷过来，是想向师爷你问计呢！”汪直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不关心马文升的事情。

“问计于我？这个，这个……”吴兴后还是没明白汪直的用意。

“师爷啊，今天我可是吃了个大亏啊！”

接着汪直说了整个事情经过，他根本没有任何保留，也没顾及自己的脸面。

“都督大人没有追究这次行动的得失，已经给了我汪直很大的面子了！”汪直有自知之明。

“监军你的意思是……”吴兴后还是摸不着头脑。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很是蹊跷，真要是他们设下伏兵，不会让我们这么轻易就逃出来。”汪直说出自己的疑惑来。

“按监军大人你说的，我想起初那些人很可能不是野人女真派出来引诱大军落入圈套的。野人女真布下的埋伏，也不像是针对我们大明骑兵的。”吴兴后陷入沉思。

“这个我也想过，只是想不出是个什么原因来。”汪直拍了拍脑袋，“所以我只能请师爷你来，向先生你讨教一二了。”

“不敢不敢，大人你这是折煞小人了！”吴兴后连忙摆手。

“师爷你太过谦虚了，这里除了先生你，我还能去问谁去呢！”汪直对吴兴后投去了信任的目光。

“监军大人既然这么说，下官也只好说说我的想法了。”吴兴后清了清嗓子，“建州女真派出人马，还故意让我们发现，这事儿就很是奇怪了。

依我看，建州女真的目的一定是想让大明发现他们，然后再把大明的骑兵引诱到野人女真那里去。

至于野人女真之前的布防，下官认为他们不是为了围歼我们，更像是在防备那些建州女真的人。”

“师爷这么一说还真是让我茅塞顿开啊！”汪直拍了下桌案，“是我们误闯到他们的埋伏中去啊！”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野人女真为什么要埋伏人手对付他们的盟友呢？”吴兴后提出了新的问题。

“师爷说的是啊，我们入了谷后，野人女真随即对我们发起进攻，这也不像是要袭击建州人的意思啊！”刚提起兴趣的汪直，又陷入另一个僵局之中。

“依我看啊，建州女真派人到野人女真的营地那里，他们双方一定是想商量什么事情，野人女真设下埋伏，也只是想着预防不测而已。”吴兴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嘴角浮现出了狡黠的笑，“如果监军大人你觉得这次憋屈，小人到真是有一个计策呢。”

“先生快说，先生快说！”汪直的眼里冒出了火。

“建州女真和野人女真的营地不在一起，既然建州女真派了人过去跟野人女真谈事情，那么事情谈完了，人总是要回去的……”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半路截杀于他？”汪直开了窍。

“下官也只是猜测，就不知那些人现在回没回去，至于什么时候回去，这个下官也……”

“哈哈哈，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去，本监军可以等！”汪直下定了主意。

汪直可没白等，夜幕降临之时，陈越埋伏的兵马终于等到了猎物到来。

“你叫代蛮是吧？是建州右卫董山的儿子吧？”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代蛮，汪直心里很有成就感。

“我就是代蛮，既然让你们给抓了，你们怎么处置我都行！”代蛮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杀了你？本监军想要你的命，还用得着把你带到这里来么？”汪直对代蛮的表现嗤之以鼻，“我大明皇帝一向待你们建州女真不薄，说说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背叛我们大明的！”

“你们，你们大明杀了我女真贡使，你们不按照谈好的价格跟我们交易马匹牲畜……”

“你胡说！”陈越先沉不住气了。

“有这样的事儿啊，我怎么是第一次听说啊陈总兵？”汪直看向陈越。

“监军大人，他，他胡说八道，是他们抬高价格才引起骚乱，是他们进犯我大明疆土……”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事情的起因是价格谈不拢，陈总兵你慌个什么啊！”汪直对陈越很是失望。

“对对对，是你们大明给的价儿太低了，再加上，再加上建州今年遇上灾荒，我们，我们建州女真没法儿活了啊大人！”代蛮就坡下驴。

汪直示意陈越：“这事儿让你们给闹的，行了吧，先给他松绑。”

“监军大人，你可别上了他的当，他这是信口雌黄，大人千万别相信于他啊！”陈越苦劝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