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公公没当太监之前乡里的保长，他的大名叫许茂淮。

许茂淮没当太监之前是有老婆也有孩子的，他之所以当了太监，是因为自己卷入了一件文字官司里。

为了不连累家里人，许茂淮独自一人离开了老家。后来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就起了进宫当太监的念头。

好在许茂淮文化底蕴还在，识文断字更是他的强项，于是在太监的这个群体里也就显得出类拔萃了。

汪直虽然比许茂淮年龄小，然而却比许茂淮的级别高。汪直看上了许茂淮识文断字的能力，许茂淮依仗着汪直在宫中的势力，这样许茂淮就成了汪直手下的得力干将。

“许公公，见到吴亮本人了？”汪直问许茂淮，而且还把“本人”两个字说得尤为重要。

“见到了见到了，吴将军跟之前没什么变化，只是脸上的那道伤疤淡了很多，不经意看还真就看不出来呢！”许茂淮观察到了细微之处，“去年我遇见吴将军的时候，他的脸上还结着痂呢。”

“这么看来，吴亮这家伙还真是惹不得呢！”汪直有些无可奈何，同时带着些许不甘心。

“我之前也不相信关于吴亮的一些传闻，可是事实证明这个吴将军，他还是有些神通的呢。”许茂淮看着汪直的脸，话没说那么满。

“看来他没钱给你银子吧？”汪直开始使诈。

“他给了我一千两银票，我带过来了。”许茂淮并没隐瞒，说着话直接把银票递给了汪直。

“许公公你这是干什么啊？”汪直并没有看许茂淮手里的银票，“你把我汪直看成什么人了！”

“汪大人啊，我许茂淮能有今天，可全仗着大人你的关照跟提携呢。我这银票都带来了，就是大人你不提这事儿，我也理应孝敬大人你啊！”许茂淮既然拿出了银票，又怎么能收回去呢！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汪直和许茂淮平分了那一千两银票。

汪直可不差那点儿银子，同样许茂淮也不是那么贪财的人。

这个平分银子的结果，是两个人都能接受的。

不到中午，吴亮带着他的人就进了京师。

胭脂带着一众人等先回了将军府，吴亮跟宝珠骑着马一个去了永寿宫，一个去了怀恩的府宅。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参将吴亮正在永寿宫门外侯着呢，他想要拜见皇上和贵妃娘娘。”小塘子进来禀告。

“这个，这……”皇帝朱见深用眼神征求着皇贵妃万贞儿的意思，“你看这也不方便啊！”

“皇上，既然吴参将来了，就让他进来见上一见吧！”万贞儿开了口，“他可是我大明的功臣，如果不让他进来，有些说不过去了呢。”

“那好，就依贵妃的意思，让吴亮进来见朕吧！”朱见深做出了决定。

君臣见了礼，朱见深还破天荒地给吴亮赐座。

“爱卿在建州所作所为，朕多少有些耳闻。”朱见深拿捏着说话的尺度，“至于汪直给朕的奏疏里提到了吴将军你阵亡一事，你可不要因为这件事情感到不快啊！”

吴亮顺着朱见深的话往下说：“微臣不敢，微臣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跟汪直汪大人闹别扭。”

“至于你立下的战功么，朕想新年之后再按功行赏吧，爱卿不必过于着急了。”朱见深继续安抚吴亮。

“我吴亮就是一介武夫，拿着大明的俸禄，就该为大明效忠，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吴亮不失时机地表忠心，“只是微臣有一事启奏，不知皇上……”

“呵呵呵，是不是你跟罗雄女儿的婚事啊？”万贞儿轻笑了几声，心里想吴亮终究过不了美人关，“皇上可是金口玉言，你连这件事儿也担心么！”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其实我是来，我是来跟你们请罪的！”吴亮从椅子上下来，又给朱见深和万贞儿磕起头来。

“你是大明的功臣，谈何请罪二字呢？”万贞儿有点儿被吴亮弄懵了。

贵妃万贞儿本以为吴亮此次前来是要跟皇帝朱见深多要些好处，吴亮竟然来了请罪这一出，万贞儿很想知道吴亮到底为何这么说。

皇帝朱见深心想这个吴亮多半是会给他的干爹怀恩求情，于是对跪在地上的吴亮抬了抬手：“起来吧，快起来说话。朕赦你无罪，爱卿起来说话。”

万贞儿看了看朱见深，她觉得朱见深这么说有些草率了。万一吴亮狮子大开口，这可要怎么收场才好呢！

“皇上，贵妃娘娘！昨天在那个居庸关的泰和楼，蒋先蒋大人请我喝酒……”

“那事儿我有所耳闻，怪不到你头上的！”朱见深不想提起此事。

“我倒是没啥，就是蒋大人他……”吴亮看了看朱见深又看了看万贞儿，“蒋先他那是突发急症，不是我把他喝成那样儿的。”

“蒋先他突发急症？这个怎么没人报给朕呢！”朱见深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我也不知道蒋大人他怎么了，他来给我敬酒，酒还没喝呢，他就倒地抽搐，仿佛是中了邪一样。”吴亮形容着当初的情景。

“嗯，朕知道了！”朱见深没在看吴亮，“朕这就派太医过去，是不是中了邪，太医一看便知。”

“多谢皇上、多谢贵妃娘娘不因为这事儿怪罪微臣。”吴亮又开始跪地磕头。

“除了这事儿，爱卿还有什么要求么？”朱见深对吴亮没给怀恩说情这事儿有些失望。

“没有了，没有了！”吴亮赶紧回答，“微臣只怕皇上因为蒋先之事怪罪微臣。只要皇上不怪罪，微臣别的什么要求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啊！”朱见深揉了揉太阳穴，“你去看看怀公公吧，他年纪大了，需要你这个干儿子照顾了。”

“谢皇上不怪微臣，微臣这就去看望干爹大人。”吴亮又开始磕头。

等吴亮走后，万贞儿对朱见深说：“这个吴参将可真是个滑头呢！”

“他反复地跟朕提起泰和楼之事，是想让朕去仔细调查此事么？”朱见深轻捋胡须，“吴亮他没有挑明泰和楼的那些人是朕派去的锦衣卫，却一再强调居庸关的蒋先中了邪，这事儿怎么没人报奏给朕知道呢？”

“蒋先把事情办砸了，而且还…还中了邪，他怎么有脸把这件事情启奏皇上呢！”万贞儿心里暗骂蒋先无能。

“不管怎么说，先让御医过去看看蒋先的情况再说吧，如果真如吴亮所说，居庸关那里不可一日无帅啊！”朱见深更在意京师的安全。

“皇上说的是啊，要是蒋先无法替皇上守卫居庸关，不知派谁去居庸关可好呢？”万贞儿也跟着犯起了愁。

朱见深有些赌气地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吴亮把蒋先弄成了那个样子，朕就派吴亮去那里好了！”

“居庸关可是军事要塞，皇上你真放心把它交给吴亮把手么？”万贞儿提醒朱见深。

吴亮出了永寿宫，并没有赶回他的将军府，而是奔着怀恩的府邸策马而去。

“我说宝珠啊，你怎么能来这里看我呢？这个时候，你不该来看我的啊！”床上躺着的怀恩看着前来看望他的宝珠，眼里噙着泪，口中却责备着她。

“干爹啊，你看你都病成什么样子了，将军他拜见过皇帝之后，一会儿也赶过来！”宝珠已然泪流满面。

“我的傻孩子啊！这个时候你们不该来看我，你们不该来啊！”怀恩激动不已，“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你赶快去找我儿吴亮，在半路上把他给截下来，你们谁都别来我这里了！”

“干爹，我和将军是你的一双儿女，不管怎么样，我们来这里看你，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呢！”宝珠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怀恩是个行将就木之人，怎么能连累了我的女儿和儿子呢！”怀恩无奈地摇了摇头，“听干爹的话，赶快去找吴亮那小子，你们以后谁也别来我的府上了！”

宝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只要忍痛离开怀恩的府邸。

宝珠想找吴亮，可又不知道去哪里能够找得到他。只能信马由缰，任凭黑妞自己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哕哕”几声马嘶，黑妞立刻来了精神。

随着马儿的鸣叫呼应，吴亮跟宝珠两个人最终见了面。

吴亮看见宝珠的眼睛红肿，应该是刚哭过：“宝珠，你找到干爹么？”

“我刚从干爹那里回来，他让我，让我来找你！”说着话，宝珠又开始哭了起来。

“我说宝珠啊，你怎么那么爱哭呢！”吴亮觉得宝珠现在跟认识她的时候很是不一样。

“干爹他不让我们去看他，他说这个时候我们不应该去看他的！”宝珠忙着跟吴亮解释，“要不我们听干爹的话，我们回将军府去吧！”

“我这都来了，不过去看一下怎么好呢！”吴亮有些为难，“我都跟皇上和贵妃娘娘说了要来看干爹，他们也没说不让我来啊！”

“既然皇上说让来，那还等什么呢！”宝珠这下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