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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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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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神!我第一次听到连振海的封号,已是大三那年,当时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哪两个字?我问道。连振海则否认这个称号,他认为自己不是算卦的,他只是因果推理,诱导循进。

是“算计”吧!我鄙以视之。我和他不在一所大学,所以对他在学校的情况不大了解,只知道他是学生会干事,负责学生会一个心理辅导小组。他有时也会在学校晚会上表演催眠术,例如探知小女生心事,当然这大多是表演性质,活跃气氛而已。

在学校有很多学生妹崇拜他,因为连振海确实能推断她们心里想什么;同时有很多学生仔嫉恨他,因为很多学生妹崇拜他。

我们两所大学离得很近,没课的时候我俩总凑在一起。有钱了,我俩会去吃火锅,没钱了则去吃粉丝煲,而且都在同一家店,是一对四川夫妻开的。

有次月头,我们手头比较宽裕,因为家里都刚打过来生活费。我每个月生活费是五百,连振海的母亲每月给他六百,本来也是五百,是他继父多加了一百。我们俩又去了那家火锅店,那时一个鸳鸯锅才三十,外加配菜,啤酒,两人花上七十块已能吃得蛮好。

当时我正在啃一个卤鸭脖,就听连振海说他现在遇到了瓶颈。我没明白,以为他又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我就问他哪门课挂了?我知道他有个女朋友,很黏人,所以应该不是情感问题,那就是学业了。他说不是,我又问,女人跑啦?他白了我一眼。

然后他说过几天要出趟远门。我问他去哪?他神秘兮兮的笑笑,说回来再告诉我。

我懒得理他。自从他外公死后,我觉得他变得古怪起来,连转专业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告诉我,一直到考试通过才跟我说,后来得知,连他妈都事先不知道——我真佩服他!为此,连振海的母亲专门给我来过几次电话,她知道我俩走得近,她叮嘱我要多看着点她儿子。我苦笑下,以前我俩是臭味相投,连拉屎都蹲连号的坑,可现在呢!

第三天一早,我还在做梦,宿管进来说有电话找我。我趿拉着鞋子去接,果然是连振海,他告诉我他正在火车站。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噪杂和候车室的报站声,知道这小子真动身了。连振海说他女友给他传呼了,让他下午去汽车站接她!现在,只能劳烦我。我问他去哪,现在能说了吧?连振海说了二个字就挂了——金华!

下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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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女友,她老大不高兴。我问连振海去金华干什么?她反问你们这么好兄弟不知道?我说他说的回来再告诉我。然后她也不说话了,临分手时塞给我一包她从家里带过来的核桃。

我回到学校,路过宿管办公室时我把核桃分了一半给他,老头乐得给我递烟,让我抽完了再回寝室。又过了两天,那天是周末,连振海回来了,又是宿管老头传的话。我去了他学校宿舍,房间里就他一人。这小子还给我带了金华的土产——火腿肉干和梅菜酥饼。

我坐在椅子上嚼着肉干,看着他的写字桌。桌上有个纸盒,里面放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串铜钱、一个暗褐色的龟壳(这个后来被证实买的假货,是塑料的)、一块不知道年份的铜镜、两根白蜡烛、五六个玻璃弹珠、还个玩意,黑漆漆的,像烤焦的骨头。桌子靠墙摞着十来本破书——不说它旧,旧指成色,体量算是完整,而破书则是残损不全,衣不蔽体。我翻了下,有些我知道,还是我陪着他去地摊淘回来的,譬如最上面一本线装版的《轩辕碑记医学祝由十三科》,是民国三年,由上海锦章图书局发行的。当时在我们县城陵园路地摊上,摊主要价二百,经过我们数个回合的拉锯,才以一百四拿下。我当时看着这本残损30%的破书,想到两顿鸳鸯锅,心里真替他惋惜。其他几本不知是他从哪淘换回来的,看着都破得很。其中一本封面残损,上面只留下三个字——南山推**,至于下面什么就不知道了。书里都是竖列繁体字,还有好些白描插图,画的都是神鬼祭祀一类的场景。有幅插图相当诡异,画的一长袍男躺在榻上,双眼紧闭,体态安详;另有一人站在榻旁,脸露微笑,做舞蹈状。翻过一页,看似连环画,还是长袍男躺在榻上,此时在他心口画有一个狰狞戾鬼,长袍男双眉紧蹙,显惊恐状,而旁边那人挨近榻旁,作耳语。再翻下页,长袍男仍旧仰卧榻上,现在心口画有一美女,搔首弄姿,再看长袍男,眉梢上吊,嘴角含笑,似沉色海花湖,而榻旁那人眉飞色舞,嬉笑颜开·····我一连翻过几页,看都是类似场景,有的心口画有元宝,有的心口画有利剑,我发现无论哪种场景,长袍男无一例外都闭着眼睛,好像都在梦中。我看着心中无来由郁闷,书合上便就腾起一阵霾尘。

我曾骂过他,你学心理学就好好学,干嘛弄这些破玩意儿,搞得跟封建迷信似的。然后连振海总说我不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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搪塞。

现在我没问他,我要让他自己说。

我去探视了——连振海终于开口。我愣住了,因为我知道省第五监狱在金华,可我没听说他有亲属或朋友在吃官司。

我去看怀锦鑫了。连振海淡淡说道。

啊?我差点蹦起来。

怀锦鑫就是判了二十年徒刑的师父。你去看他?我瞪大眼睛说道。

你是疯了吗,你干嘛去看他,你脑子有病吧?我看着他,突然想起那天他说的遇到了瓶颈。连振海好像读懂了我的心思,他咧嘴笑。我骂了个隔壁,说你现在还是别笑,我瘆得慌。

连振海真的不笑了,我看他眼神的闪烁,我就骂他,骂了隔壁:好端端的财经不学,非要学什么狗屁心理,还他嫲催眠,你想干嘛,你想学什么,他教你什么了?

我骂对了,他去探视怀锦鑫,对方肯定跟他说了什么,即使谈不上教授,那指点是有的。这王八蛋到底想干嘛?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我不知道是怎么从他宿舍出来的,我担心自己是否被他催眠了,因为这么严重的事件最后还是被他说服不去他妈那里告密。当看见手上拎着装满土产的袋子,我心里释然——这回还是没白去。

也许被我骂惨了,连振海消停了不少,再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他好像走回了正途,每天不是自修室就是图书馆,我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这都是他的女朋友告诉我的。

时间就这样转得飞快,一晃过去了两月,就在大家都在安心备考之际,连振海却干出了一件令他算神登鼎加冠的事来——在一帮损友连激带捧之下,他在自习室催眠班花,使其说出了初夜情人而封神。不过封神的代价也颇为惨重,因为牵扯到了某系主任,直接导致主任夫人闯进教室掌掴班花。学校原拟让连振海自动退学,他母亲情急之下找到当年老干部的儿子,当时已是省财政厅的党组成员,在他斡旋之下,才得以从轻处分,改为严重记过,可最令他心痛的还是跟他好了两年的女友也弃他而去,原因就是觉得在他跟前毫无隐私。那些日子连振海人神共愤,也收获了一帮死忠,但我懒得搭理他,不为落井下石之说,只怨他辜负了那似玉红颜。打击没消退斗志,却更激发了连振海学习的热情,他愈加刻苦愤读,毕业后就做了他导师傅雷霆的助手,帮助打理“傅雷霆咨询事务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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