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午门

经过几天的鏖战，跪倒了一批“忠臣”之后，终于有人熬不住，暴毙而亡。

这为讨伐朱祐樘的行动，增添了悲壮气息。

此时，恰逢成化皇帝，又被枕头风吹的七晕八素。

在怒服几枚仙丹之后，飘渺欲仙的成化皇帝，一改往昔的仁厚，脸上闪过一抹狰狞。

他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今天，下定决心的成化皇帝，步入了许久不曾来过的御书房。

又仔细阅读了几份奏章之后，神色凝重的吩咐:“召内阁和六部尚书议事，其他人无关的人，散了吧！”

他很烦这帮，动不动就跪了一地的大臣。

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见到，这帮一哭二跪三撞柱的大臣。

为此，他躲了很多年。

但是，大明的江山，还要靠这帮人干活。

没办法，总不能让这帮人，一直跪着吧。

怀恩已经被罚去凤阳，接替他的是大太监梁芳。

此时，梁芳不着痕迹的露处一丝喜意，随即赶紧派人，去通知午门外的大臣。

同时，梁芳悄悄的派人，告知了万贵妃。

……

皇宫，御书房

大臣一个个群情激愤，成化皇帝一言不发。

他有点口吃，平时不怎么看得出来，但如果一紧张激动，就很明显。

因为这事儿，他曾经被大臣私下嘲笑过。

不过这么多年的养气，他已经能做到收放自如，很少有事情让他激动。

加上多年来不见朝臣，所以这一点基本看不出来。

只是，今天涉及废太子，这是天大的事情。

又遭遇七位大臣激情演说，以及彭华可以忽略的抗议。

所以，成化皇帝选择不说话，静静的看着，这帮大臣慷慨激昂。

一阵连成化皇帝，都觉得精彩至极的讨伐之后，包括首辅万安在内的诸多重臣跪地。

他们言辞恳切的请求:废太子朱祐樘，改立朱祐杬！

成化皇帝虽然下定决心，但真正要下圣旨的一刻，还是有些迟疑。

虎毒不食子！

被废的太子，是什么下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那些年，如果不是万贞儿陪伴，他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

所以！

这些年，万贞儿哪怕再过分，再怎么结党弄权，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没有她，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化皇帝！

所有人，都以为成化皇帝有怪癖。

但是，换位思考，一个陪你从地狱走出来的人，陪你从无尽恐惧和黑暗中走出来的女人，你会怎么做？

也许你会比成化皇帝，更加宠爱这个女人！

正因为如此，他更加能体会，太子被废的下场。

所以，成化皇帝在最后一刻，迟迟没有开口。

他——犹豫了！

不想自己的儿子，再重新经历当年那一幕！

“太子生性暴戾，现在就能对后宫恶语相加，日后必不会放过诸多嫔妃。

朝堂诸公，亦难逃其手，请陛下圣裁！”

万安是人精，他最了解皇帝的心思，此时自然拿万贞儿说事。

“陛下，太子德不配位，重武抑文，此乃误国之举，请陛下决断！”

刘吉也是豁出去了。

他隐忍了这么长时间，自然就是等这一刀。

成化皇帝这一刀，不砍太子。

如果太子登基，那么砍的就是他！

……

一时间，几位大臣纷纷逼向成化皇帝。

成化皇帝长叹一口气:“那……就废……”

恰在此时，太监覃吉不顾门外小太监的阻拦，冲了进来。

覃吉慌忙跪地，极度紧张的禀报:“山东六百里加急！

前些天，泰山接连地动，当地人皆称，苍天示警。

说，宫廷大变让上天不满，降下神罚，以示警戒！”

刘吉起身就是一脚，踩向覃吉，愤怒道:“荒谬！

此乃无稽之谈！”

他布局已久，怎么可能看着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这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谣言，打断了成化皇帝的决定。

这是给了对手，一丝翻盘的机会！

刚刚入阁的彭华见状，连忙叩头:“陛下，此乃天兆，岂是我等凡人能明白的。

何不请钦天监，占卜问卦，向上天求问？”

彭华此时才明白，为什么朱祐樘让他尽量别说话。

而且，让他找机会，将众人引入钦天监！

这不是天赐良机？

成化皇帝正在惊疑，顿时面露喜色，一拍御案:“去，钦天监，向天问卦！”

刘吉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成化皇帝冷漠的眼神吓退。

成化皇帝信道教，高级修仙玩家，就喜欢这些冥冥浩渺的天意。

此时，正是艰难的抉择的关键时刻。

这明显是他爹给他提示，你个外臣，还想说什么？

想造反啊？

……

京城，钦天监

这个从未被人重视的部门，可谓是最为冷门的地方之一。

今天，钦天监迎来了人生巅峰！

成化皇帝带着一众大臣，前来问卦！

只见，钦天监监正手里拿着一个龟壳，放入火盆中烧烤。

一串肉香，吱吱声，夹杂着海鲜的烧烤味……

如果加上孜然，撒上葱花，涂上蜂蜜，铺上一块牛排，绝对……

跑题了！

过了半响，监正将龟壳取出，排列开来，然后闭目，掐指，嘴里念念有词……

反正，一众大臣，看着钦天监监正捣鼓了半天，一个个很是着急的看向监正。

成化皇帝最为关切:“如何？”

钦天监监正连忙拱手:“陛下，此乃乾挂！

乾主东方，应挂者居于东，想必是指东宫！

泰山为东岳，亦指东方。

臣最近夜观天象，紫薇星光晦暗不明，赤星东移，似有荧惑守心之兆……

若此时内廷宫变……

此乃大乱将起之兆啊！

如今泰山异变，与东宫命数相连。

如果京城最近谣传的……

废东宫……为真，泰山亦随其变！

实乃天怒！

陛下！

万不可逆天而行，否则，泰山将崩，社稷堪忧！”

成化皇帝脸色大变，惊出一身冷汗，怒视一众大臣:“尔……尔等皆为国之……之柱石，朕的股……股肱之臣！

难……难道就不知道东宫乃储君，社稷之基吗？

尔……尔等魅惑之言，让……让朕险些听信谗言，动……动了祖宗之根本，社稷之基石！

回……回去都好生反省，若敢再乱朝纲，动……动大明神器……

朕，定斩不赦！”

原本一众大臣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成化皇帝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如果再说下去，恐怕真的会有人被斩首。

显然，他们都没有赴死的觉悟。

一场浩浩荡荡的废太子的行动，就被钦天监一番话，轻松化解。

……

待所有人离去之后，钦天监内，监正对着内堂拱手。

“一切按您的预料，陛下果然打消了废立之事。”

朱祐樘缓缓从钦天监走出，嘴角挂着一抹得意:“此事你做的很好！

本宫回头与朱指挥使打个招呼，你家次子，可入锦衣卫，世袭百户！”

监正连忙跪地:“多谢太子殿下，此事之后，臣愿往琼州，亦或是远赴塞外！”

这是表忠心，他不会将此事说出！

也是防灭口，他可不想被灭口。

朱祐樘淡然摇头:“你这里，不关键，只是拖延时间罢了，无需这般小心。

本宫不会过河拆桥。

况且！

那帮人不会善罢甘休，父皇可能还要找你问卦。

反正，你也轻车熟路了，说不得以后，你还要再装神弄鬼！”

监正连忙叩头:“多谢太子殿下！”

……

朱祐樘缓缓走出钦天监，心中继续开始计算。

钦天监，被人遗忘的部门，朱祐樘可从来没忘。

因为，成化皇帝和周太后，都崇尚道教。

那么，自然对天数一说，非常笃信。

朱祐樘很早就在钦天监，布置了这枚棋子，今天自然是收割果实的时候。

这一场，他赢了！

赢在布局！

不过，目前只是占据上风，并非胜利！

对手还会继续出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