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二十三年，正月
宫廷骤变！
万贵妃突发暴疾，太医束手无策，撒手人寰。
宸妃失足落水，诊治无效，与世长辞。
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不言而喻。
成化皇帝自此郁郁寡欢，性情大变。
他常常自言自语，行似疯癫。
……
经过一个多月的盘查，其实大致参与谋逆的人，基本已经查清。
但是，涉及数位公侯子嗣，朱祐樘并没有明面上出手。
一切看似随着两位重量级的嫔妃身死，风平浪静。
不过，真正参与此事的人，其实在瑟瑟发抖。
永康伯的次子，饮酒过多，从吟春阁二楼跌落，不幸摔死；
隆平侯张淳的孙子，在校场比武，马失前蹄，被马蹄踏死；
兴安伯徐贤的弟弟，身体一向很健康，却在家暴毙而亡；
……
短短几天，接二连三的意外事件，七八位勋贵子弟接连离奇死亡，花样百出。
妥妥的，大明版本的死神来了。
死法千奇百怪，没有重复的！
显然！
有人作妖！
不过！
这些并未引起什么关注，人们只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感慨着人生无常。
老一辈的勋贵还告诫后辈子孙:饮酒伤身！
只有真正知道此事的人，闭口不言，以免引火烧身。
他们只敢独自一人，于无人处感慨，评论一下……
不作死，就不会死！
……
京城，诏狱
张山风满面春风，除了要花一大笔银子，重建府邸，一切都那么愉快。
尤其是，该得手的，始终会得手。
除了……腰有点酸！
他相信明年这时候，自己应该抱上儿子了，是一个呢，还是两个？
恩，四个也不错，这就要看云衣和牟双了！
……
不过！
他今天，显然是有正紧事儿。
诏狱里面，关押着那天真正指挥作战的主角。
这可是个将才！
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血淋淋的，衣服更像是布片，只剩一口气的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被拖了出来。
张山风看着被打得不成人样的中年人:“李旭？
曹国公之后，被你大伯李景隆牵连，从小被圈禁，一直到先帝将你们放出。
想不到一个被圈禁了二三十年的人，竟然还能学到一身本领，有点意思！”
李旭是此次对方真正的指挥！
十二团营的兵马，是几位公侯或有意，或无意的，纵容家里的次子，兄弟等族亲窃取的调令和印信，调动的兵马。
因为牵涉的勋贵太多，朱祐樘现在身份不稳，不便动手，怕勋贵误以为要对他们清洗，造成反弹。
所以，只是杀了肇事者，用作惩戒。
同时，也是警告一众勋贵:这事，本宫知道是你们做的，都老实点！
否则，下次死的，可能就是你们一族！
李旭没有回应张山风，显然失败者，已经做好了嗝屁的准备。
张山风并没有显露杀意，很淡然问向李旭:“说说看，为何参与谋逆？”
李旭被锦衣卫摁在地上，抬头瞟了眼张山风，答非所问:“你是那天与我交手的人？
你很厉害，我不如你，败得心服口服！
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可能是最近一直躺在温柔乡，杀气被磨灭了不少。
张山风笑了:“说说你谋逆的理由，或许——你还有机会，走出这诏狱！”
李旭眼中精光一闪:“他们答应我，事成之后，恢复我曹国公一脉，世袭罔替！”
这是天大的承诺！
李旭兄弟三人，以及大伯和三叔一脉，都一直被永乐皇帝圈禁，出生之后，几乎没出过府邸。
他们出生就一辈子背负着父辈的屈辱，整整一代人都是为了重新寻回祖上的荣光，恢复曹国公这个名誉，奋斗半生。
从万党许诺的那一刻起，李旭就已经抛弃了生死。
不管对面是皇帝还是太子，杀成功了，他就是扶龙功臣，新一代的曹国公！
张山风也不生气，意料之中的事情。
没许诺，没大饼，谁给你干活？
所以！
他也画了一张大饼:“给你一个机会！
跟我干？
干得好，也能给你个公侯之位。
不过，要看你的表现如何，你看怎么样？”
他需要人才，除了牟忘，他手下没有将才。
张溶就是个混混，典型的二世祖，跟着喝汤的那种，搞搞枪械研究还行，让他带兵……
算了，将士的性命很宝贵！
云天更适合谋士，智谋，阴狠和魄力皆有余，实践能力，差了很多。
而且他是苗族，很难短时间，建立威信。
余寘虽然二十多，不小了，但是战场经验匮乏……
还是个孩子，练练再说。
这么算来，他手下，除了需要镇守塞外的牟忘，似乎还真的没一个能打的。
李旭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陛下肯赦免我？”
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
单单这一条，杀他十次都不够！
张山风摇了摇头:“谋逆不赦，别想太多！
从现在开始，李旭已经死了，你从现在开始，叫李奴！”
谋逆罪，就是朱祐樘登基，大赦天下的时候，也不会赦免这种罪犯。
他可没本事帮李旭脱罪，连朱祐樘都没那本事。
但是！
改名换姓，重新搞个身份，相对简单，问题不大。
伪造身份？
这活儿，锦衣卫玩的很溜。
李旭疯狂叩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张山风点了点头，默默走出诏狱，他不担心李旭参与谋逆。
有追求的人，都比较好控制！
怕的，是没有追求的人！
比如:现在的成化皇帝！
不修仙了，也不跟嫔妃嗨了，啥追求都没有了。
极其危险！
……
成化二十三年，七月
因为万党和新太子党的核心，万贞儿和宸妃邵氏都被朱祐樘所杀。
基本上，朱祐樘的地位，无可撼动。
所以，皇宫八门基本上不再封锁，朱祐樘很大气，没有限制成化皇帝的自由。
毕竟是这副身躯的老爹，朱祐樘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永远禁锢成化皇帝，去做第二个李世民。
但是！
没了禁锢之后的成化皇帝，整个人并未好转。
不知道是丹药吃多了，还是真的深情难忘，反正成化皇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甚至！
张山风都曾经私下问过朱祐樘:“不会是你……”
一个抹脖子动作，意思是……咔嚓？
迎来的是朱祐樘吃人的眼光:“滚——！
现在，还有人能撼动哥的帝位吗？
哥有什么理由，毒害父皇？”
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成化皇帝就是自己丹药吃多了，加上太过伤心。
他真的……真的……真的是自己倒下的！
……
皇宫，寝殿
今天是多年来，成化皇帝第一次召见内阁和众臣，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成化皇帝彻底病倒了，静神萎靡到了极致。
所以，除了内阁六大学士:万安、刘吉、彭华、尹直、徐溥、刘健，以及六部尚书之外，还有太子朱祐樘，朱祐杬等几位皇子，以及一众嫔妃。
甚至，周太后都来了！
这是要嗝屁的节奏！
影视剧里面，喜闻乐见，呸，常见的托孤的剧情。
不过！
不同于托孤，成化皇帝更多的是防着朱祐樘，否则不会叫这么多人。
朱祐樘一副泰然:他不信成化皇帝敢改立太子！
这里有一半以上，是他的人！
最重要的是:兵权还在他手上！
骷髅师一万多人，就驻扎在皇宫附近。
只要成化皇帝要废他的太子，他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再次上演一出夺门之变！
显然！
成化皇帝没有这么做！
只是让这些人做一个见证，发几封遗诏罢了。
第一份诏书:“封皇子朱祐杬为兴王，朱祐棆为岐王，朱祐槟为益王，朱祐楎为衡王，朱祐枟为雍王！
即日启程，就蕃！”
这是要送他们去封地，防止他们被朱祐樘灭口！
老朱曾经定的规矩是，皇子满二十才封王，送他们去封地。
成化皇帝怕他嗝屁了，朱祐樘将这几位，尤其是跟他争过皇位的朱祐杬，给咔嚓了。
朱祐樘撇了撇嘴，他对杀娃娃，没啥兴趣。
只要别招惹他，他懒得跟这几位，十岁都不到的小屁孩计较。
第二份诏书:“与万贞儿合葬茂陵！”
朱祐樘叹了口气，这份爱情，在皇室，真的绝无仅有，万古难见！
突然！
成化皇帝玩了一出转折！
马上，朱祐樘冒出一股杀气！
第三份诏书:“张山风削官职，削功名，削军功，其世世代代，不得参与科举，不得担任军中任何职务，不得入仕为官，不得封爵！
凡违背此令者，非我族类，天下共伐！”
太泥吗狠了！
永久封禁！
不过！
并非针对朱祐樘，而是针对张山风！
成化皇帝用着几乎油尽灯枯的语气，缓缓说道:“朕不信任张山风，朕知道，太子与他是莫逆之交。
此人有才，文武双全，堪称百年难见。
但是！
这样的天才，太子你能驾驭他，然而你百年之后呢？
还有谁能驾驭此子？
快炮的威力，朕见过了，记忆犹新！
他还能造出什么更厉害的兵器，朕不敢想象！
朕担心，朱家的江山，或许会毁在此人手中，朕……不得不防！
这个恶人，你不想做！
朕来做！”
朱祐樘再怎么样，都是他的儿子，哪怕一度夺门，甚至将他拘禁，但是皇位上坐着的，始终是姓朱！
他对朱祐樘没有怨恨，换做是他，也会跟朱祐樘的做法一样，甚至更狠！
但是！
成化皇帝绝不容许，张山风在朝堂上蹿下跳，舞文弄权，一个人把持朝政，成为又一个胡惟庸或者蓝玉！
这才是这出托孤，遗诏的真实目的！
朱祐樘都快无语了！
就这？
还是为了他好？
为了朱家江山好？
真的逼反了张山风，后果是什么，朱祐樘都不能预料！
那兄弟，现在手上有多少门快炮，掌握了多少钱粮，又有多少心腹属下，还有多少死士……
你们这些傻冒，真的知道吗？
真以为他怕什么遗诏？
他是给哥面子！
然而！
周太后深以为然，很是同意成化皇帝的做法:“皇儿放心，本宫还在世一天，就不会让太子胡来！”
咔嚓！
朱祐樘脸都黑了，气的直发抖:又一个傻冒！
他转身就走，剩下的话，他根本不想听。
他怕自己会暴起骂人:死就死了，本来还很伤心，临死居然整这么一出！
坑儿子啊！
不过，成化皇帝早就油尽灯枯了，也没啥力气说话了，紧接着就是剧烈咳嗽。
太医拼命的抢救，吊着最后一口气罢了。
成化皇帝归西，只是时间问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