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四年，十一月
原本拟定的废皇庄和废官田，朱祐樘并没有立即施行。
除了贪财，还想最后再捞一波，等待秋粮全部入库之外，其实朱祐樘还有算盘！
他并不想真的将土地均分！
不是他不想做一个好皇帝，而是废皇庄，废官田，将这些土地均分之后，真正分到老百姓头上的，有多少？
百姓斗不过士绅！
废弃的皇庄和官田，最终施行是由县官分配，由里长真正的“均分”到户。
那么问题来了！
里长和县官是不是士绅？
答案是肯定的！
士绅会老老实实的，将土地分给老百姓？
答案是否定的！
大明的里甲制度，从大局上已经限定了很多东西。
不是说老朱的策略不好，而是士绅在整个朝廷政策的实施方面，起着太过重要的作用，遗患太多。
怎么将土地，实打实的分配给百姓手中？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
京城，皇宫
时隔两三年，张山风再次踏进乾清宫。
又一次跟朱祐樘唱着唱着歌，喝着喝着酒，以及密着密着谋。
酒过三巡，两人喝的差不多了。
张山风率先开口，谈及正事:“寿哥，小弟这几年，派人暗访。
发现了很多地方，隐瞒田亩，漏税之多，比之小弟送给內帑的银子，多多了，你得想办法治一治！”
他每年送两三百万两给朱祐樘，作为朱祐樘入股的分红。
但是！
修路，办学，以及一众公务员的薪酬，都是超级耗资的东西。
这些光靠他们两人的产业，其实是很吃力的。
国库必须充盈起来，承担它该承担的修路部分！
否则，修筑大明四通发达的道路，他们需要花上几十年！
这个结果，张山风和朱祐樘都不能忍受。
所以，他们才不约而同的，将刚刚成型的公务员推上台前，去跟文官集团对抗。
本质上，就是为了增加税收，减轻內帑和张山风的财务压力。
朱祐樘让小太监拿出圣旨，然后神秘的一笑:“朕去年已经物色了两个人，绝对能胜任，查抄偷税漏税的事情！
顺便，他们可以贯彻落实，皇庄和官田均分到户的任务。”
张山风诧异了一下，接过圣旨:“何乔新倒是个刚直的人，萧敬……？”
何乔新以正直著称，曾在淮西视察的时，巢湖县令阎徽年青时从师于他的父亲，就赠乔新金币。
何乔新不收，阎徽说“:这是为我师祝寿的。”
何乔新说“:你要为我父亲祝寿，通过他人送给父亲可以，通过我送给父亲则不行。”
最后，终究不接赠金。
这人也不是那种傻憨憨，有时候不得已收了贿赂，他会送交国库。
前段时间辞官在家时，杨爱遣使赠送厚礼给他，并且献做棺材的上好木料，何乔新也是坚决不收。
……
张山风倒是从锦衣卫那里，听到不少关于何乔新的事情，所以还是认同何乔新的。
能力一般，正直有余！
但是！
东厂的萧敬？
曾经是万党一伙儿的，当年是东厂督公尚铭的狗腿子！
他被汪直当作诱饵，丢出去被鞑靼人围攻的时候，这货明知道消息，自己躲在大同，根本没有管张山风的死活，连个信儿都不给。
张山风自然对萧敬，没啥好印象。
不找他麻烦，就已经很不错了！
朱祐樘倒是更看好萧敬:“萧大伴自幼进宫，非常聪明，而且很有心计。
不仅读过书，精通算学，还能骑马射箭，武艺不在牟斌之下！”
张山风眼神一亮，会武艺？
咱需要一个护卫！
转轮手铳虽然厉害，但是人始终是要休息的，当然是活的护卫靠谱儿！
朱祐樘直接打消了张山风的想法:“别想太多，他是未来的司礼监大太监！”
咔嚓！
这货现在除了贪财，也贪才！
是个武艺高强的，都往自己身边放，这是多怕死啊！
这么多高手，都猫在深宫内院，武艺能发挥什么作用？
寿哥现在很惜命！
甚至，以前好色的寿哥，现在做了皇帝，只敢取一个老婆！
为啥？
别说小时候，被后宫争斗整怕了。
这是屁话！
辫子朝动不动就夺嫡，也没看见谁少生几个！
寿哥就是怕混进了杀手，趁他睡着了，把他咔嚓了！
听寿哥说:嘉靖皇帝，就是因为后宫没分配好，几乎被宫女加嫔妃勒死！
要不是几个宫女太蠢，打了死结，嘉靖可能是第一个，被自己老婆勒死的皇帝！
张山风一脸鄙夷:寿哥怕被勒死，或者剪刀戳死！
朱祐樘似乎看出张山风在想什么，咳嗽了一声，回正话题:“那个……
那个萧敬熟知官场之道，对很多小手段了如指掌。
但是，萧敬是个秉公执法，不同流合污的人，所以对付偷税漏税，很对口！”
张山风对此表示怀疑:不同流合污？
那他跟尚铭这个巨贪搅在一起，加入万党一伙儿。
现在还在被文官弹劾，天天嚷嚷着要清算这个死太监！
不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文官弹劾的人……
嘿嘿……！
就是大疯哥的朋友！
贪污？
文官贪得还少？
……
京城，皇宫
萧敬满怀热泪的结果圣旨:“谢陛下隆恩！”
几年前，成化皇帝嗝屁了，他的大腿尚铭被干掉。
哪怕他早一步看清了时局，为了躲避牵连，直接申请去了裕陵，给天顺皇帝守灵上香，想躲开清算。
原本烧了三四年的高香，自己把自己搞得人间蒸发，几乎没人注意他了。
外界也没啥事了，他是要自己被世人彻底的遗忘。
但是！
天杀的朱祐樘，又把他挖了出来！
而且，还分配宫里做这洗马桶，倒粪便的脏活儿累活儿。
其实吧，从裕陵那种，对太监来说，相当于发配的地方，被召回宫里，哪怕是刷马桶，倒屎尿，那也是升官！
这是恩赐！
真的！
就跟京城的七品御史，比外地的四品知府叼，是一样的道理。
在宫里，攒点钱，说说好话，叩叩头，疏通疏通，往上爬一爬。
然后，遇到个贵人……
都不需要是陛下，太后这种级别，哪怕是个大公公，领班太监什么的，稍微巴结巴结，往后日子肯定过得飞起。
这可比在裕陵那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升迁容易多了！
有晋升的希望，就是升官！
只不过！
萧敬之前摊上了一点事儿，还被文官揪着不放。
他可没时间去一点点的经营，搞不好立马就被清算，拉出去，然后给咔嚓了。
所以，他心里问候了朱祐樘，不知道多少遍。
他宁可不升这个官儿！
保命要紧！
不过，朱祐樘总算没继续坑他，帮他挡了很多弹劾的奏章。
甚至放话要罩着萧敬，才让萧敬有那么一点小感动。
不然！
这会儿，萧公公已经已经被埋了。
他烧过的香，不知道够不够他自己用的！
……
而今，圣旨到了！
他算是真正的感动了！
他将被委以重任，出任监察太监，与钦差使者一路，巡查税收，均分皇庄官田！
这代表什么？
萧敬心里一清二楚:陛下的意思是，好好干，活儿干好了，等着升官吧！
虽然，陛下这是把他推出去，跟文官对着干。
但是！
这活儿，杂家接了！
原本就被文官揪着辫子，一直被弹劾，担惊受怕了好几年。
这回轮到他出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被怼了几年，这回……杂家也要去抓一抓文官的小辫子！
抄家？
这活儿，太监才是最专业的！
不信去看看史书！
抄家的时候，哪一次不是太监打头阵？
什么暗阁，什么机关，什么埋地下……
都不是个事儿，杂家门清儿！
拆墙，砸地，掘地三尺……保管给你抄的干干净净！
那个杀胚，虽然抄家很出名，但是专业程度上，不一定及得上杂家专业！
牵涉到今后的前途，以及新仇旧怨，萧敬露处阴森的一笑。
杂家满血复活，又回来了！
嘻！
嘻！嘻！
嘻！嘻！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