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山呼海啸的讨伐之声，朱祐樘脸色凝重。

他缓缓起身，手一抬止住纷乱之声，然后对着老农一摆手:“平身，赐坐！

今日，朕就是来为百姓做主的！

但是！

朕不能偏听偏信，你的情况，朕知道了！

张爱卿，对此，你有何话要说？”

这一刻，连朱祐樘都为张山风捏了一把汗！

虽然，他知道张山风早有准备，但是，现在情况似乎比预计的，更加危急。

此时此刻，朱祐樘难免有点担心，就怕张山风玩脱了。

玩这么大，会死人的！

张山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命人搬来了一个，跟玉米形状差不多的木制玩意儿，后面连着一根线。

然后，张山风咳嗽了一下:“咳！咳！”

顿时，四面八方都出现“咳，咳”的声音！

当然不是话筒！

而是他小时候玩的“土电话”，两个杯子用一根线连着，可以传很远！

而这个台子，当然不是摆设，下面有几十人，在同时复刻他说话。

他的每句话，都有几十人，一起通过“土电话”，传播开去。

这是气势上，压倒敌人！

你们人多，老子声音大！

张山风确认了一下效果，虽然很中二的有“回声”，距离话筒还是差了点意思，但是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他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穷？

你们活该！”

一句话，引爆全场！

“狗官！”

“求陛下杀了这狗官！”

“……”

现场气氛异常火爆，锦衣卫和东厂差点就控制不住场面了。

牟斌和萧敬，各自暗中啐了张山风一口:“你丫会不会说话？

本来这帮人就已经很愤怒了，你还点一炮，嫌场面不够大？”

张山风一声怒喝:“肃静！

陛下在此，杀不杀本官，自有陛下圣裁，自有百姓来公断，你们闭嘴！

都给本官安静的听着！”

土电话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四面八方的声音传播。

虽然盖不住过数万人的嘈杂，但是声音很清晰，大家都还是听得到。

不过，没什么鸟用！

最终，还是朱祐樘抬手，止住了纷乱。

“张爱卿，有话直说，别兜圈子！”

文人士子情绪激动，此刻张山风就算对着每个人耳朵说，也没人鸟他，骂人的声音不会停止。

关键时刻，还得朱祐樘出面，现场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冷笑一声，张山风对着老农和文人士子说道:“儒家教不了你们什么叫经济学，什么叫农业科学，什么叫时代进步！

今天，本官现场教你们，让你们知道，为什么本官会这么说！

你们的那一套，如果再不变，就会像这位老农一样，饿死冻死，这叫活该！”

眼见文人士子又有躁动的声音，张山风怒喝一声:“都给本官好好听着，等本官把话说完，少屁话！”

朱祐樘适时的配合着抬手，止住了文人士子的纷乱苗头。

现场只有老农低声的抽泣之声，很安静。

于是，张山风继续说着:“今天，本官要给你们讲的是——市场的需求关系！

大明是一个市场，一个巨大的市场！

粮食，是这个市场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从前，我们的生产力不足，田地荒芜，每亩田地产量不高……

反正，就是粮食不够，所以造成粮食价格很高。

但是！

你们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粮食不够，每年要饿死多少人？

每年有多少人吃不饱？

每年有多少人家要靠着卖儿卖女，才能过活？”

顿时，场面很安静，连老农都在抑制哭声。

张山风很满意，就想教一群调皮的小朋友，取得了一定的威信一样。

于是，他继续讲道:“要想让大明没有人饿死，要想改变这一切，那么除了提升粮食产量，让更多的人参与耕种，让更多的田地被耕种，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场面安静了一小会儿，人群开始叽叽喳喳，小声的细语。

“大家别听狗官的诡辩……”

张山风自然不会让人群中，鼓噪的人继续活着。

人群中不仅有士绅官员安排鼓噪的人，也有他安排的狼兵和骷髅师，以及朱祐樘安排的东厂和锦衣卫！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被捂住口鼻，狠狠一刀之后，拖出去掩埋的人了。

距离这里数里之外，搭建的军营里面，有一个个帐篷。

帐篷不是用来住人的，是挖好的坑，专门埋这种人的！

张山风从未对老百姓动手，所以对他动手的，肯定不是老百姓！

混在老百姓中又如何？

那也得死！

随着鼓噪之声的消失，场面虽然有些嘈杂，但是以讨论居多，并非针对张山风。

只是，他们讨论了半天，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没有办法！

张山风冷哼一声:“接着说，既然你们没办法解决。

那么也就是说，提高粮食产量，是解决饥饿的唯一方法！

那么本官做的，哪一样有问题？

是均分官田皇庄有问题？

亦或者是废除奴籍有问题？

还或者是化肥提高粮食亩产有问题？

都没有！

那么，现在粮食暴跌，你们知道问题在哪吗？”

原本，因为冷哼而安静了许多的场面，再次陷入嘈杂。

大儒脸色难看，止住了纷乱的场面:“张大人，有话直说，别再兜圈子了！”

他自然看出局势在一点点的逆转，现在被张山风掌控了大势！

大儒感觉有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张山风冷冷的看了一眼大儒:“既然本官要说的是市场需求，由供需关系决定，那么自然回到这个话题！

本官刚才说了，粮食的供需关系，已经发生改变，从供不应求，一两银子未必能买到两石粮食。

发展到了现在，变成了供大于求，一两银子能买到三石粮食，甚至今后能买四五石粮食！

那么，问题就是人力的调配问题！

为什么不将江南的过多粮食，往山东，往云贵等地运送，换取云贵的木材，换取山东的食盐，换取辽东的人参草药，苏江的丝绸，湖广的茶叶，陕西的瓷器……？

这城头上的百官，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据本官所知，早在秋收之前，就有府县上奏。

有不少县令和监察御史，要求将朝廷，将粮食运往其他地方，换取木头、食盐、布匹、铁器等物。

城头上的诸位大臣，可要本官念出，何时、何地、有哪些人写过奏章？

可要本官指出，是那些人读了奏章，却将奏章压下了！”

此时，很多文人士子，用着疑惑的眼神，看向城头，就连大儒也投向了询问的眼神。

很多官员脸色难看，有些甚至低着头。

这一局面，当然有他们的杰作，可以说是他们一手操控的！

各地的急报，其实很早就进京了。

大明人才济济，早在初秋，庄稼未收割之前，就有地方官员看出问题，提过这个说法，只是提议被搁置了。

他们要的就是将矛盾激化，才有借口攻伐张山风。

眼前的局面，可以说是官场较量的遗祸！

朱祐樘冷声道:“诸位爱卿，还真是忧国忧民啊！

关乎民生大计，关乎百姓安宁，关乎大明根基的大事，你们却用来作为党派之争？

诸位真是好手段啊！”

督察院佥事直接下跪，对着朱祐樘拼命叩头:“陛下恕罪，臣一时失察，没想到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督察院的巡查御史，很早就有奏章上奏，但是被他摁下了。

至于是真的一时失察，还是假的，已经不重要了！

这事儿被人爆出来，又闹得这么大。

这个锅，他得埋单！

朱祐樘脸色铁青，冷冷得吐出一个字:“查！”

随后，锦衣卫根本不顾这名佥事的哀求，直接将人拖走。

扑通！

陆陆续续的，城头上跪了几十号人，分属不同的衙门，有通政使司的，有六部的……

他们自然是这出戏的幕后主角，也是这场文人士子浪潮的推手。

不过！

他们绝不是真正下棋的人！

下棋的人，是不会亲自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