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九年，十月

最近一年，公务员衙门忙疯了。

哪怕，张山风一再从大明学校，拉了很多很多高年级的学生，充当临时工。

公务员依旧人手不够，忙的不可开交。

他们要不停的统计，整理，以及核对信息。

每天都会有几十、上百的老百姓，排着长长的队伍，在衙门外等候登记。

他们还需要去往百姓所在乡村，一个个的核查身份。

好在！

相比儒家一帮几十岁，才能考中进士，还要再做几年翰林，等到做了官，都已经四十出头的官员。

公务员很年轻，精力旺盛！

面对蜂拥而至的百姓，这些公务员非常有成就感。

他们在切切实实的，在为老百姓做事情！

经历为期一年的努力，公务员衙门大多进入最后的核查阶段。

张山风命令他们三五成群的，拿着户籍本，分别去每一里，每一村核查信息。

这样避免信息有误的同时，再次检查，是否还有人没有登记。

基本上，经过几天的走访，已经核对无误的，已经加急将户籍本送往京城，交由张山风和皇室管理。

此时的京城公务员衙门，也在核算。

他们还在计算人丁数量。

虽然加班熬夜，但是公务员衙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越算，越开心。

因为！

这些户籍本，彰显着大明空前的强大！

……

数日后，早朝

朱祐樘再一次的催促:“张爱卿，清查人口一事，还没统计出结果吗？”

这是朱祐樘第……

反正，就是好多次催促了。

几乎每次早朝，他都要问上一问。

这个时代，农业为主的时代，人口是劳动力的唯一标准。

人口多少，是标识着兴衰，以及君王政绩的体现。

所以！

朱祐樘十分关注，这次的人口清查。

这是他登基接近十年来，最期待的时刻！

张山风从怀里，摸出一份奏章。

然后，他非常严肃的宣读起来:“回禀陛下，以下是这次人口清查的详细情况！

琼州府，成化二十三年鱼鳞册显示，有五万五千户，共计人丁二十五万。

此次核查，登记有二十万户，人丁一百三七万人！”

“嘶！”

张山风那不算很大的声音，让全体官员倒吸一口凉气。

一向稳重的朱祐樘，都为之一愣。

他很清楚，张山风将二三十万壮丁，都弄到了交趾，去镇压安南土著，或者出海搞事情去了！

琼州的人口，比之数字上的，还要多！

就算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琼州府，居然有上百万的人口！

这是什么概念？

永乐盛世的时候，京城也不过才两百多万，而已！

那是盛世，还是京城！

然而，这是要拿开门红的数据罢了！

不是假的，是真的。

不过，不能作数。

因为，琼州无士绅，士绅被张山风砍得差不多了。

那里被张山风经营了，接近二十年！

农业方面，专门从工部调了刘大夏去修水渠，灌溉农田。

还从雷州卫和崖州卫成车成车的运炸药，炸山开垦。

如今的琼州，被开垦的田地，足足上千万亩！

张山风的作风，就是任何事情，先肥了自己。

他一个人就霸占了十分之一！

不过！

就算这样，琼州依旧能达到人均十亩左右的土地，足够养活更多的人！

工厂方面，琼州是大明三大火山聚集地带，水泥厂开遍琼州。

琼州的铜矿和铁矿也不缺，炼铁和炼铜都有开展。

不过，最为发达的还是炼糖厂！

大明工艺不够，糖价奇高。

大明之外，甚至连糖都吃不上！

作为甘蔗的主要产地的琼州，八成以上的糖，产自这里。

好多外地商户，自己上门取货，都是排队等着买糖。

这样的地方，人口要是起不来，才是有问题！

果然！

接下来念了一大堆，什么雷州府，南宁府、浔州府一大堆的州府。

这些地方的人口，对比成化朝，的确也有显著的增长。

虽然，至少都涨了五六成，但是都没有翻倍那么夸张。

相比于刚刚神级开头，四、五倍的增长率。

原本，这些应该听得让人高兴的数据，此刻却让百官昏昏欲睡。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原本，他们的思维中，连琼州那种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都能实现人口的四、五倍增长。

其他地方，哪怕只是翻倍，那么也足够载入史册了！

可惜！

事与愿违，事情没他们想的那么美好。

才五六成的增长，放到以前，那是举国欢庆。

现在……简直没脸看。

有人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南昌府，如此富庶之地，居然人口不增反降。

这是唯一一个，人口下降的州府！

南昌知府当抓来京城问罪，不知道是怎么治理的？

连琼州那种，被狗官霸占一两成田亩，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地方，都还不如。

南昌知府当罢官流放！”

显然！

这人将琼州当作了标准，这不是找虐吗？

“成都府也好不到哪里去，汉高祖龙腾之地，昭烈皇帝凭蜀中之地，也曾逐鹿中原！

可惜！

一个废物王爷占了，欺男霸女，鱼肉百姓。

活生生的将天府之国，弄得民不聊生，整整二十年，人口增长几乎可以忽略。”

虽然蜀道难，入蜀难，但是蜀中富，也是首屈一指的！

不过，蜀王朱宾瀚是富七代，早已经烂到了骨子里，除了霍霍百姓，没其他的特长。

有这样的藩王为祸一方，人口能明显增长才怪。

“哎！

不能说，不能说……！

你听听，这一连串的几十个王爷的封地，有哪个是正常的？

都是一群蛀虫，祸害我大明昌盛的蛀虫！”

“谁说不是啊！

哎！

大明……”

地下窃窃私语，都在批斗各路藩王。

显然，这是张山风故意的。

将所有藩王堆在一起，还是刚刚念了业绩爆表的琼州之后，没多久就念上一大堆藩王属地。

这样一对比，自然伤害就出来了。

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目的。

目的就是一个，很危险的词——削藩！

朱祐樘并不想挑这个头，背一个骨肉相残的骂名。

张山风是朱祐樘的头号打手，也不能出这个头。

那么！

自然是挑唆“深明大义”的文官咯！

你们这么喜欢忧国忧民，自然是你们上啊！

然而！

一众文官，除了哔哔，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典型的，用嘴治国！

此时，张山风语气一顿，假装整理嗓音。

事实上，他是让众人消化一下，藩王就藩之地的恶劣影响。

不出意外，前面对比，也有后面对比。

张山风接着念的是人口密集的江南。

在一波粮价暴跌，许多农户入城的迁徙潮之后。

江南诸地，已经人满为患！

张山风继续念了下去:“苏州府，成化二十三年鱼鳞册显示，有四十余万户，共计人丁两百五十万。

此次核查，登记有一百二十余户，人丁八百七十万人！”

“啊！”

这个词，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奉天殿上。

但是！

这个数字实在太爆炸了，让满朝文武，不得不惊骇。

竟然人口多了两倍不止！

相比那些个藩王，将地方祸害得不成样子，苏州府明显让人眼前一亮。

“顺天府，成化二十三年鱼鳞册显示，有五十万户，共计人丁两百三十万人。

此次核查，登记有九十万户，人丁六百五十万人！”

“好！”

连朱祐樘都忍不住高兴，京城人口也翻倍了。

这才是天子脚下该有的样子！

否则！

搞得跟藩王一样，那不是打脸？

不过，张山风是很不愿意打击朱祐樘。

人口翻倍？

不是因为京城百姓日子好过了！

是因为你家亲戚，将周围几个府的土地兼并了，流民不得不跑到京城谋生！

“应天府，成化二十三年鱼鳞册显示……”

“扬州府，成化二十三年……”

显然都是商业爆发之地，人口迁徙的主要地区。

这些都是翻倍的数据，十分华丽，更加衬托出藩王属地的糜烂。

朱祐樘打住了张山风超过一盏茶的念经:“张爱卿，情况朕大致上已经了解。

你直接说说各个省，以及总数吧！”

凸显藩王糜烂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当然不用再念了。

张山风直接将账簿翻到最后几页，逐一念起了大概:“成化二十三年，浙江一千三百八十二万最多。

其次江西一千二百万；

江苏九百九十万；

……

广东三百三十万。

两京一十三省，合计六千六百万人。

此次统计，浙江两千一百七十三万；

江西一千九百六十五万；

江苏一千八百万；

……

广东七百三十万。

除去交趾布政史司，两京一十三省，合计一亿四千万人口。

恭喜陛下！

大明人口比之成化二十三年，多出一倍不止！

此乃盛世之兆，当举国欢庆！”

这是扯淡！

再怎么能生，十年里面，还有两三年的时间，是粮价暴跌，流民遍布，怎么可能翻倍？

之所以这样，的确有一方面，是因为番薯，玉米等耐寒耐旱，或者高产之物的出现，以及化肥的催产。

加上均分田亩，老百姓手上田地多了的作用。

粮食产量提高，耕种的农田数量增加。

老百姓能吃饱了，是人口增长的一个因素。

也仅仅是因素罢了。

这些因素，不过二十年的时间，也达不到翻倍的地步。

真正让人口翻倍的，是摊丁入亩和废除奴籍！

摊丁入亩，百姓们和士绅，都不需要在担心人丁税。

他们不需要再隐瞒人丁，可以很大胆的，甚至很自豪的告诉别人，家里有几口人。

废除奴籍，则是让士绅隐瞒的人口，无所遁形，统统被暴露出来。

而且，还能促进生产和生育，进一步的解放人口。

随着商业的进一步发展，张山风相信:未来大明还将再次迎来一个，人口再次爆发的黄金二十年。

此时！

徐溥泪流满面的直接跪了:“恭喜陛下，盛世可期！”

一时间，满朝文武都发自肺腑的感慨:

“恭喜陛下，盛世可期！”

“……”

张山风并未有多激动，数据其实距离他预期的，还是差了很多！

辫子朝，雍正皇帝摊丁入亩之后，可是有四亿人口！

那还是没有化肥和均分官田，更加没有废除奴籍的情况！

看来小冰河时期，对人口的压制，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

很多百姓的日子，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

尤其是藩王所在之地，以及云贵、广西等地。

这些地方人口的增长，严重拉低了平均数。

是时候对付一下藩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