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钱,先讲究的是面子。
我大鱼大肉开坛摆席半月,不论拖家带口蹭吃蹭带都是上客。院子不够,铲了菜园平了玉米地,只要塞得下桌子的地方应塞尽塞。
坐在堂屋门口的藤椅上,我高高在上,不断有人前来点头哈腰。但总有清净孤单的时候,有人建议请跳乡场的聚聚人气。
很快,美女野兽喷火跳圈闹起来,泳装艳女屁股扭扭跳起来,媚男迷娘荤素段子讲起来。
我可是见过市面的人,梦里美若天仙的一大堆,对最爆场的一位妹子视如敝屣。可鸭脖鹅颈的观众目不转睛,不在乎肚子上的赘肉,关键只要露脐。短腿肥腿一律都是肉,要紧的是看谁白的最多。
有了钱,光宗耀祖的是宅子。
之前办丁点事都比登天还难,现在终于通透,凡是钱能解决的都不难。村长镇长县长纷纷出马,将我的宅基地从规划的红线中划出来。不消半年功夫,一座靠山面水的花园别墅跃然而生,一条宽阔的沥青大路从县道直通大院。
接下来,一厢给儿子娶了新媳妇,一厢把离异的女儿接回来,劈后山修了座陵园,让爸爸妈妈和姐姐的亡魂得以安息。
至于我,大家一致认为需要个女人,被生拉活拽相了不少亲,见了不下百人,死缠烂打的屡有发生,但中意的一个也没有。
一日被村长拉去镇上洗脚,从此三天两头风雨无阻地去治我的香港脚,医我的灰指甲。
影不期而至:“你得有些宏图大志?”
我不屑而顾:“回吧,你已经耗了我大半辈子,现在我要好好享受余生。”
影兴致盎然:“感觉你还有很多计划,可否说来听听?”
我冷眼相向:“人鬼殊途,人的快乐鬼怎么能体会。”
影抿嘴坏笑:“我猜你是迷上了那位洗脚的女技师。”
我勃然大怒:“你在监视我?”
影耸肩摊手:“不用监视,方圆十里无人不知。”
这时,屋外传来喇叭声,我愣了愣,回头发现窗外竟然阳光明媚,我迅速扑到窗前,看见院子里停了辆奔驰,镇长从车上跳出来。
转身一看影消失无踪,奇怪,不是白日梦就是中了邪,赶紧上香祷告。
从暴富开始,我相信阴阳数术,易经玄学,见神求神见佛拜佛,为的是驱邪避灾摆脱梦魇,万万没想到煞气重生,挥之不散。
下得楼来,无需寒暄,镇长直截了当借钱。第一次修镇政府拉我捐了五百万,第二次绿色生态拽我募一千万。这次话说得文儒,但开口就是两千万。
返回房间想起刚才的一幕,大感老不对劲。印象中我第一次看清影动作与表情,很真实,甚至他的气息和唾沫星子。原先梦醒后不得丁点干扰,否则记忆转而模糊。然而这次的对话却无比清晰,哪怕烦心了半天还也能逐字逐句写将出来。
更迥异的是我居然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过去我只是两只转动眼睛,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没有烦怨时的心躁,愤怒时的血脉喷张。如今分明记得影说起女技师时,我的脚丫居然条件反射地痒了一下。
“你答应了?”冷不丁一个声音背后传来。
悚然回首,一张陌生的脸:“你到底是人是鬼?”
“不信你摸摸。”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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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高鼻的青年轻佻地挤了挤眼。
不敢贸然,我诚惶诚恐望着素不相识的来人:“你是影?”
“我不叫影,不过我就是你叫了千年的那个影。”穿t恤,身材魁梧的青年眼眶潮湿道。
千年两字吓我连连后跄。我努力回忆影的容貌,与其梦会了一生,却不知为什么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找不到。
“你见过鬼会流泪?”青年抹了把泪水。
“会。”我断然。
“你见过鬼能喝水?”青年拿起茶几上的一瓶矿泉水,仰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能。”我笃定。
“你见过鬼有汗水?”青年揩了把额头。
“有。”我猜。
“你听说过大白青光的闹鬼?”青年显得有些焦苦。
我摇了摇头,并不觉得此言有理。
青年无计可施,胡乱捡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在手臂上咬牙一划:“你见过鬼会流血?”
一缕鲜血从伤口缓缓渗出,简直不打自招,谁人不知猛鬼个个都是血盆大口,鲜血淋漓。
“到底要我怎么证明。”青年哭丧道。
我战战兢兢退到骄阳似火的阳台上,谁知青年竟然跟了上来,无惧晌午的暴晒。
楼下院子里女儿在喊,感情看见了客人,问要不要端茶上果。
我傻了,顺手抄起拖把,斗胆捅了捅他,千真万确是个实体,而且很有弹性。
青年喜不自禁,磕脚立正,仿佛等待检阅的士兵。
我试着靠近,警惕伸手,t恤是货真价实的布料,里面是有血有肉的躯体。我胆子大了起来,捏捏他粗壮的手臂,青年赶紧斗拳鼓起弘二头肌,完全鲜皮活肉。随后捞捞腋窝知道痒,拧拧脸皮并非面具,掰开嘴牙齿舌头一应俱全。
很快我想到一个问题,冷不防掏向他裆部。
“这是要干什么?”青年大诧。
正巧儿子不知何故闯来,见状调头慌退。
青年往后一跳,不过在他脱身之前我已经真真切切拿捏到男人该有的东西。
我依然半信半疑:“难道之前的梦都是假的?”
“梦是真的,我也是真的。”青年严肃道。
在我看来这完全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和梦总有一个是假的,除非你能证明你有特异功能。”
“这个简单。”青年欣然同意,但很快犯愁,“万一我证明了,你反倒认为我是鬼呢。”
我笑道:“如果你真是影,当然就不是凡人。”
青年摇了摇头,沉默半晌,黯然独白道:“影,你去吧,我会在你安息的地方建一座七级八角高塔,来世记得到塔下找我。”
听到他的话,我神差鬼使坠入幻境,脱口而出复述起当时影的话语,仿佛这台词早已藏在骨子里:“雪,我是影,你头顶有个突骨,我左耳有一粒青痣。你是雪茫大地一匹无影的快马,闪电一样飞驰。我们注定世世相遇,并肩战斗。”
“影,我会生生世世保护这座高塔,无论风吹雨打,生灵涂炭,绝不让他坍塌消失......”青年继续用我的口吻念叨。
“等等,为什么我感觉很久们梦见过苏州呢?”我一边问,一边扯住对方的左耳,果然一粒豆大的梅花青痣。刹那,梦中的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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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像飞泻的流云,令人目不暇给,眼花缭乱。
我本能地摸了摸头,大失所望,平平顺顺没有多余的突骨。
影缓缓摊开手掌,一根雪白的长毛缓缓飞起,飘到我头顶不知所踪。
猝然我一下僵冻,脑袋如冰块受到锤砸,旋即仿佛无数寒针扎进我的毛孔,从后颈顺着背脊迅速延伸。
所幸很短暂,痛苦消失后恍觉并无异样,但我严重意识到自己必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再次摸摸脑袋,骇然长出异物,粗糙,螺旋状,向后弯曲,形同圆角,与脑袋浑然一体,骨肉不分,扯不动也摇不掉,似乎与生俱来。
接着,后背隐隐有虫在爬,我转身窜进屋里,边跑边脱光上身,站在穿衣镜前一看,骇然一只白色鬃毛的人面独角兽。
“天啦,这还怎么见人。”我奔溃。
“你可以变回去呀?”影感到可笑。
“是吗?”
“这还用问?”
“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呢?。”
“之前你变去变来的从来没告诉过我。”
“那你怎么知道施法?”
“我没施法。刚才觉得手掌痒痒的,一放开哪知道飘起一根白毛。”
“卧槽,你把我害惨了。”
悲催,我开始满屋乱窜,不久血气灌顶,视力模糊,感觉墙壁接连穿了好几个洞,随后前院池塘有陨石从天而降。紧接噼里啪啦,满沟玉米地,四山密林,似乎我在劳作一副世界上最大的麦田怪圈。
不知几时,我灰头土面,衣衫褴褛返回,影惊喜道:“你怎么做到的?”
“就不跟你说!”我赌气不理。
影转而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我不由紧张起来:“难道银魂现身了?”
影答非所问:“这次我要带你去个新地方。”
我牵肠挂肚:“这辈子还能不能回来?”
影不置可否,我意识到事态严重,无需多问从容下楼,将存折本银行卡全数交予女儿和儿子,反复告诫,别投资别放债,不贪心不斗气,稳稳当当过日子。
末了,儿子多送我一程,他凑我耳朵诡秘道:“难怪,原来老爸喜欢男生。”
毅然钻进道边一辆越野,我内心纠结,表面却是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样子。
影挑了挑眉:“难道不想去洗脚城捏捏脚?”
我一听,顿时心一阵接一阵的暖。还是影最懂我,这也是我值得为他浴血奋战的原因之一。
来到洗脚城,我独自前往。天意,正好英子闲着没钟,一盆汤水端上来,温度恰到好处。两只玉手搭肩头,一按一个电,记记酥麻心窝。
良久,最令人云荡雾袅的时刻终于来到。头若即若离触碰软胸,在迷人的体香包围下享受巧指柔梳,粉拳敲捶,想象不出这世界还有比这更陶醉的事。
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不知廉耻,但每到想说掏心话却是个不经世事的腼腆少男。
“啊!”
正待我寻思机会引出道别的话题,突然身后尖声惊叫,我睁开眼睛发现英子吓得连滚带爬,四周的躺客诈尸般弹起,拔腿没命地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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