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雄之所以跟着赵隶，是因为景云龙担心他压不住这些降将。
景云龙猜到了，赵隶不会杀他们。
让牛雄跟着，也就是为了替他当一个黑脸。
但没想到，黑脸白脸赵隶自己一个人都当了，完全没用的上牛雄。
而牛雄从衙门出来后，直接就去往了城西。
沿着街道寻了好一会，这才找到小耳朵在一家酒肆门口站着。
“都在里面？”
“嗯。”
小耳朵迎上前，“都等大哥呢。”
点点头，牛雄直接迈步进去，就看到酒肆大堂除了景云龙他们，再无其他人。
有人伤了腿，有人伤了胳膊，武行山更惨，浑身上下就一条胳膊能活动，其他地方皆被包扎的严严实实。
见牛雄进来，景云龙顿时睁开眼，示意他坐下。
哥几个围着两张桌子坐定，他顿时叹气道:“又少了几个。”
刚说完，他语气猛然拔高看向左侧一人怒喝，“不准哭！大梁山打完仗就喝酒，没有哭丧的规矩。”
那人死死咬着牙，端起面前酒碗猛灌一口。
深吸一口气，景云龙看着面前的酒碗，淡淡道:“哥几个都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仗怎么打吧？城外的士卒得杀，要不然岭南咱们坐不稳。几万人……还好，他们都没兵刃，咱们再死个几千个弟兄应该就能杀光。
然后再去松州城，方春阳没打下来，咱们得去。
那里还有几万人，估摸着不好打，拼着哥几个再死几人，再死万八千的弟兄就差不离了。
然后清扫剑南、江南，嗯，还得再死点人。”
“大哥……”
武行山忍不住出声。
景云龙却是没有理会，继续道:“让我算算，这么下来咱们好像就没几个弟兄了，接下来怎么夺天下？算了，抓壮丁吧，方春阳抓得，咱们就抓不得？管他岭南剑南还是江南，是个男的都抓来，怎么着也能凑个几十万大军吧？
行，这样不错，像是能打天下的样子。”
“大哥……”
有人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
景云龙转头看向
他，“怎么了？不是说好的，出山造反打天下吗？”
那人看着自己腿上的伤，落寞低头，“那弟兄们，就都死光了。”
“大哥，别吓唬哥几个了。”
武行山叹气道:“事到如今，打我们是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真就一个人都剩不下。不能光想着咱们，得为那些跟咱哥几个这么些年的弟兄想想。”
“那怎么办？”
牛雄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喝着酒。
“找个婆娘生娃，把刀扔了吧。”
武行山摇摇头，“这么些年过的什么日子哥几个不是不知道，安定下来吧。”
“可……怎么个安定法？”
“大哥，你说吧。”
武行山低头喝酒，不想再说。
景云龙看着人越来越少的酒桌，苦笑道:“不吓唬你们了，我说实话，没打天下的心气了，这次出山也就是为了给所有弟兄们寻个活路。
那丫头的女婿，是朝廷的贵人。凭着这场仗，让朝廷该封的封该赏的赏。
哥几个总不想每次喝酒，桌上都少几个人吧？
都睁眼看看，咱还有几个人能少？”
闻此，酒桌上除了吞咽酒水的声音，再无其他。
“也就是说，投降朝廷了？”
突地，有人沙哑出声。
武行山跟牛雄下意识看向景云龙。
只见其平静的跟那位天王对视着，“可以这么说。”
“呵……呵呵……哈哈哈……”
那位天王苦笑几声，起身暴起酒坛子猛灌几口，喝完之后一屁股坐下，咬牙道:“听大哥的，有时候想想寻个婆娘生娃也不错。”
景云龙跟武行山、牛雄，不禁就松下一口气。
气氛开始转变。
牛雄一脚踩着凳子，叫嚷道:“俺要跟大哥拼酒！大哥回回喝酒都养鱼逃酒，俺都瞧着呢！现在最后一次再当大梁山天王，怎么着也得把大哥喝服一次！”
“算俺一个！”
“还有俺！”
看着排队要把自己灌晕的弟兄，景云龙呸一声，亦是站起身来，“老子这些年替你们这群混球操了多少心？你们喝晕了呼呼大
睡，老子不得防着官军进山？
他娘的，今天老子就实打实跟你们喝一次，来，倒满！”
“对了大哥，咱山里那么多金银得跟弟兄们都分了啊。跟着咱哥几个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临了可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哈哈哈，俺跟大哥在出山时都清点过了，弟兄们一个都拉不下。再说，还他娘有朝廷呢！咱们这么卖力的打仗，他朝廷敢一个子儿不拿？”
闻此，景云龙眯眼一笑，“放心，赵隶那小子不敢忘了咱。说不得哥几个，还能当个爵爷，风风光光的回乡。”
“听着这话，心里咋还有点美呢？”
“哈哈哈……”
一群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汉子，就这么在酒桌上又开始大醉起来。
当酒坛子满地滚时，这里也再没有一个清醒的。
好几个汉子更是压抑不住，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地上大哭。
“啊啊……我想九哥了……”
“死了，都死了。啊啊，俺咋就活着呢？”
“大哥，俺心里头难受啊……”
外头，听着里头哭嚎的几位大哥，小耳朵亦是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等他们这场酒醒，大梁山也就算散了。
刺史府小院，房内。
赵隶肉眼惺忪的从床上做起来，看着景陌雪傻呵呵一笑。
“这南边算完事了？”
“嗯，应该算完了。”
“接下来等朝廷那边的安排吧，至少一二十天，咱们能清闲了。”
“清闲？”
景陌雪狐疑看向他，“后面应该还有不少事要处理吗？你这个大元帅就算打完仗，不是还有个岭南黜置使的头衔？”
“松州城里有人会来收拾残局的。”
打个哈欠，赵隶懒洋洋缩在被窝里，“我这些头衔，名头大过实际。”
“那些投降的将校，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
“不急，再耗几日。万一有人是装的，放出去就是乱子。至少要等北边来人，或是朝廷旨意下来再说。”
“那也就是说，现在真没事了？”
“是啊……啀啀啀，你身上有伤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