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哥儿，不是这样的，不是亲家母说的那样的。”李氏的声音夹杂着哭腔，对着沈珺道:“大夫说了，虫虫年纪太小，那孩子……那孩子用了大力气，虫虫能捡回来一条命就不错了，接下来的身子骨可能比寻常的孩子要虚弱，要想长大后和常人无异，要搜罗昂贵的药材，调养好多年。”
药材花费的银钱还在其次，可是孩子会疼啊。
她的大孙子会疼。
沈珺不知道心头什么感觉，或许也有心疼，或许也有悲伤，但旋即涌上来的，是咬牙切齿的愤怒。
他别开眼，擦了擦眼角。
“娘。”声音一出口，带着几分沙哑。
“三郎……”
“当时……当时那些宫人在做什么？下人在哪儿？奶嬷嬷呢？”他转过头:“你呢？”
李氏面色一慌，垮着脸，也哭了出来:“对不起，娘不知道，当时果果困了，娘不喜那十四皇子和他身边嬷嬷的做派，所以抱着果果回去睡觉了，等娘回来，没想到……没想到……”
李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抓着沈珺:“是娘的错，是娘没有照看好孩子，珺哥儿，对不起，娘对不起你和瑜娘……”
沈珺知道自己是迁怒，家里这么多的孩子，还有那么多下人，全靠着李氏一个人看着也不可能，更何况他早就知道，李氏不喜欢也处理不好那些官家贵人之间来往的事儿。
可就是心里压着一股火气，一股子邪火，想骂人，甚至想杀人！
拳头在手边捏了又捏，紧了又紧。
他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最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想通了什么，骤然一松，深吸一口气。
“好了，娘，我没有怪你，此事我也有错，不该离开京城，将这些都交给你一个人的。”
李氏哭着摇头。
儿子媳妇都是干大事儿的，她一个没多大年纪的老太太正是在家含饴弄孙的时候，孩子本来就该她照看着，偏偏她什么都不会，帮儿子逢源也不会，帮儿媳妇挣钱也不会，到头来，孩子也没照顾好。
李氏从来未曾觉得自己如此废物过。
沈珺没有心情安慰谁，瞧着天色不早了，再过不了多久，宫门该落锁了。
他憋着一口气，大步流星的往外走，让人备马。
他要入宫！
走到门口，迎面，一身护卫打扮的刘郎中还未被安顿，此时正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人。
“沈大人。”
刘郎中看见他，忙拱手叫了一声。
沈珺眼皮子也不抬，直线走过。
“沈大人，听闻令公子受伤了，草民不才，自问手上功夫比有些庸医要好一些，不知沈大人可需要帮忙？”
沈珺脚步停下。
夜色中，他转头凝视着刘郎中好一会儿，方吐口:“来人，带他去找郡主。”
“是！”
交代完，沈珺匆匆的骑马入宫了。
当朝贵妃，姓何。
出自何相府，乃是何相爷的嫡长女。
自然有嚣张的资本。
何相眼看着年事已高，马上要进入告老还乡的年纪了，却还是迟迟不放权，无非就是因为何贵妃的儿子还没长大，现在斗不过那些成年的皇子罢了。
想要扶持一个能为自己用的下一任相爷。
所以，他不轻易和那些成年皇子合作。
所以，三殿下当初想让沈珺接近何相，用的手段也不是多么的光明正大。
不管是沈珺，还是后面被三殿下扶持的张思朝，都是从背地里来的。
但，不管这外面的风起云涌有多么厉害，不管这些皇子相爷有多少算计，沈珺可以跟他们合作，可以站在哪一个派，但决不能容忍自己的家人受到欺负。
他趁着宫门落锁之际入宫，这会儿皇上已经不见人了。
但是宫人还是尽职尽责的去皇上的寝宫问一声。
不过大概率是见不着人的，就是走个流程。
宫门守卫大概也知道沈珺前来所谓何事，这皇城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家便都知道了，能瞒得住的什么啊。
听闻沈大人的儿子被十四皇子一脚踹飞，一个不足一周的奶娃娃，当场被踹的撅了过去，大批的御医和大夫进出，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宫门守卫见沈珺冷若冰霜的样子，心头有些的同情，但还是提醒一句道:“沈大人，这个时辰皇上素来不见人的，而且听闻皇上这几日受了风寒，睡的很早，沈大人若是有什么事儿，不如等明日再来求见吧。”
沈珺摇头:“无妨，多谢提醒。”
见状，宫门守卫也不好再多说了。
皇上确实是没有见沈珺。
正阳宫的太监出来安抚沈珺的时候，跟他一道走出来的还有闵国公霍勋。
“岳父。”沈珺鼻腔带着些许情绪。
霍勋瞥了他一眼，没搭理，和身边的公公又说了两句什么。
最后，走到沈珺身边之时，众人只听见霍勋拱手，笑道:“那就劳烦公公多注意注意。”
“好说好说。”公公也客气的笑了笑。
一转头，瞧见沈珺:“呦，沈大人还等着呢，今日天色已晚，皇上这两日身子不舒坦，已经睡下了，皇上让沈大人放宽心，多关心关心另公子的身子，莫要多想。”
沈珺还未说话，霍勋便道:“年轻人沉不住气，让公公见笑了，公公只管告诉皇上，此事只是孩子之间玩闹罢了，现在孩子没事儿了就成，让他放心吧。”
沈珺抿唇，听着心头有些不舒服。
但他一个小小翰林，人微言轻，这会儿说什么都是错。
而且，他不相信霍勋这话是真情实意的。
自然所有人都不会相信。
但场面功夫做到位了，至少能让人表面上舒心。
沈珺吞下心头的一口郁气，低头，朝着的那公公拱手。
公公见状，笑了笑，不再多言，很快便离开了。
霍勋转身，带着沈珺离开。
翁婿二人都没有上马，夜色中走在路上，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一条路走了一半，霍勋忽的笑出声来。
沈珺看过去，不明所以。
霍勋道:“你入宫求见皇上，预备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