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密码之血色交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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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安南将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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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县城里好久没这么喧嚣。街道上人头攒动,汉人、僚子、昆明人;拿剑的、背篓的、牵马的;穿布的、披锦的、罩青娑的各色人等来来往往,好不热闹。酒肆的小二忙得不可开交,城里的客栈间间客满。茶寮里座无虚席,都在谈论今天见到谁谁……

有人说:“姚家的排场好大。”

有人反驳说:“还是永昌吕家威风。”

有老者叹道:“味县上次来这么多达官贵人还是蜀中诸葛丞相分封‘四姓五子’的时候。”

这边又有人接话道:“当年最威风的孟家咋没见着人呢?”

一位老农呷了口茶,道:“沧海桑田,天道循环,当年孟氏在南中一呼百应,现已人丁凋落,门可罗雀,如今的南中,群雄并起,各领一方,已现乱世之像。”

旁人问道:“依你之见,谁才是乱世的英雄?”

老者哈哈一笑,道:“推林纳火,衔露布雨,水火交融,天道昭昭。”刚说完,身旁小童喃喃道:“祖父,牛热要困水。”老农牵上小童,杵着鹿头拐,在茶寮门口骑上沙牛,飘摇而去。

众人莫名其妙,不知所以。老农发白面润、谈吐不凡,像是出世的高人。茶寮雅间里坐着一对锦衣华服的同胞兄弟,二人面堂黧黑,虎头环眼,身着华丽汉服,手腕却套一对豹皮护腕。其中一位愤然道:“好个妖言惑众的老头,咱们孟家是他祖宗。”另一人忙劝道:“山野村夫戏言,不必当真,你我兄弟还是回去早作准备。”说完,二人起身离去。

城里熙熙攘攘,商户基本是汉人,经营着米庄、当铺、布匹还有大大小小的客栈、酒肆、茶寮。僚子、僰人、昆明人大多经营小摊点,用山野的药材、兽皮换些盐巴、粮食等物。城外的骡马市、僮仆市挤满了来自各郡的蛮夷,还有南中的汉人商贾。

昆明人各部落养的滇池驹是抢手货,南中山高林深,各家部曲以步兵为主,昆明人的马匹多销往中原地区,所以这里有好些外地的汉人客商。人群中有昆明人问汉人客商:“为何这次要的马匹这么多还这么急?”汉人答道:“你们蛮子哪里晓得,中原动荡不安,战火四起,马匹自然要的多,要的急,你们部落有多少我要多少,全用金银结算。”旁边的昆明人一听,议论开来,有人问道:“蜀中刘家都投降了,现在是曹家和孙家的天下,这仗还要打下去吗?”汉人道:“你们这些蛮子都是井底之蛙,别看南中太平,中原何时停过战火。”大家越听越玄乎,不知道汉人讲的什么,有些人不耐烦了,嚷道:“管它了,反正打不到咱南中来,还是赶快验马吧。”说罢,众人又开始窥牙观蹄,讨价还价。

南中的各大姓都在暗自扩充私家部曲,买僮仆是最直接的办法,僮仆大多是牂牁郡的僰人,身强体壮、生性好斗,打起仗来,只战死不投降,所以在僮仆市场上,僰人也最受大姓青睐。市场刚到一批僰人,正在公开叫卖,毛家和董家都派人来挑选。两家同时看上了几十个僰奴,互不相让,眼看推搡起来,人群里出来两人,一个留着八字须的白面后生,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只见二人将各自家丁拉开,互相寒暄起来。

白面后生抱拳道:“原来是董爷,没想到买几个僰奴这点小事,还劳元二当家亲自出动。“

络腮胡子壮汉回礼道:“恕董某眼拙,不知是毛家的炅大当家还是诜二当家,你兄弟二人实难分清。“

后生道:“董爷见笑了,家兄未曾前来,这等小事一向由我代劳。”

董元道:“原来是诜老弟,失礼了,今日没去喝花酒,反倒跑这来了。既然是几个僰奴,你我两家就不必大动干戈了,一家一半,就这么定了。”

毛诜道:“董爷有所不知,家兄来时吩咐,这是奉大将军之命,选拔精兵,小弟不敢违命,所以这批僰奴我必须全带走。”

董元气哼一声道:“既然大将军要选精兵,为何我董家不知啊,可有将军府的令鉴。”

毛诜毫不相让:“将军府的令鉴岂可随便示人,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这批僮仆,我毛家要定了。”

董元哼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南中都是你姓毛的天下,分明是你毛家私蓄家丁,今日这批僮仆你休想独吞。”

一时,两家人在市场对峙起来,眼看就要动手,仆主对着二人不停的拱手道:“二位当家的息怒,千万别伤了和气。”二人已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劝,二人推开仆主,各自家丁一拥而上,推搡之间已拳来腿往。两家数十人在市场上打的不可开交,互不相让,倏忽间,一人跳上展示僮仆的木台,只听铿锵一声,剑已在手,紧接着台子上银光一闪,一截木桩滚落到台下。众人见状,都停手立在当场。此人向场中一跃,双脚落地,剑已入鞘。又是一个八字须的白面后生。

来人拉开毛诜,对董元道:“董兄见谅,各家私募部曲本是心照不宣,这批僮仆就依董兄,一家一半。”

毛诜立刻制止道:“大哥,这批僮仆是我订好的,何必怕他们董家。”

毛炅喝道:“闭嘴!”

董元见毛家让步,也拱手道:“还是毛大当家的明事理,董元谢过了。”

两家人带着家丁还有选好的僮仆各自散了,仆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吩咐随从打点行装赶快离开。

四时如春的建宁郡是南中首府,味县则是建宁郡治。在中原战火纷飞的年代,这里市荣民丰、车马不息。三足鼎立的时期,南中依附蜀汉。自秦汉以来从巴蜀迁居南中各郡的汉姓豪门,在蜀汉“南抚夷越,夷汉平等”政策的经略下,与蛮夷相互融合,变成了富甲一方的豪绅。中原数十年战火遗忘了南中,蜀汉政权无暇顾及偏居一隅的南境,久而久之,大姓崛起,称霸一方。其中最大的两个家族霍家、爨家成为了南中的实际统治者。霍家族长霍戈自末代“庲降都督”后,长期身居“安南将军”要职,成为南中最高军事行政长官。爨家当家人爨谷身居首府建宁的太守之位,爨家二当家爨熊继袭当年诸葛亲封的“四姓五子”中号称“无挡飞军”的蜀汉“五部都尉”。

每年粟谷丰收的时节是建宁最热闹的时候,各郡的汉人、蛮夷都到味县城里交换各自的物产。蛮夷里最活跃的是昆明族各部落,他们驯养的滇池驹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中原。今年粟谷大丰收,各郡百姓都聚到味县城里参加一年一度的“撒米节”,安南将军霍戈颁下府令——今年的撒米节各郡大姓当家人都要参加当天的祈天仪式。

靠近市场的城门楼传来牛角号声,城门外搭起了高台,台子上摆着三牲和香鼎,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牛头骨。周围插着黑色的旌旗,旗子上是蛇、鱼、虎、龙等图案。将军府的兵丁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台下整齐排列着条案和坐席。台子上的牛角号吹了三巡,城门外一下子热闹起来,城里城外的人都朝台子周围涌了过来,南中各郡的大姓当家人次第进入场中。

城门里两队身着清一色皮盔甲的骑兵走过,打头的二人虎头黑面,腰上各扎一条显眼的玉带,后面的偏将高举着“孟”字大旗。领头二人威风凌凌来到场中,转身跳下马,头也不回的把缰绳一甩,径直走到台下在最头前的位置坐了下来。

孟家兄弟刚刚坐定,城门里冒出一头梅花鹿,骑在上面的人一身黑袍,头上发髻高高耸起,手上攥着一支藤杖,杖头绕成螺旋形。鹿后面跟着一队披头散发的奴仆,头前一人举着一面的虎纹旃旗,上书一个白色的“谢”字。鹿头上枝丫状的鹿角特别显眼,旁边围观的人都啧啧称奇,孟氏兄弟轻蔑的睥睨一眼,不作理会。鹿在场中央停了下来,后面的奴仆立刻上前跪在鹿旁,黑衣人踩着奴仆的背下到地面,缓缓走到台下最后面的位置盘腿而坐。

紧接着,四个袒胸露乳的壮汉抬着一张宽大的罗汉床从门洞走了出来。床上斜躺着一人,此人身形肥胖、满面红光,食指和拇指轻轻捻着细长的八字须,活脱中原世族的派头。后面一队侍女、一队男仆,跟骑鹿人的奴仆不同,他们服饰讲究一些,男仆的衣襟缀着回字纹,女仆扎着发辫。在后面还有一队披甲持剑的卫队,最前面的兵士举着旌旗,上书一个“姚”字。轿子落地,两个侍女忙过去搀扶床上的人,奈何此人腿太短,下床颇费了些周折。胖世族蹒跚走到台下,挨着孟氏兄弟坐了下来,后面的两名侍女立刻跪到了身后。

胖世族的举动引来人群里窃窃的笑声,旁人小声的议论着,今日南中的头面人物都聚齐了。刚才孟家的孟干、孟通兄弟,还有牂牁的谢黎,云南的姚岳都进了场,台子上牛角号停了,梆子鼓敲了起来,比起刚才的号声,鼓声的节奏快了许多。

鼓声刚起,一队白衣人出了城门,中间也是四人抬的木床,比姚岳的罗汉床简陋多了,四四方方一张木台面,上面的人盘腿正襟危坐,银发白眉、双眼微闭,旁边的随从全都白衣散发,两边的卫队腰挂直刃砍刀。一面黑旌旗在队伍里格外显眼——黑缯布上一个“吕”字。白发人来到场中,头也不抬,随意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下,口中还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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