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战记:弯刀与箭痕

蒙古战记:弯刀与箭痕

第八十章 漫长等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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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在一个傍晚,合撒儿驰马回到了不儿吉岸营地,当晚,在母亲诃额伦的毡帐中问候过,吃了晚饭稍稍休息后,因为诃额伦平时不习惯闲下来,白日间自然就多有操劳部落中牲畜牧养、奶食制作诸事,晚上也就睡得较早,看出母亲的困倦后,帖木真向合撒儿、别勒古台使了个眼色,兄弟三人遂起身向诃额伦告了晚安,从毡帐中走了出来,门外,者勒蔑和博儿术早已等在了那里,于是,帖木真一挥手,带着几人在夜色中聚到自己的毡帐中去了。

“合撒儿,现在你可以详细说说了,札木合既然已经同意与我合兵一处,他的出兵方略是什么?还有,我这个多年未见的好安答,究竟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呢?”帖木真招呼众人,在自己毡帐中央的灶火旁围绕着盘腿坐下,而后问道。

“呵,这个咱先祖(指孛端察儿)抢来孕妇所生的异族后人,到底还是有几分用兵头脑的,他想要集中兵力,如此这般。。。。”听到兄长发问,合撒儿便把札木合绕远路北上,西渡勤勤豁河,迂回奇袭先灭脱黑脱阿所部,而后再掉头南下,各个击破答亦儿兀孙与合阿台答儿马剌的讨伐兵略,悉数告诉了帖木真。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帖木真没有在意合撒儿对于札木合血统的嘲讽和鄙视,他听得非常认真,这次出兵,对他来说是夺回妻子的战争,是复仇的战争,意义重大,只许胜不许败,在出兵之前,他必须时刻紧张并谨慎起来才行。

随着合撒儿的讲述,帖木真听得不时的点头,他的双眉从一开始的紧皱,随着听得越发深入,眉头也就渐渐的舒展了,诚然如合撒儿所言,札木合近几年来在东部草原上名声鹊起,俨然一代草原豪杰的气势,从自己听到的这份出兵方略来看,攻其不备,大胆而详细,其本人确实还算得上名不虚传?

这些时日以来,帖木真也在琢磨用兵的方略,当他还在黑林时,克烈人也已探知了蔑儿乞人的营地,所以桑昆颇有些急躁,他就一意主张从克烈部所在的斡儿罕河上游向北而行,因为从上游出发,沿这条路往北,草原起伏不大,平坦好走,用时也短,疾驰之下,骑兵可先灭答亦儿兀孙和合阿台答儿马剌,而后再继续向北,去攻伐脱黑脱阿,先易后难,克烈部上下,当时大多数的那颜也是这个意见。

帖木真当时没有发言,因为他觉得他们能想到的行军路线,作为顺着斡儿罕河南下劫掠过克烈人部众、畜群的蔑儿乞人不会想不到,那么自然,这些三姓蔑儿乞人在靠近南边,接壤克烈部的牧地上防范就较为严密,敌人的大股探马必然不时的游弋探查,多数的蔑儿乞部众也必然北迁,也就是说,敌人在这一条行军的路线上已然有了防备,自己一方的兵马按照这个路线去攻打三姓蔑儿乞人,恐怕无法一击致命,反而会在敌方熟悉的领地内陷入苦战,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但因为在克烈部时,自己当时势单力孤,人微言轻,明显无法反驳持此意见的大多数克烈部的那颜们,所以帖木真也就没有公然的提出反对,只能暂时默认了这个方略。

好在脱斡邻勒的头脑还算清醒,他坚持等合答黑吉回来再说,他要听听,关于出兵,札木合是如何想的?

帖木真当时心中想的是,既然脱黑脱阿能沿不儿罕山东麓而下,奇袭自己的营地,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那么自己能否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给这家伙来一个奇袭呢?只是因为自己所知的地形、情报等信息较为有限,导致自己对于行军的路线,具体的奇袭方略还没有想的那么清楚罢了,只是在心中隐约有了这样一个想法。

所以,札木合的这份方略很是重要啊,简直就是与自己不谋而合,甚至比起自己模糊的想法,这位好安答想的更加深入而详细,情报地形也更加掌握,所以他才能制定出如此具体的方略。

现在好了,有了实力雄厚、拥有数万兵马的札木合发声,那么,听在脱斡邻勒和一众克烈部那颜耳中的分量就截然不同了,相信一向老谋深算、不肯吃亏的脱斡邻勒,会接受这份需要稍稍绕远路迂回,但兵力折损必然较少的用兵方略的。

“札木合的方略可行,我们可以遵照这份方略去讨伐蔑儿乞人,你们以为呢?”帖木真听完后,环顾众人道。

“大哥说可行那就一定不差啦。”博儿术点了点头,开口道。

“我都听大哥的。”别勒古台郑重点头,表示了赞同。

“虽然要绕远路,但却像在脱黑脱阿居住的帐幕上方开了个天窗一般,如神兵天降,毫无防备之下,敌人必然大败,可行!”者勒蔑点了点头,低声道。

“嗯,合撒儿,札木合其人如何?札答阑部如何?”帖木真见众人意见一致,遂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合撒儿发问道。

“札木合心性高傲,这一点很令我厌恶。勇武,我在他部落中时,曾与他一同狩猎,亲眼见他近身斧猎了一头棕熊。苛暴,部众常有因小的过失被他看到从而被杀的。颇知军事,从他与蔑儿乞人阿剌黑兀都儿、泰赤乌人巴合赤等联军作战不落下风看,他颇有用兵之能,我曾见有蔑儿乞人、泰赤乌人知名勇士的头颅被送到他的帐中。自恃甚高,不怎么瞧得起别人,可能因为他作战厮杀屡屡获胜传出的兵威,他的帐下聚集了一大批投附而来的中小氏族首领,而这些人没有得到札木合的重视,只是被驱使听命罢了,熟不知这些中小氏族首领中,也有豪杰人物,札木合却不能重用和信任他们,是为能聚而不能用。”

“喜好虚名,札木合自己不是咱蒙古人的知名氏族出身,并非先祖孛端察儿的血脉后裔,但却喜欢一群知名的氏族围着他身边转,匍匐在他的脚下,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强大,我们的那群亲戚们,那群当年阿爸死后,背弃咱家的狗东西们,答里台、忽察儿、撒察別乞、泰出、阿勒坛都在札木合那里,他们或许认出了我,但却不敢上前来和我打招呼,我则因为咱家现在还要联合札木合讨伐蔑儿乞人,此时不宜与原来阿爸治下的这些亲戚们走的太近,以免札木合起疑,以为我家想要暗中拉拢这些已经投附他的亲戚们,所以,我在札木合营地的几日,没有与这些家伙私下接触。但我通过观察,已然看出这些家伙在札木合帐下呆的并不畅快如意,嗯,等和蔑儿乞人的这一仗打完吧,我们可以伺机去联络这些家伙,先把这些亲戚们骗过来,而后再一步步设法掏空他们的部众,最后再将这些亲戚全都杀了,好让他们知道当年背叛我家的代价。”

“至于札木合的兵马,还是颇为能战,其中最能打的是兀鲁兀惕、忙忽惕二部,这两个部落的首领主儿扯歹、忽亦勒答儿都称得上是豪杰人物,我们也可以在与蔑儿乞人的战事结束后,去暗中拉拢他们,最好是让他们能为我家所用。”合撒儿沉声道。

帖木真先是扫了合撒儿一眼,心性高傲?那不是和你小子一样?因为是同性相斥,所以你才讨厌他的吧?话说,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平时那副臭屁欠揍的样子呢?

“只要不是徒有虚名就好,从你的讲述中,我知道了,不管他的品性如何,至少他是一个颇会用兵打仗的统帅就够了,至于你说的我们的那群亲戚们,先不要去想那么远的事了,把眼下做好,抓紧训练士马,先灭了三姓蔑儿乞人再说!”帖木真随即点了点头,坚定道。

既然几人都接受了札木合的用兵方略,没有异议,继而就各自起身出帐去了,毕竟,接下来,自家也需加紧训练士马才行了。

帖木真一边训练士马,把焦急绞痛的心情全都用在训练上,一边默默等待着脱斡邻勒汗带领克烈部兵马到来,就在离约定三军会师的日期还有八天时,他却等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合答黑吉风尘仆仆的带着十余骑到了不儿吉岸营地,他告诉帖木真说,他的汗父脱斡邻勒恐怕暂时不能出兵去打蔑儿乞人了,因为,克烈部在西方的宿敌,乃蛮人又穿过了杭海大岭,前来与克烈人厮杀了。

这个糟糕的消息简直如同晴天霹雳,让帖木真的心情坏透了,但他不能大吵大嚷失去理智,他现在没有指责脱斡邻勒的实力和资格,他沉默了许久,而后只能告诉合答黑吉,未免札木合因为己方失期而起疑,自己会派合撒儿再度前往豁儿豁纳黑川,并请合答黑吉代表克烈部一同前往,向札木合表示歉意,另行约定出兵事宜。

合答黑吉点头,他此行,本就是打算去往豁儿豁纳黑川的,毕竟,这次合兵不成,明年说不得还有机会呢,札木合这条线暂时还不能断。

而后合答黑吉又意味深长的看着帖木真说,他的汗父素来知道自己的养子帖木真骁勇善战,头脑灵活,希望他能前去克烈部助自己一臂之力,共同抵抗乃蛮人的进犯。。。。

帖木真能说什么呢?他现在还要借助克烈人的力量,也就根本无法拒绝脱斡邻勒的召集,所以他只能答应,去给脱斡邻勒当一回刀使,奔赴西部草原,先去与乃蛮人厮杀。

于是,在秋风萧瑟中,帖木真留下合撒儿带五十余骑坐镇本部,而自己则带者勒蔑、博儿术、别勒古台及麾下仅有的两百余蒙古军士赶往了黑林,而后在整个秋末、初冬,他带领麾下的军士投入到了与乃蛮人的血腥厮杀当中,作战时他每每充当先锋,与敌人在杭海大岭的山谷中、森林中、溪流边的草原上,前后十数战,身上刀伤四处、箭伤六处,他将自己对于蔑儿乞人的恨,和自己内心当中的愤怒、焦急、无奈都一股脑儿的发泄到了乃蛮人的身上,他曾采取佯败诈退、诱敌深入的计策,在一处山谷中一举击溃了乃蛮部先锋三千余骑,阵斩乃蛮部掌握汗权的核心部落——古出兀惕部纳儿乞失太阳汗(此人是乃蛮部可汗亦难赤的哥哥)之孙,经此一役,使得帖木真名震西方草原,直到阿勒坛山(今阿尔泰山)、也儿的石河(今额尔齐斯河)范围内的广阔森林草原上,他的名字开始为人所知了。

到了冬天,大雪漫天,在纠缠厮杀了一月有余后,乃蛮人终于退兵了,而帖木真也已筋疲力尽,他带着活下来的百余军士踏上了返程,好在,他的收获还算丰厚,因为在与乃蛮人的厮杀中击破了几个敌人的随军奥鲁营(即老小营,可以理解为后勤辎重营),他掳掠到了大量的马群、羊群和牛群,在将其中的半数献给了脱斡邻勒后,他所剩下的还有马五千余匹、牛两千余头、羊四千余只,另有作为俘虏的年轻女人和幼童各数百人。

脱斡邻勒对他在战事中的表现很是满意,更想要笼络他了,于是,在他带着战利品从克烈部牧地内,将要返回已然迁到斡难河流域的阿鲁兀忽可吾地方的自家冬营地时,脱斡邻勒又从他自己治下的两个冶铁场毕里纥都、忽兰赤斤调来了一批铁制兵器赠给了他,其中有铁矛六百余把,铁镞箭矢两千余枚,弯刀四百余把,如果再算上自己从乃蛮人败兵手里缴获的铁制兵器,那么,装备一只一千人的人人持有铁兵的轻骑兵部队,是没有问题的了。

当帖木真迎着风雪,率部回到自家冬营地后,随即开始继续编练士马,冬季漫长而寒冽,是无法在对蔑儿乞人用兵了,只有等到来年春季,冰雪消融之后,再做打算,在此之前,他要加紧训练士马了。

孛尔帖,原谅我,再等等我吧,帖木真默默的想到。

在整个寒冬中,帖木真都未曾放松对于士马的训练,哪怕他们只有一百余兵马。

经过数月的漫长冬季,在又一个春天到来时,当帖木真率众迁到了怯绿连河上游的曲雕阿兰地方时,他似乎又要转运了,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有一队队人马、车帐的队伍向他而来,不断的汇聚到他的古列延周围,这一次来的大多数仍旧是散民即无主的百姓和一些中小氏族,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他们的来投,就可以直接被他纳入直辖部众当中了,无需受他人掣肘。

帖木真问那些来投附他的人们,怎么会想起来投附他呢?从这些人的讲述中,他知道了原因,原来自己的名声再一次在漠北传扬开来了,这一次,是从西方草原逐渐传到了东方的草原上,牧民们似乎都听说了他在与乃蛮人厮杀中的杰出战功,因为他表现出了自己是个强者,所以,这些人才会选择来投附他,想要得到他的庇护。

到了春末,合计投附他而来的部众达到了一千五百余帐,七千余人,帖木真简拔十五以上、七十以下男子,一举得兵两千余人,于是,他又在这两千余人中挑选十五以上、四十以下骑射俱佳、最为彪悍能战的精壮男子,组成了一支人数两百人的近卫精锐军,编为两个百人队,以博儿术、者勒蔑分别担任近卫百人长,至于剩下的一千余人,则分别编成十数个百人队、十人队,以别勒古台为一个百人队的百人长,再通过骑战、步战比试,选出一批军士来担任剩下的百人长、十人长,至于两个千人队的千人长,则由帖木真和合撒儿来担任,而最后,这两千余兵马总掌于帖木真的手中。

如此一来,等到初夏到来时,帖木真军势复振,尽得士马两千余骑,比起去年被蔑儿乞人袭击后的惨像,已是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

将近九个月过去了,在漫长的等待后,帖木真知道,自己向蔑儿乞人复仇,夺回妻子的日子已然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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