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摇摇晃晃地开到城里,天公作美,雨也停了。
猴子紧紧地搂住我的肩膀,故作豪气地说道:“兄弟,肚子已饿了吧?哥请你。走,咱们去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哥带你去发财。”
我知道,他怕我这只肥羊跑掉了,所以把我搂那么紧。
他也深谙欲想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先给我施点小恩小惠,然后再从我身上宰出来。
我故作感激地说道:“侯哥,这多不好意思,要你破费。”便顺水推舟,和他一起去吃了点便饭。
饭后,猴子带着我,七弯八拐地走进一条巷子,在一个大院门口停住。
他伸手扣了五下铁门,三重二轻,这是约定好的暗号,表明是熟人来了。
不久,一个壮实的中年人打开铁门,望了我们一眼,问道:“猴子,这是你新带来的玩客?”
猴子立刻上前,和他耳语了几句,但怎么能逃得过我的听觉?
猴子说的是:“他是农村来的小年轻,没什么背景,但兜里很有几个钱,肥羊一只。别忘了把我的那份给我。”
中年人是房主,这家赌场显然有他的股份,是赌场的重要人物。
进院之后,入眼是一座二层的房子,但房顶盖着布瓦,房子也很旧,是一幢典型的民房。
天和地下赌场就藏在这里。
我们还没进大门,就听到众赌客叫着“单”、“双”、“大”、“小”的声音,里面显然在摇骰子。
猴子推开门,一股更大的声浪冲了出来,灌入耳中。
一群人不约而同地向我们望了过来,旋即又将脑袋转了回去。尽管我是个生客,但赌徒们显然更愿意把注意力放在骰子上,对我毫无兴趣。
有一个人例外,他正是曾和我抢夺过小玉儿的萧章仁。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走到我和猴子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呦嗬,我说是谁来了呢,原来是靠山屯的甄小坏兄弟呀。怎么,你也有兴趣来这等地方潇洒?你不怕姜如玉知道了生气?”
他竟然还对小玉儿念念不忘!
而且,我看见了他眼里的怒火。
前些时,他客场作战,被我这个地主修理得惨不忍睹。
今天在这里,他算得上是半个地主了,想要找回场子之心,怎么也按捺不住,上来就挑衅。
他对我的神奇和畏惧,随着主场优势而忘得干干净净。
我不屑地说道:“你能来,我自然也能来。怎么,你不服气?”
他说道:“那咱们今天来赌上一场,谁怂谁是孙子!”
我说道:“你那几个小钱,我可看不上眼,平白无故地耽搁了我的时间。没兴趣。”
他说道:“好,你牛。我来组织六七个有钱的人,咱们一起来玩诈金花,每个人至少亮出五银币的本钱,敢不敢玩?”
我冷笑道:“你敢玩,我没理由怂你,一定奉陪到底。”说着将一丝灵识附在他身上,看他能搞出什么妖蛾子。
猴子见我已入套,也就不再管我了,随意走到摇骰子的地方,去旁观了。
萧章仁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有五个人正在玩诈金花。
萧章仁说道:“都是自家兄弟,赢来赢去没多大的意思。现在来生意了,我的一个对头来了这里,希望各位兄弟帮忙,好好教训他一顿。”
一个戴着眼镜,二十七八岁的男青年问道:“萧兄弟,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行吗?”
萧章仁于是将和我结仇的经过大略地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听他的口气,身上肯定带了二三十个银币,咱们兄弟合伙做轿子,把他抬着卖了。赢的钱,六个人平分,怎么样?”
另外五人纷纷表示同意。
如果能宰出我三十银币,每个人分五银币,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众人纷纷往外凑钱,一共才勉强凑了六十银币。
六人一人分十个银币,先说好了,散场之后,这些钱还是要各归其主的。
他们约定好拿到对子发什么暗号,拿到顺子发什么暗号,拿到金花和同花顺、三条各发什么暗号。
众人统一了口径,赢得最多的人可以适当多分,以免露馅。约好之后,六个人有四个人绕路出去了。
他们将依次进门,装作不期而遇的样子,掩人耳目。
戴眼镜的和萧章仁一起来到我面前,萧章仁道:“这位兄弟姓李,一时找不到更多的人,就我们三个人玩玩怎么样?”
李眼镜说道:“诈金花本来就是赌运气的事,我人多人少无所谓。”
这时,门口走进了两个人,正是刚才房中的人。
他们看都没有看我们一眼,就凑到了摇骰子的桌子前,似乎想随时加入战团。
猴子说道:“胡哥,赵哥,他们三人正在组织一场诈金花,嫌人太少了。你们平时不是很喜欢玩那个吗?五个人玩的话,已经不少了。”
那个胡哥是个大胖子,接近二百斤了。他装作不太热情地看了我们三个一眼,诧异地说道:“这个小兄弟面生,第一次来这里玩吧?”
我心里暗笑,你们这些人不去当影员,真是太屈才了,一个个装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我点头应是。
“兄弟新来的,我们这些常玩的,理当陪同。不过我一般玩得挺大的,太小了没兴趣。”
姓赵的青年瘦得像根竹竿,个子也较高,不比我低多少。他两眼细长,人显得很精明。
赵竹竿说道:“你们三个人不会是一伙的,来钓我们的鱼的吧?”
这就是典型的贼喊捉贼了。
李眼镜立即赌咒发誓,说我们三个不是一伙的。
这时,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
我的灵识早已注意到,门外还站着一个人,他们正是从房间里出去的两个。
有人说道:“这下好了,钱五最喜欢玩诈金花了,玩小了他还看不上眼,正好赶上了趟。”
钱五比较敦实,身体强壮,像个运动员。他呵呵一笑,说道:“这么巧?我一来就有牌局玩?今天这运气不错。就是不知道,等会在赌桌上,我的运气如何?”
“玩诈金花,怎么能少得了我周千胜呢?算我一个。”一个汉子边说边走了进来,正是留了小胡子的周千胜了。他敢自称千胜,可能有点实力,在洗牌发牌上有点功夫。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我眼里,一切都是浮云。
管你们合做轿子也好,有点技术也好,只要你们没有透视眼,不出千,注定会死得很难看。
我会怕他们出千吗?
如果他们不合伙暗算我,我还可能会放他们一马。既然想合起伙来骗我的钱,那我没有心慈手软的理由,不让他们输光,那我就白叫了真小坏的绰号。
来到一个房间里,七个人都亮了本钱,每人九个银币外加一百铜币。
大家每次投一个铜币的底,封顶暗一个银币。这已赌得很大了。
我用灵识把房间里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包括李眼镜戴的眼镜,周千胜左手戴的腕表,胡胖子拿的折扇,钱五拎的不锈钢茶杯,发现没什么猫腻。
这六个人或许只是寻常赌客,比较熟,并不是赌场的人。
我的上手是赵竹竿,下手是周千胜,周千胜的下手是胡胖子,然后依次是萧章仁,钱五和李眼镜。
七人围着一个圆桌而坐。
由于所有人的牌对我来说,一清二楚,他们无论搞什么小动作,我也一清二楚。只要他们不出千换牌,我都不予理睬。
我不管牌大牌小,都是先暗两把再说,然后再看牌。
要赢的牌我少暗一点,要输的牌我会适当多送点,待看牌后,就装作一副懊恼的样子,生气将牌弃掉,还一边嘀咕运气差。
十几个回合下来,我已输了将近一个银币。
我等着一击制胜的机会。
周千胜一直没赢过,他终于赢了一把。他洗牌之后,该我切牌。
我心算了一下,决定下狠手,切了一个绝杀局。
这局七家都有牌。
最小的是周千胜的对k,然后赵竹竿对A,钱五的杂顺八九十,胡胖子的顶级杂顺QkA,李眼镜A金花,萧章仁的则是同花顺四五六,而我的则是最大的三条三!
首先,每个人分别按了两把五枚铜币。
第三圈,胡胖子接着暗十铜币,萧章仁看牌之后,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发出了他的牌很大的信号,并毫不犹豫地明了二十枚铜币跟上。
钱五没看牌,不示弱地暗了十铜币。
李眼镜跟着暗。
赵竹竿看牌之后明了五十铜币,想试探我的牌面。
我不为所动,也暗了三十铜币。
周千胜作为上轮赢家,趁火而上,也暗了三十铜币。
第四轮,胡胖子看牌,也发出了他牌大的信号,扔进去了一个银币。
萧章仁当然跟了。
钱五在明牌之后,犹豫一会也跟了。
李眼镜又暗了五十铜币,他今天的运气一直不错。
赵竹竿扔出两个银币,继续逼我看牌。
这样七人混战的局面,对他们相当不利。
我看了一眼,笑道:“第四轮了,竟然一个都没弃牌。我决不会第一个弃牌,再暗一轮再说。有本事,你们把我这几十个银币全部赢走,算你们厉害。”说着拿出一枚银币,继续暗了一轮。
周千胜摸着小胡子,笑道:“兄弟很豪爽,我陪着你。”他也暗了一轮。
第五轮,胡胖子额头见汗,他打开折扇摇了两下,说道:“你们还有几家暗的,我不信我的牌最小,再跟一轮。”扔入两银币。
萧章仁嘴角带笑,也跟了两个银币,拿到那么大的牌,他没理由心里发慌。
钱五决定弃牌了,七家缠斗在一起,他的杂顺信心不足。他喝了口水之后,无奈弃了。
李眼镜决定拖死我,抬手擦了擦眼镜片,也跟着暗了一个银币。
赵竹竿只好弃牌,叹了口气。
我依然跟着暗,不动声色。
周千胜看牌了,他这牌也不小,决定再跟一把试试,反正只要不是我赢,他这钱都不算输。
第六轮,胡胖子无奈,摇了摇折扇,说道:“你们都是铁头。但我这牌也不能弃了。”又跟了二银币。
萧章仁见还有几个人跟,心里暗喜,又明了二银币,他的银币已经不太多了。
钱五已经弃牌了,这轮没他什么事了。
李眼镜道:“我今天火好,决定再暗一轮。”他又投了一个银币。
我看牌了,装作犹豫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跟了两银币。
周千胜只好弃牌了,摇头苦笑道:“我这么大的牌,被你们生生打跑了,损失惨重啊。”
胡胖子见还有四人,他边擦汗边说道:“我跟最后一轮了,若你们三个还坚持,我只能弃了。”说罢他又投了两银币。
萧章仁把最后的两银币投了进去,立即找赵竹竿借钱。
赵竹竿已弃牌了,看了萧章仁的牌,果断地将所有银币都借给了他。
李眼镜决意一把宰垮我,又暗了一把。
我略作犹豫之状,跟了。
胡胖子无奈,只得弃了,然后拿着折扇道扇了几下。
这么凉的天气,他真的有那么热吗?
萧章仁又跟上,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李眼镜知道该看牌了,作假也要有限度。
看了之后,立即作后悔状,说道:“我说今天火气旺吧,不该看牌啊,应该继续暗。”说着他跟了两银币。
我作沉思状,犹豫了半天,狠心跟了。
三个人没法比大小,又跟了几轮。
两人纷纷借钱,最后他们手中的钱全部到了河中。
我一看差不多了,提议一起比大小算了。
萧章仁和李眼镜囊中空空如也,无奈只能同意,不然他们得去借高利贷了。
李眼镜把牌一翻,用力摔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大喝一声:“我的AJ九金花。你们亮底吧,谁牌大谁收钱。”
萧章仁道:“你的牌是大,但我的稍微大那么一点。同花顺!”
他说完,微笑着把牌翻开。
我微微一笑:“同花顺的确很难得,可也不一定就能称王。我的是三条三,比你大多了。”
说罢,我将牌亮开,把河里所有的钱慢条斯理地全部笑纳了。留下一个铜币作场地费,其余尽数归入囊中。
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