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的咆哮声一浪高过一浪，刮在我耳边的冷风也变得更加凄厉了。

可不知为何，那些浓雾却在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倒退，很快就退进树林，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把被折断的桃木剑，剑锋漆黑，好似被碳火灼烧过似的，发黑的剑身下，还流淌着一滩黑色的液体。

李雪被打伤了，这又是谁干的？

我惊恐万状，急忙从草堆里爬起来，飞快看向桃木剑射出的方向，大喊道，“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夜幕下的树荫仍旧在晃动，射出桃木剑的地方没有丝毫的回应，但我却明显看见一道黑影，正在快速地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你别走！”

望着那道在树荫下，一闪而过的背影，我心中狠狠颤了一下，猛然意识到什么，拔腿就追了上去，边跑边打喊道，

“二爷，你果然没死，我已经看见你了，你给我站住！”

那道黑影并没有停下来，仍旧朝树林方向跑去。

我心里发狠，顾不得浑身酸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狂奔，沿途跌跌撞撞，不晓得被石头绊倒了好几次，哪怕磕得头破血流，也没有放弃追逐。

几分钟后，我跟着那道身影跑到了一片荒地，前面是一条超过三米宽的小溪，黑影到了小溪边缘，只能停下来不走了，但却一直不敢回头面对我。

而此时的我也已经磕得鼻青脸肿，从草丛中跌跌撞撞地跳出来，指着他的背影狂笑道，

“你跑呀，你怎么不跑了？是不是溪水太深，你根本跳不过去！”

他没有回应，仍旧保持着背对我的姿势，木然伫立良久，才发出了幽幽的一声叹息，

“小凡子，你这是何必呢？”

“呵呵，二爷，你把我骗得好苦啊。”

我精疲力尽地摔在地上，一只手扶着石头狂喘，举起了另一只还在哆嗦的手，指着那道背影咆哮道，

“当年那场山崩，是你挑唆廖家村的村民炸山造成的，名义上是为了炸山开矿，实际上，你是打算动用村民的力量，帮你炸开阎王沟的路，完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对不对？”

二爷没有答复我，只是背对我的身体，开始微微发颤。

我喘着粗气说，“后来，村民们炸山崩了，造成了那么恶劣的后果，死了这么多人，你于心不忍，这才带着我老爹的遗书赶回村子，把我救走了对不对。”

“这些年，你抚养我长大，供我念书，就是为了赎罪！怪不得你经常说，自己年轻时种下恶果，注定要遭天谴！”

二爷还是不说话，背着我沉默了好久，只是颤抖的后背变得越来越佝偻，满头银发也随着呼吸乱颤起来。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才机械转身，露出一张木然的脸，直勾勾地看向我，惨笑一声道，

“是啊，我早就清楚报应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老天给我的报应居然是你。当年，我害了你父亲，本以为养大你，就算赎罪了，谁知道你居然会亲手掘开了那口棺材，把事情搞到这个地步。”

二爷的脸颊发苦，惨笑中，身体还在不停地抖动，默默走向我说道，“养了你十几年了，就算没有父子的名分，我也早把你当成是我儿子，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是你们在逼我！”

我怒不可遏地跳起来，握住二爷僵硬的胳膊肘，厉声喊道，“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装死骗我？你和李雪到底什么关系？你倒是说啊！”

二爷面如死灰，望着我那张崩溃的脸，把眼睛痛苦地闭上，

“真相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其实，我为你做的那些事，已经足以保证你的安全，如果你明智一点，在我假死之后就放弃调查，也就不会惹上这么多麻烦。”

“可你是我二爷，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让我怎么甘心放弃？”

我使劲抓着他脖子，拼命地摇晃着，一边咆哮，眼泪却遏制不住地往下流淌，

“你知不知道，你死的时候我有多伤心？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都遭遇了些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这样！”

二爷任凭我掐着脖子，神情木讷，静静地看着我那张几乎扭曲到变形的脸，声音沙哑道，“我没有办法，一个是我女儿，另一个是我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你让我怎么办呢？”

“果然，李雪真的是你女儿？”

我颓然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茫然道，“我一共见过两个李雪，究竟哪个才是？”

“两个都是，但现在，那两个又都不是了。”

二爷苦涩地点点头，又摇头，麻木地看我一眼，随后面无表情地说道，“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教唆村民炸山，不惜花费这么大的代价，也要寻找法葬天棺吗？”

我摇头，没吭声，期待二爷的下文。

“其实是为了我过早夭折的女儿。”

二爷长叹一口气，开始替我揭露当年的真相。

他说，阎王沟下的法葬天棺，自古就有，棺材里记载着一种名叫“还阳禁咒”的术法，可以替死人借寿，延长生命。

“我大女儿……就是你从棺材里放出的东西，当年她只有17岁，却患上了不治之症，我找那口棺材，原本是为了延续她的寿命。”

可等到二爷好不容易炸开山，将那口棺材挖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法葬天棺根本就不能延续我女儿的命，反倒将她的魂魄吸收了进去，制造出一个很恐怖的‘怪物’。”

“更可怕的是，随着那口棺材的出土，还造成了很恐怖的地质灾害，无形中连累了廖家村的人！”

等二爷意识到不对，已经无法挽回了。

于是，他只能联系了一些“道上”的朋友，将那口棺材重新镇压到地底，连同自己大女儿的魂魄，也一并镇压在了

“我以为，只要将她永远镇压起来，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可谁知道，当初陪我一起进山寻找法葬天棺的人中，却出现了几个包藏祸心的家伙。”

这些年，二爷改头换面，以一个风水师的身份，守在阎王沟附近，一方面是为了赎罪，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守着阎王沟，不让人打那口棺材的主意。

谁知千算万算，到最后还是没能守得住。

他哪儿知道，最终帮着万人，掘开了那口棺木的，居然会是自己照顾了十几年的养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二爷的神情变得格外麻木，惨着脸抬头，望向黑黝黝的天空，“这就是因果啊，自己种下的因，终究得自己来还，哪怕过了十几年，这因果最终还是借你的手，报应在我自己头上……”

我震惊了，看着二爷那张枯槁得犹如树皮一样的脸，轻轻动了下嘴唇，“那……第二个李雪，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