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日结束回到教室，羽绒背上书包正打算走，我说：“走，夜跑去。”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说：“我还以为，你又要放我鸽子。”

我的确爽约太多次了，以至于他都觉得我是习惯性爽约了，于是赶紧主动提出：“今天自罚三圈。”

他赶紧摆摆手说：“那还是算了吧，刚开始运动，要循序渐进。”

我的确是太久没有运动了，暑假的时候，信誓旦旦立志要减肥，但也只坚持了不到一周，就无疾而终了。

我看了看身边的羽绒，忽然有些心虚，暗示他说：“我等下可能跟不上你。”

如果我坚持锻炼，如果羽绒是女生，即便年纪大点，我觉得大概还能拼一拼，但现在，这么久没跑步，还是跟一个每天坚持锻炼的男生，还没开始跑，腿就有些发软。

羽绒看出了我的顾虑，说：“没事，我昨晚刚跑了8圈，今天就当放松吧，我们慢慢跑。”

400米的跑道，8圈等于3200米，运动会在即，我说：“运动会你报了3000米啊？”

其实我只是随口一问，但他立刻就肯定我说：“对啊，报了200米和3000米。”

羽绒是个白白净净的男生，虽不至于弱不禁风，但也确实不算强壮，况且班级里有3个体育生，我没想到他会心血来潮去报一个最累的3000米项目。

我说：“到时候一定给你加油。”

他说：“好。”

夜晚十点的操场，灯光通明，显得刚装修过的红彤彤的操场更加热烈。

而这片灯光，就是特意为高三学生点亮的，十点钟，高三放学的时间，操场旁所有的路灯，全都打开，迎接来这里释放压力的高三学生。

他们或独自或结伴而来，夜晚10点的操场，热闹非常，除了跑步的，还有跳绳的、走路的、冥想的，操场以其博大的胸怀，倾听了他们所有的情绪。

我真的已经太久没有运动了，虽然极力掩饰，但羽绒还是感觉到了我的上气不接下气，指导我说：“鼻吸口呼，调整呼吸，第一圈热身，放慢点速度，以保持可以正常讲话的速度为佳，后面再慢慢加速。”

这么专业的指导，我忽然觉得，他报了3000米，不是心血来潮的冲动，而是慎重思考后的胸有成竹。

我听了他的意见，调整呼吸放慢了速度，状态确实好了不少，试着开口跟他说话：“看来你真的常常锻炼。”

他跳跃了两步，一如既往又正经又自恋说：“那当然了，我对我的身材，还是很有信心的。”

我不客气地揭穿他说：“开学的时候，还说自己有小肚子呢。”

他愣了愣说：“芝之，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说，开学那段时间，我是真的压力很大，每天都坐在教室里，一直学习学习，也不去参加社团活动，那时候，萌萌的座位离我很远，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最后实在没忍住，哭了，两次。”

羽绒是个大大咧咧的大男孩，甚至有些没心没肺，男生女生的关系都处得很好，他说过，萌萌是他最聊得来的人，所以有什么事，他都愿意跟她说。

但羽绒的座位是固定的，一直坐在正对讲台桌的位子，萌萌的座位一周换一次，跟他做同桌的时间很有限，而且萌萌也是个开朗活泼热情的女孩子，每天有很多朋友围绕在身边，有时候也难免会忽略羽绒，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

而最令我惊讶的是，我没想到羽绒这样一个又自恋又外向，在班级里完全是一个气氛担当的角色，竟然也会哭。

那他，压力一定很大吧。

我说：“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段难过的时光，想哭的时候，就哭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哭过了，也就过去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但还是觉得挺丢脸的，在教室不敢哭，我一般都躲在寝室，蒙上被子哭。”

再乐观的人，也有崩溃的时候，羽绒这样的乐天派，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

我想，当时的他，一定很无助吧。

我安慰他说：“以后情绪不好，可以来找我说说，在我面前，你可以哭的。”

他立马就不客气地怼我说：“一直想和你说的啊，本来想着一边跑步释放压力一边跟你说，但一直都没约上你，不是吗？”

然后，我爽约，我没践行陪他夜跑的内疚感，一下就翻了好几翻。

当我在心里排山倒海内疚的时候，他却大笑着说：“你不会真的在自责吧？我开玩笑的，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调整过来了，一切OK。”

说完忽然开始加速，我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单薄但坚定。

也许这就是高三，压力和焦虑随时都可能席卷而来，唯有坚定，方可抵达远方。

第二圈结束的时候，他意犹未尽，我说：“再跑一圈吧。

他问我：“你还可以吗？”

我说：“你可以，我就可以。”

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