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炫耀海昏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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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传天下巨定亲耕田,率百官泰山再封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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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在东莱准备出海求仙的计划失败,心情很是烦闷。正赶上回去的路上,刘弗陵染上风寒,咳嗽不止。赵婕妤忙着照料儿子,在刘彻身边也经常心不在焉。

回到长安,刘彻变得更加冷漠,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怒无常,总是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思考,身边的宦官也觉得老皇帝有些反常。最近的一系列事情,足以给他带来沉重的打击。一向追求自我性格的张扬、奔放,自己雄才大略,英雄一生,建立了前无古人的成就。但是为什么到了晚年,却遇到这样的变故。一股挫败感涌上心头,时间久了,不得不迫使他反思自己的政策。

两个月过去,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刘彻决定再到齐郡一趟,往巨定县去。这一次,还是召赵婕妤陪驾。“陛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巨定了?长安城多好啊,四处都是春色,大老远地去齐郡,哪里有长安郊外美呢!”赵婕妤撒娇道。“巨定县里,有一个巨定湖,而且大得很,朕带你去划船怎么样?”“那好吧,可是我还是放心不下弗陵独自在长安,那些下人们总是笨手笨脚的。”赵婕妤道,“要不我留下照顾弗陵吧——要不皇上你也别去了!”“朕此行,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把弗陵带上,陪朕一起吧!”赵婕妤听了这话,便开始哭闹个,“虽说弗陵比平常的孩子长得壮大结实,可他毕竟也还是个孩子。上次跟着陛下去了一趟海边,回来病了好久,看着他那边受罪,我可不想再叫他这样的!陛下,我不要弗陵去,有什么事非得大老远地去那里,我也不让你去!你留下吧,多陪陪臣妾好不好?”

刘彻捏着她的脸蛋儿说道:“真是像个孩子!李夫人当年可不是这样。”听了这话,赵婕妤的眼珠中又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哭得梨花带雨:“陛下还是念念不忘李夫人。臣妾听宫里的人说过了,说臣妾长得像她。只是臣妾是臣妾,陛下别老是拿臣妾和李夫人比好不好,臣妾不想活在李夫人的影子下面!”刘彻笑了笑说道:“好好好!你先下去吧,这次弗陵就不用去了,等出行时朕再召你陪驾!”钩弋夫人“喏”了一声,满意地走了。刘彻又传旨道:“此去齐郡,先到巨定县,随后转至泰山封禅,召昌邑王刘髆泰山陪驾!着皇孙刘贺一同陪驾!”

一路旌旗到了巨定县,刘彻问齐郡郡守道:“这齐郡靠近大海,土地也肥沃,去年的收成怎么样?”郡守答道:“回禀陛下,去年齐郡的收成并不好,尤其是巨定,前些年地里荒废了不少!”

“有这等事?那你这个郡守是怎么当的!”刘彻斥责道。郡守立马跪下道:“陛下恕罪!容臣细禀。以前,巨定县的男丁充裕,地里的庄稼也都年年成熟。这些年,每年郡中都被征徭役戍边,现在巨定里的男丁只剩下鼎盛时候的三分之一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幼和在征讨匈奴中剩下的残废之人了!”郡守道。“哦?巨定县参加讨伐匈奴的多吗?”刘彻问道。“是啊,陛下!当年,陛下下旨征讨匈奴,这里的男丁都是冲在最前面的!漠北决战,这巨定县战死的将士何止千万呐!”郡守道。“英雄!他们都是我大汉朝的英雄!”刘彻道:“可是,不种地怎么了得?老百姓吃不上饭,怎么打仗,怎么保家卫国?”众人沉默。

刘彻便下令,去田间走一走。望着荒芜的田地,只有几个人在耕田,刘彻心生感慨。来啊,朕也要下地种种田!“陛下,这可使不得!”众人拦下刘彻,刘彻推开众人道:“快闪开,朕就是要亲自去种一种!”七十多岁的人,一辈子生活在宫闱之中,哪里种过地?刘彻不过是扶过农夫手中的犁,颤颤巍巍地耕了一圈,便被众人簇拥而去了。皇帝竟然亲自下地耕田,随行官员都很吃惊,而这个消息迅速在巨定传开了。

回京途中刘彻巡游泰山,扩建祭天神坛。不日,来到泰山脚下,入住岱庙。此时,刘髆已经在泰安焦急等待了有些时日。他期盼着见到父皇,好为自己的舅舅求情。

果真,在岱庙,刘髆如愿以偿见到了父皇。可以没等问到舅舅李广利的事,刘彻便问道:“近来书读得怎么样了?”“儿臣已经读过了《易经》、《诗经》了,现在在看《论语》、《老子》。”刘髆道。“很好!有什么新的体会吗?给朕讲讲。”“儿臣觉得,孔子和老子是不同的思想,读了《论语》,便不必再去读《老子》了,反之亦然。”刘彻问道:“那你是想学什么?”“儿臣想学孔子,鲁国有很多先生,对孔子有很深的研究。”刘髆道。“朕将孔子列为正统,不是叫你跟着一样做!儒家,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说好是不好?但是,为君者,不是要把仁义道德放在嘴上,而是要有用法的手段。”刘彻道。刘髆似有所思,刘彻又问道:“你还要好好看看《韩非子》!不要只看一家两家的学说。朕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太皇太后叫朕读老庄,但是朕偏偏就喜欢看《商君书》、《韩非子》,后来董仲舒给朕讲天人三策,朕就把孔子的学说好好看了看。记住,不要只看一家,要博彩百家。能对大汉朝有用的,就要照着做!”“是!儿臣记下了。”刘髆答道。

“文章写得怎么样?”刘彻问道。“儿臣读了《诗经》,基本都会背了,偶尔也写一些。近来,儿臣还读了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儿臣觉得写得很好,儿臣想,将来也要有这样大的才情!”刘彻严肃道:“诗词歌赋只是小才!大才乃是胸怀大志,腹有良策,危难关头能沉着冷静,对治理国家有独到的见解,关键时刻能够为国献身,这才是大才!”“是!儿臣记下了。”“学习不可荒废,武艺也当如此。不可沉湎于酒色,知道了吗!”

刘髆答应着,刘彻便甩手让他退下。“父皇,儿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吧!”“贰师将军现在远在塞外,为我大汉朝杀敌。现在是不是不宜把将军一家逮捕下狱啊?希望父皇看在母亲的份上,放了他们吧!”刘彻听后火冒三丈:“你知道什么!李广利究竟是大忠,还是大奸,朕心里清清楚楚。你不知道吗?你这个舅舅,在朝中的时候和那个刘屈氂图谋不轨,到了朝外,朕治他的时候,居然拿着我大汉数万将士的性命不顾,去图他家的战功。我数万大汉将士的生命,在他李广利眼中什么都不是。更可恶的是,他冒进吃了败仗,居然向匈奴投了降。你说说,这大奸之人,朕该杀还是不该杀!”

一段话说得刘髆哑口无言。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在战场杀敌立功的舅舅,居然会投降匈奴。这阵子京中的探子没有来报,却在父皇口中得到了这惊人的消息!刘彻怒斥道:“如果不杀了这样的人,我大汉数万将士的血不是白流了!我们刘家的江山,还能在你我父子手中吗?”

正尴尬之际,一个清脆的童声传了过来,“皇爷爷,皇爷爷!”

原来是四岁的刘贺,听到里面的声音,便冲了进来。后面有几个宦官跟从喊着:“世子慢些,慢些!”刘彻一见这孩子便喜欢的不得了,连忙起身,跑了过去:“快慢些,小心摔了摔了!”刘彻一起身,后面也跟了一群人护送。此时刘彻的心情,早已没了刚才的怒气,一把讲刘贺抱在怀里,对着刘髆说道:“这就是你给朕生的小皇孙?很好,很好!”捏着刘贺的小鼻子,说道:“这鼻子,这眼睛,简直跟你皇祖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刘髆起身,在旁补充到:“今年四岁了!”转头扭向刘贺说道:“贺儿无礼,还不给皇爷爷扣头!你娘怎么教你的!”说罢,刘贺一个轱辘从刘彻怀里钻出来,在地上叩头道:“孙儿给皇爷爷请安!”

刘彻笑得合不拢嘴,抱着他又亲了两口。“好孙儿,好孙儿!”说着取过一枚玉佩,戴在刘贺的脖子上。“这玉佩本来有两块,一块朕给了你皇祖母,你皇祖母去的时候带走了。这一块朕一直戴在身边,今天给你了!”“父皇,这……贺儿!还不快谢谢你的皇爷爷!”刘髆道。“刘贺谢皇爷爷!”说着便要下跪磕头,刘彻看着刘贺可爱的样子,便领着他的小手,往自己的龙椅上坐去。

刘贺第一次坐在这样的位置上,看到下面的人纷纷低下了头颅,跟自己在下面仰头看到的大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这种感觉,仿佛自己是站在了高高的山巅一般,内心中涌动着一股热情,在这个地方一坐下,再高大魁梧的人,都变得那样的渺小。

刘髆在旁边看着刘彻转怒为喜,心中开始还有些不畅快,但是转瞬便烟消云散了。看到父亲对儿子这样好,心中感到平生以来最为欢快的感觉。此时此刻,他心中闪过一丝念想,要是自己长久待在父王身边,这王爷不当也罢。

一连几日,刘彻把刘贺带在身边,教他写字读书。这一日,刘彻正手把手教刘贺写他名字里的“贺”字,“你这个字,还是朕给你取得呢!”外面的大臣来报:“皇上,封禅大典的礼仪已经准备好了!”

刘彻抬眼看来,乃是泰安的地方官。这个郡守甚是年轻,刘彻便问道:“朕是第几次来泰山了?你这个地方长官,清楚不清楚?”“皇上第八次到泰山来封禅了!俗话说’古者天子五年一巡狩,用事泰山’,如今皇上声明,海外咸服。用不了五年,就要来泰山向天神通报了。”郡守道。刘彻很满意,点了点头道:“朕都是什么时候来的,你知道吗?”泰安郡守支支吾吾,今天本来是一个面见圣上的好机会,想向皇帝汇报封禅前的准备工作就绪,博得一个好印象,意图升官做做。没想到皇帝上来一个问题把自己问住了,只能说道:“这个……臣不知……”

“我知道!”一个清脆的童声打断了郡守的支支吾吾。“你知道?”刘彻看着刘贺,眼睛笑成了一道缝。“皇爷爷是元封元年、元封二年、元封五年、太初元年、太初三年、天汉三年、太始四年封禅泰山,加上今年的,一共是八次!”刘彻哈哈大笑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是父王告诉孙儿的!”“昌邑王,不错,不错!”刘彻笑道,转而面向郡守道:“还不如个孩子。下去吧!”“明日跟皇爷爷一起上泰山好不好呀!”刘彻对刘贺说道。“好啊,皇爷爷!孙儿还没去过泰山呢,孙儿谢谢皇爷爷”刘贺磕头道。

第二日,乃是皇帝的封禅大典,先在山脚下封地,再行封山。銮驾到了中天门,刘彻便下马步行。刘彻叹道:“朕临泰山,曾感叹高矣、极矣、大矣、特矣、壮矣、赫矣、骇矣、惑矣!然而泰山还如此雄伟,但是朕却老了。”刘贺跟随在随行的队伍中,看到泰山顶上旌旗招展,鼓乐齐鸣。封禅大典的盛大程度甚至超过了皇帝的登基大典。

泰山之巅,一轮旭日冉冉升起,而云海在脚下翻腾。目光所及之处,皆如仙境一般。而从山顶往下看去,云朵便如棉花一般,在各处分散排列。确是大好天气!

刘彻拉着刘贺的小手,心里想着,上一次来泰山封禅,是霍去病的儿子霍嬗陪自己的来的,可信不久霍嬗也死了。如今朝堂上,陪着自己平定天下的老臣们也没有几个人了,顿时一股苍凉之感涌上心头。江山代有人才出,自己当年一手培养起来的年轻战将,早已化作腐朽,而自己的孙子如今已经是长大的年纪了。

“皇爷爷,在这里真得可以通到天帝吗?”刘贺问道。“也许吧!”刘彻说道。要是在平时,刘彻必然对此不会犹豫,因为泰山封禅、海外求仙,本就是他终生追求之事。“你皇爷爷老了,富贵难以长久,而泰山确是依然如此坚固!我这大汉的江山,总归要有年轻的一辈继承,这样大汉才是会像这泰山一样巍峨!”“皇爷爷,心诚则灵!你是我们大汉朝一顶一的大英雄,皇爷爷的诚信一定会感动天帝的!”

刘彻看到刘贺如此说,开心地捏了捏他的脸蛋儿。问道:“贺儿,你说说,皇爷爷怎么是大英雄了?”“皇爷爷功劳盖世,大汉朝的边界望都望不到边界,大汉朝的子民多得数都数不多来。这难道不是皇爷爷的功劳吗?”刘贺道。“你知道皇爷爷这天下靠什么做的稳吗?朕就是靠着这些儒生们,给朕教化百姓。靠战场的将军们,为朕攻击匈奴!这些将士们可是我大汉朝的大英雄!”

“孙儿看皇爷爷才是大汉朝的大英雄!孙儿也想向皇爷爷一样!”刘贺道。“这皇位,坐上可就像是坐在了刀山火海上。你还敢坐吗?”“敢坐!”刘贺稚嫩的童声答道。刘彻哈哈大笑。远处的刘髆不知是何缘故,但见祖孙二人谈笑,便也无甚担忧,急忙上前伺候。刘彻指着刘贺,对刘髆说道:“这个孩子好好教育,将来必成大器!”“是!”

玉皇顶祭天完毕,刘彻在众人搀扶下在山顶游览。“都说朕不行,看,朕不还是登上了泰山。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到七十岁的人本就不多。古往今来,古稀之岁能临泰山者能有几人?”来到孔子登临泰山之处,说道:“此乃孔子小天下之处!”转而又念道:“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刘髆听了,这是孔子临终前自喻之话,说道:“父皇春秋正盛,不该有何悲观想法。”“髆儿,父皇终究要随你母亲一样,去羽化登仙。你可要好好地撑起大汉的天下!”刘髆万万没料到刘彻会当着众人说出这样的话,“儿臣……敢不从命……”

旁边大臣、宦官之间几个眼神递过去,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已经作了立储的打算。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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