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安安家做客回来后，秦禾在家又呆了两天，陪着爷爷将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干净，准备再过两天就回老家了。
这天秦禾吃了晚饭正在屋里修炼，屋外突然传来爷爷的敲门声。
“阿禾，有你同学的电话，找你的。”
秦禾开了门，看见秦淮手拿着老人机站在门口。
“谁啊？”秦禾小声问道。
“那天晚上来的陆茜茜。”秦淮对他大有深意地挑了挑眉头。
“咳咳……”秦禾有些尴尬地接过手机，随后转身进来了屋，“爷爷，我一会儿把手机给您送过来。”随后便关上了门。
“没事，不急，你和你同学多聊会儿。”
秦淮站在门外，微微笑了笑，捋了捋苍白的胡须，这才转身回了自己屋。
“喂，学姐？”
“嗯！是我！”电话里传来陆茜茜欣喜的声音。
“打电话过来是有事吗？”秦禾问道。
“你现在在家？”
“嗯。”
“出来玩吗？”
“现在？”秦禾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已经降临的夜色。
“嗯，这才刚天黑，才七点多钟。”陆茜茜笑着回话。
“出来随便走走，逛一逛嘛？”电话里又传来陆茜茜带着些许期盼的声音。
“呃……”秦禾迟疑了一下，看向旁边地上刚被他拿出来用于修炼飘渺身法的小铃铛，“那个……我今晚有点事，恐怕出不去。”
“啊……哦……”陆茜茜情绪低落下去。
“明天吧？明天出来玩？”秦禾笑着问道。
“真的？”对面的声音再度变得欣喜起来。
“嗯，过两天要回老家了，估计得开学了才回江城。”秦禾把手机声音开为免提，放在窗台上，自己则靠在墙上望着远处的夜空。
“怎么样？明天有时间吗？”秦禾笑着问道。
“哈哈！可以！有时间！”电话里传来陆茜茜大大咧咧的笑声。
“你身体怎么样？”高兴地笑了一会儿，陆茜茜又关心地问道。
“嗯，早好了，现在就喝点中药就行了。”
“记得按时吃药。”她认真地叮嘱。
“嗯。”
秦禾怔怔地看着夜空，随后神色温和地笑了笑。
“那……明天见？”秦禾试探着问道。
“怎么，你现在有事嘛？”陆茜茜好奇地问道。
“那倒没有……”
“那就陪我聊会儿天呗，难不成不想和我说话？”陆茜茜半开玩笑地说道。
“哪有……聊什么？”秦禾嘟囔了一句。
“嘻嘻，那就好！”陆茜茜那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说话的声音变得空旷辽远，“最近晚上真冷啊，我去倒杯热水。”
“你在床上？”秦禾问道。
“嗯，没什么事，在床上玩手机。”陆茜茜的声音近了些，随后电话里响起她小心喝水的声音。
“你过年打算去哪？”秦禾问道。
“还能去哪，呆在家里呗。”这回手机里能清楚听到陆茜茜的呼吸声了，秦禾可以想象到她正将手机放在脸旁，笑着说话的样子，于是心里某个地方似乎也微微跳了跳。
陆茜茜叹了口气：“不像你还能回老家，我只能一个人呆在家里了。”
“你爸妈不在家？”
“都去世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让秦禾的身体骤然僵在原地。
“抱歉……”秦禾的声音变得很小，陆茜茜使劲将手机贴在脸上才能听清那两个字。
“哎呀没事！学姐我可不是那种脆弱的人。”电话里传来陆茜茜大大咧咧的笑声，秦禾听见后也微微一笑，只是心里某个地方像是突然被抽空，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溢出来了。
原来他们两个人一样啊……
电话里陆茜茜沉默了一会儿，静得双方都能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阿禾，你在想什么呢？”陆茜茜突然问道。
秦禾双手撑在窗台上，冰冷的夜风经过小巷，外面的马路上人影绰绰，灯火葳蕤，一棵树下的阴影中，猫和狗在嬉戏着。数万里的高空中，点点星光从云间投下，朔风呼啸着卷过山岗。
“没什么，就是觉得学姐你真厉害。”秦禾将下巴抵在胳膊上，漆黑的双眸中像是装下了外面所有的光亮，他神色认真地赞叹道。
“啊？”电话中陆茜茜似乎有些疑惑。
“你学习很好呢，在一中里大家都觉得你是传说中的人物了。”秦禾笑了笑。
“哈哈！要是别人这么说我就无所谓啦！但是是阿禾你说的话，那我可就得高兴好一阵了！”陆茜茜说话的声音像是一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她高兴地笑了一会儿，声音终于渐渐收敛，随后她轻咳两声，小声地问道：
“阿禾，做我男朋友吧，咱们俩简直绝配！天造地设那种！”
“哈？”秦禾身体一哆嗦，下巴直接磕在了窗台上，疼痛立马让他哼出了声。
“那啥，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秦禾捂着下巴，拿起放在窗台上的手机，尴尬地说道。
“还早呢……”陆茜茜委屈地叫出声。
“咳咳……明天傍晚七点钟，人民公园那个广场哪里，咱们在那里见面。”秦禾快速说完这句话，准备挂断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补上一句：“学姐晚安”。
“好吧，阿禾晚安。”陆茜茜吸了吸鼻子，无奈地回答，随后那边秦禾便挂断了电话。
秦禾抹了一把脸上不存在的冷汗，随后出门把手机还给了爷爷，这才返回屋里。
在凳子上沉默坐了一会儿，秦禾这才拾起地上的小铃铛开始修炼飘渺身法。
第二天下午六点半左右秦禾出了门，来到人民公园的时候刚好七点钟，在热闹的广场中央，秦禾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坐在亭子里的靓丽身影。
入冬之后天黑的早，此时广场上已经亮起了明亮的灯光，大妈们守着那个小音箱准备开始跳广场舞，有几个年轻人在那边的健身器材处锻炼身体，小孩们手里拿着玩具在广场上欢快地跑着。秦禾走进亭子，坐在陆茜茜对面的木制椅子上。
“怎么样？我今天没迟到吧？”陆茜茜得意洋洋地看着秦禾，明亮的双眸中笑意流淌。
“来这么早干嘛，在外面等着多冷。”秦禾缓缓突出一口白气，笑着看向她。
陆茜茜今天穿了一件藏蓝色的长款条纹针织裙，衣服下摆垂至过膝，纤细的小腿穿了透明丝袜，柔和地反射着明亮的灯光，脚上是一双黑色高帮靴子，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俏丽的脸上似乎也添了淡妆，眼角的泪痣黑得如同刻意点上去的墨滴，看上去仿佛一张精致的画。她翘着二郎腿看秦禾，嘴角泛起柔和的笑意。
如果不是秦禾认识她，单凭这身成熟的打扮，她已经有模有样地像个大人了。
“怎么样？好看嘛？”陆茜茜红润的嘴唇动了动，笑容促狭地看着秦禾。
“咳咳……你这么穿不冷么？”秦禾眼神不自在地看向旁边，挠了挠头。
“加绒的呢，不会冷。”陆茜茜笑了笑，随后歪着头打量不再敢看她的秦禾，站起身翩翩走到秦禾旁边坐下。
秦禾吸了吸鼻子，一股仿佛花蜜般的香味从旁边传来，他身子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悄悄挪动几下，拉开和陆茜茜的距离。
“怎么？我是怪兽，会吃人吗？你这么怕我。”陆茜茜娇媚地白了他一眼，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双手撑在椅子上，轻轻晃荡着双脚。
秦禾挠了挠头，看着亭子外面热闹的人群，随后笑着对旁边的陆茜茜说道：“出去逛一逛吧，这么干坐着一会儿就冷了。”
“走吧。”陆茜茜点了点头，站起身，秦禾跟在她身后，二人出了亭子，绕过人群，沿着广场边缘朝着下面的玉溪河走去。
小路上铺满了红色的小砖，旁边和草地接壤的地方有一根闪着彩光的灯管，每隔五十米便有一个木制的垃圾箱，上面画着一张张形态狰狞的铁面具。那是本地的传统文化——傩戏，传说那是一种古老的舞蹈，又称鬼戏，先民们戴上狰狞的面具，脚踩奇怪的舞步用来祭神跳鬼、驱瘟避疫。秦禾就读的三中又被叫做江城民族中学，课间操便是由傩戏简化了的傩韵操。
道路另一边便是玉溪河了，清澈的河水中倒映着对岸的灯光，有几只蝙蝠正掠过睡眠捕捉昆虫。对面是一栋栋红色的楼群，被江城里的人称为“红楼”，里面发出霓虹灯光，现代与古代的气息在这里交融。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没戴围巾？”二人经过一个围了围巾的女生，秦禾突然对陆茜茜问道。
“昨天洗了，还没干。”陆茜茜瘪了瘪嘴。她和秦禾手里都牵着一个红色的气球，是刚刚路过一个小摊买的，秦禾见她喜欢，便出钱买了两个。
“家里只有一条？”秦禾歪着头看向她。
“上次买了两条，不是送给你一条么。”陆茜茜将气球的细绳栓在手腕上，双手穿在兜里，“说起来我都还没看见你戴那条围巾呢。”
“现在天还不冷，以后再说吧。”秦禾耸了耸肩。
“你刚刚还说冷呢！”陆茜茜白了他一眼。
“那是觉得你穿得单薄所以我才那么说的。”秦禾笑着解释道，“我又不冷。”
陆茜茜转头看了看秦禾头顶，突然伸出手想摸一摸，但是被秦禾灵敏地躲开了。
“干嘛？”秦禾看了她一眼。
“阿禾，你最近好像长个子了，都快有我高了。”陆茜茜柳眉弯了弯，随后拍了拍自己胸口，“还好，还是没我高。”
“等我再长一年。”秦禾斜乜一眼，“到时候绝对高你一大截。”
“哈哈！那我等着。”陆茜茜抿着嘴笑道。
二人继续往前走，上了马路，又一路慢悠悠地逛到了步行街，在一家烧烤店门口停了下来，陆茜茜硬要拖着他进去吃东西，秦禾拗不过，只能跟着她一块进去。
吃完烧烤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二人又沿着原路逛回去，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陆茜茜家的小区楼下。
“真不打算上前坐坐？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陆茜茜双手插在兜里，笑容韵味地看着秦禾，那个红色的气球在她头顶上空摇晃，像是她此刻欢喜的内心。
“算了，我爷爷叫我早点回去呢，以后有时间再说吧。”秦禾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摆了摆手，转身朝外面走去。
“路上慢点，小心马路上的车！”陆茜茜在他身后喊道。
“知道了！”秦禾大声回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走在路上。
直到秦禾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转弯处，陆茜茜才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随后用手轻轻拉了一下牵着气球的细绳，嘴里哼着歌谣，一蹦一跳地进了小区。
两天后，秦禾和爷爷终于踏上了回老家的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