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无汲

上官无汲

第九章 再相逢(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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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枫与朱承砚一战结果会是如何?

上官无伋实在有些好奇。这两人无疑都是顶尖的高手,也都曾经与她交过手,武功实力都在昔日的她之上,但要判断谁的武功更胜一筹,则要复杂和困难地多。虽然她情感上倾向寒枫,但理智上还是认为朱承砚取胜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在她看来,古往今来所有武学高手大致可以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天赋异禀,一种是勤学苦练。当然,有天赋也离不开苦练,再勤奋也得具备一定的领悟力,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否则再高的天赋资质也是徒然,只是侧重点不同而已。她自认属于第一种。自七岁开始习武,她便展露惊人的天赋,虽是女儿身,但她天生感官敏锐,身体素质并不比高大威猛的男子差,只要坚持练习,她的速度、反应、爆发力都能达到常人一辈子难以抵达的程度。最难得的是,平时性格略显焦躁的她,在内功修习时却极具耐心与天分,所以她一开始练的便是常人难以入门的道家内功,而且在几年之后便小有所成,内力极为深厚。

在笔者看来,这倒不是上官盟主狂妄自夸,实情就是如此。她出生于一个古老的武学世家,祖上不乏资质超凡的人物,最出名的便是侯家先祖、“神宗”的创始人,同时也被称为天下武学之祖的侯如海。由于年岁的久远,关于他的传说已经蒙上了太多神秘的色彩,难以考究了。但近的,还有上官无伋的父亲侯子轩,同样被称为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当今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所以从家族血缘上说,她与侯青栩都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何况他们的母亲也一样来自历史悠久、人才辈出的武学家族,外祖父瞿恭自不必说,他们的二舅“金钱先生”瞿天浚便是武林中公认的天才。理智的说,倘若上官无伋的童年不是这般坎坷,中途又受血蝙蝠和天魔大法影响,心魔不稳、时好时坏,而是按她原本的人生轨迹在侯子轩或者侯老爷子的教导下成长,那她在十七岁的修为远远不止当初的程度。当然,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正因为这段离奇的身世及心魔的束缚,她反而在最极端的情况下完成了武学修行上的蜕变,并在短短两年后,便一跃成为连元泽林与朱承砚都不得不承认的大家宗师。

而寒枫与朱承砚,按照上官无伋的区分法,寒枫的特征尚不明显,也许两者皆有,但朱承砚毫无疑问属于第一种。与生俱来的过人天赋,又性格坚毅,兼具悟性与韧性,再加上以嘉靖的天子之尊,必定网罗天下能人异士、名师大家悉心教导多年,所以这位朱公子的潜力是趋于无限的,尤其在他失踪两年之后的今天,就连此刻的上官无伋都难以估量他真正的实力。

何况高手对决,实力与斗志同样重要。朱承砚就是那种实力与斗志兼备,绝不服输、永不言败的人,而寒枫跟他一比,则要淡泊无求地多了。而且上官无伋隐隐有种感觉,觉得他们跟宋之绮三人之间一定有故事。朱承砚毫无疑问是对宋之绮有情的,这一点在宋之绮插手凤鸣山庄之时,她就看出来了。以朱承砚一贯的冷酷决断,又关系到嘉靖的圣意与安危,居然能为了宋之绮而主动退步,可见用情不浅。可寒枫对宋之绮的态度,她就不好判断了,他们两人没有同时在她面前出现过,私下也从未提起过对方。不过现在想来,他们两人倒是绝配,一样的高深莫测,一样的淡泊名利,虽然性情恬淡、不喜纷争,却又极重情义,倒也不失为性情中人。

这两人身上还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上官无伋的“克星”,都是曾经让她感到头疼厌恶却又束手无策的高人。尤其是宋之绮,她可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位在各方面都完胜上官无伋,让她一度嫉妒不已的年轻女性。算起来她的年纪也与上官无伋相仿,最多长个一两岁,无论年纪容貌,还是性格人品,都与寒枫是天作之合。

这么一想,上官无伋心里不由激动起来,差点想追上去把朱承砚给拦下,省得他拆散了这对天造地设的有情人。幸而她很快又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幼稚可笑。寒枫与宋之绮是否有情,需要她来过问吗?他们三人的故事与纠葛,既用不着她胡乱猜测,也不允许她横加干预。至于寒枫与朱承砚之战,寒枫既然应约,心中自有决断。以往都是寒枫像个老妈子一样盯着她,唯恐她惹是生非,何时轮到她来为寒枫操心了?

好不容易从“又蠢又坏的混蛋“转变为如今从容自信的刀神,她还是专心处理好自己的一堆麻烦事,免得一个不小心被人打回原形,到时候可要一败涂地、颜面尽失咯!

这不,如今就有另一位她捉摸不透又束手无策的人已经醒来,正等着与她见面。对于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伯母,上官无伋实在头疼,明明两人的上一次会面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一手安排了对方的“死亡”,如今还有再见的必要吗?

可碍于堂哥萧风迪的面子,她又不得不见。谁叫她是个关心兄长的好妹妹呢!不知是否因为她对大表兄瞿潭宇所造的罪孽太重,上天有意要惩戒她。她对着自己同胞兄长侯青栩倒没什么,可对这些表兄、堂兄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以前对二表兄余祈信如此,如今对堂兄侯青迪也是如此。没有办法也就罢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可她不但不躲,还特别喜欢主动地贴上去找麻烦。

这可不是犯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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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上官无伋意想不到的是,沈夫人居然决定在萧风迪的陪同下跟她见面。说实话,就算只有她们两人见面尚且尴尬,何况还多一个完全不知内情的萧风迪了。她真不知道这位伯母是怎么想的!是怕她这个夫家侄女会对自己动粗吗?还是怕儿子心中的疑惑不够多,伤势恢复得不够快,打算再狠狠地刺激他一番?

她这个做母亲不心疼萧风迪,她还心疼呢!

所有当上官无伋走进蘅芷院的灵堂,看到萧风迪就静静地站在沈夫人身后,而后者也丝毫没有要他离开的意思时,她的内心是愤怒的,脸色也是难看的。可当萧风迪有些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似乎在怪罪她对长辈不敬时,她立刻乖乖地收起满腔怨气,脸上又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两人的小插曲没能瞒过沈夫人的眼睛,她原本苍白悲凉的脸上居然浮现了一丝笑意。

“我什么都还没说,也不打算当着你的面说些什么。”她显然也读出了上官无伋心中的担忧,柔声说道,“我请你来,只是想感谢你这些天来对青迪的照顾,另外也想当面跟你道声别。”

上官无伋心中一惊,脸上却只能保持镇定,微笑道:“伯母刚刚醒来,身体尚未康复,堂兄更是重伤未愈,何必这么快启程呢?若是因为这个灵堂让您感觉不适,我可以马上派人拆除,或者换个住处啊!”

“你放心,我没打算去白雪城,更不会带着青迪同去。我也认为他应该留在此处养伤,我会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完全康复再动身。到时候青迪会先送我回洛阳,之后他会去开封见他父亲。我所说的道别,是对你说的,因为我知道你很快就会离开。”死而复生之后,沈夫人的读心术更加炉火纯青了,居然能看穿她每一个想法。

“那堂兄……”上官无伋似乎还有话要问。

“他不会多说,也不会多问的。他只需要知道他父亲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是我愧对他父亲与侯家。余下的日子我会每日吃斋念经,为我曾经犯下的过错赎罪。”

上官无伋先偷偷看了眼萧风迪,见他神色平静,虽然眼中有伤感不忍之意,但情绪并无太大异常,终于放下心来,不再提问,也不再说话了。

“你很关心他,也很理解他,比我这个做母亲的更能理解他的顾虑与伤怀。”沈夫人突然笑了笑,“如果你们不是兄妹的话,倒是十分般配。”

因为这一句话,原本各怀心事、各自惆怅的两人都露出了笑容。

萧风迪终于从沈夫人的身后走了出来,就如往常一般伸手搂住她的肩膀,笑着道:“我娘说她喜欢你布置的这个灵堂,尤其喜欢你设的这块牌位。等我们离开这里,她还要把这块牌子一起带走,摆在家中的佛堂里聆听佛音。”

“为什么?”上官无伋终于不再掩饰内心的惊讶,“难道你们都不介意,也不忌讳吗?特别是你,你居然没怪我随便立牌位诅咒伯母?”

“只要我娘喜欢,我有什么可介意的?再说……”他低头对她温柔一笑,“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呢?”

上官无伋翻了个白眼。

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个见色忘义的男人,名义上假扮寒枫当着她的保镖,却为了郑文璇跟她大打出手,要没闻聚福在中间拦着,只怕把她生剥活吞的心都有了。此刻居然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他说的是真的,”沈夫人也看着牌位,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欣慰之色,“我的确喜欢。等将来我闭上了眼,便将它作为我的牌位,一个字都不必更改。倘若青迪和他的后人偶尔经过洛阳,愿意来看它一眼,我便心满意足了。”

她说的是洛阳,而不是开封或者侯家祠堂,倒是令人伤怀。上官无伋相信她这句话完全出自她的本心,并无半点故作哀伤或惹人同情的目的。

这牌位上没有她的姓氏与名讳,甚至也没有立牌之人的落款,这样不合礼法的牌位,她却由衷地感到喜欢。这是否代表她已经抛弃她的姓名与过去,同时又暗示她不敢以侯家子孙的先人自居,所以连落款都一并省略?

上官无伋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正犹豫是否要开口问个清楚,沈夫人已经先一步说道:“你们都各自忙去吧!我有些乏了,想稍作休息。青迪帮我送送你妹妹,今日也不必再来看我了。”

说完她便缓缓起身,守在一旁的侍女急忙走上前来,扶着她回屋了。随着她的转身,她的悲凉与伤感也随之消逝,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沈夫人。

而上官无伋没有说问出口的问题,恐怕也永远都没有机会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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