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倾枫心里慌得很，被她这一问，都觉得喘不过气起来了。

明明此时的不姜山中刮着的风都是暖的，此刻他却只觉身侧凉气弥漫，腿脚能站稳都是费劲了力气。

“是......”他像是过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应她的问题。

“你听我说，我不——”

“你别说话了。”花落蘅打断他，语气比方才冷了许多。

御倾枫彻底僵住。

他说出来，和她自己知道，差别......是很大。

怎么办？他要怎么和她解释？

他早该听萧棋的话，早些告诉她这些事。花落蘅不是个不讲理的，也不是个蛮横的，至少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这样，只要他好生坦白，一定可以好好和她沟通的。

可是眼下......他就算是悔，时光也不会倒退了。

御倾枫抬了抬手，想要碰一下她，却又不敢碰。

“落蘅。”他小心翼翼地又唤了一声。

花落蘅盯着前方，有些呆滞，一声不吭。

御倾枫在这瞬间觉得自己走到了深渊，被人拉都拉不起来的那种。脑子里浮出了一堆的话，最后只说了句：“对不起。”

花落蘅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没理会他。

御倾枫真是要死了。

她就算是打他骂他一顿也好，撒火也好。这不说话，着实是让他觉得煎熬。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要怎么告诉你.....我怕你会和师姐她一样介意我的身份，我也不知应该怎么跟你说。”

御倾枫盯着她，试探性的问：“你，你怎么不说话？”

许久许久之后。

花落蘅笑了一声。

“你想听我说什么？”她侧过头，面上挂着很浅的笑意，语气听不出温度。

这样子的笑，这样子说话，令御倾枫崩溃。

“落落，你不是说，你不会在意这些的吗？你不是说，你对魔族的态度、和你姑姑他们是不一样的吗？”

“落落，我没有要骗你，我也不想骗你的。”

而且萧棋先前不是也说，花落蘅和花沚是不一样的？

御倾枫虽然不清楚，当年花沚和祁摇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看得出，他这位师姐、如今和祁摇见面就像是仇敌一样。可花落蘅对他，不是这样子的。

“落蘅，对不起。”

花落蘅垂眸，神色像是松了一些，又问：“你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吗？怎么知道的？”

我说是萧棋告诉我的，你信吗？

御倾枫想了想，萧棋还是出卖不得，只得撒谎说：“之前不是特别清楚。是我兄长回来之后，他才告诉我的。”

花落蘅眉头微皱，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有些不信。

“落蘅，你先听我说好吗？”御倾枫尝试着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骗你，我也没有想要瞒你。我真的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

花落蘅再次笑了笑，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那你想怎么告诉我呢？”

“我问过你，你说你不在意的。”

“你说你不会和你姑姑一样的。”

“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好好待在昆仑山。或者......我陪你回丹穴山。”

“落落，你说这样好不好？”

花落蘅面上的笑意彻底消散，语气又冷了下来：“你说完了吗？”

御倾枫瞬间一怔。

“没说完就继续说，我听着。”

“......说完了。”御倾枫就快要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勉勉强强才发出了字音。

花落蘅转身面向他，凝视着他的眼睛，开口：“那该我说了。”

“御倾枫。”她轻声唤道。

“你是我最爱之人，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是你御倾枫，无关乎你的身份。”

“不论你是人是仙，是神是魔，我都爱你。我的心意，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改变。”

她抿唇笑了笑，声音有些软意，还带上了几分哭腔：“你在担心些什么呢？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御倾枫滞住了。

“你想继续待在昆仑山，我们就一起回昆仑山。你想待在魔界，我便同你一起待在魔界。我会，一直都陪着你，陪在你身边。”

御倾枫眼眶酸了酸，差点要哭出来了。

“落蘅。”

御倾枫拥住她，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好呢？”

花落蘅伸手环上了他的腰，轻轻闭着眼，笑容很是清澈。

“我一早便知你的身份。”

“你为我挡下清荷那一剑，三叔察觉到了你的筋脉有异样，他是见过玉颜上神的，自然也看出你和玉颜上神生的很像。”

“玉颜上神嫁给你父亲的事，我祖父和二叔他们都是知晓的。三叔之后去问了他们，他一下便惊觉了你的身份。”

“所以三叔不让我继续待在昆仑山，就是因为你的身份，他怕我......有朝一日会走上玉颜上神的那条路。可是他对我说了多次，我从未听过他的话。”

花落蘅哽咽了一下，哑着声说：“师尊，你看，我为了你，三番五次地同我三叔作对。先前把他气得差点要如舅舅那般提剑来杀你了。你怎么还忍心......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我不该瞒着你。”御倾枫终于能体会到花落蘅对自己是多深的感情。

当初因为他去到昆仑山，因为他待在昆仑山，默默喜欢他。知道自己喜欢她之后，赶着就对他表白。在他中了妖毒，义无反顾地要为他解毒。她一早就知晓他的身份，可真的从未介意过。

他先前琢磨的那些话，想着她若是恼自己该怎么好，自己要怎么和她解释。可其实，他根本就无需向她解释什么，她没有不信他，也没有在意。

他的落蘅，一直、都在等着他先开口说啊。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怀疑她的感情，不信任她。故而才不愿告诉她。

御倾枫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心里分明有许多的话要说，可却不知要怎么开口了，最后还是只说了声重复的“对不起”。

花落蘅抬起头，伸手轻轻止住了他的嘴，“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三个字。”

她眼眶泛着泪，唇角却绽着一丝笑，“我不是一直在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可你总是不说。”

御倾枫捻了捻她的头发，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轻声说：“以后不会了。”

他以后若还这般，那就真是个混蛋渣子，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顾虑到这里是魔界，御倾枫不敢太过放肆，将人抱紧吻了片刻，就松开了。

“时间不早了。师尊，我们回去吧。”花落蘅笑的很温和。

御倾枫握住她的手，手指相扣，笑着应道：“好。”

钰鄞在宫院门口的不远处，站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一起走出的御倾枫和花落蘅。

“殿下这是要离开了吗？”钰鄞神色淡然的很，看着紧握双手的两人，无丝毫惊异。

御倾枫犹豫了下，开口想要问：“南风——”

“属下已安排送他回昆仑山了。”

御倾枫松了口气，那便好。

他原以为祁摇是个执拗的性子，听不进去旁人所言，却不想自己说句话，他什么都没说就应允了。

御倾枫冲着钰鄞微微笑了笑，答他方才的话：“我不便久留，得空会来看看的。”

钰鄞点头未言。

“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问一下。

“殿下请说。”

“乐清公主——”

钰鄞打断：“殿下，乐清公主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君上会处理好的。”

御倾枫其实是在好奇，既然乐清公主也参与了三千年前的事，可祁摇却没有动她。当初她在昆仑山出现，祁摇也只是对她冷言冷语，让她回天宫。

只是这钰鄞都不等他问完话就忙不迭打断，看样子是不愿多说。

芳华、玉繁、祁摇，他们都不愿说起三千年前的事。那钰鄞，一定也会听从祁摇的话，不会对自己透露半个字的。

“好，我知道了。”御倾枫想了想还是作罢不问了。

钰鄞忽的看向花落蘅，对她道：“还望落蘅姑娘，照顾好我家殿下。”

花落蘅笑道：“这么大个人了，还用得着别人照顾吗。”

这些日子以来，不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吗。花落蘅压着后面这句话没说。

“若兄长再做什么不当之事，还请你能劝解一二。”御倾枫看着钰鄞，又说了句。

“君上他虽手段残忍了些，但到底还是会念及夫人，不会伤害无辜。殿下对此大可放心。”

“属下同君上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这一点，还是可以向殿下保证的。”钰鄞算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御倾枫担心的就是祁摇会胡来。

可正如先前花若萤所言，他们之间，到底谁对谁错，没有人可以说得清。

他可以站在昆仑山的角度，谴责魔族。也可以站在魔界的角度，找天界寻仇。祁摇知道他拎不清这些，所以什么都不愿和他说。

“希望吧。”御倾枫对钰鄞笑了笑，只是笑容带上了几分苦涩。

走远了些许，花落蘅才开口说了句：“你应该相信你哥哥。”

御倾枫脚步一顿，侧头看过她，有些不解：“他带走南风，还连累你，你此刻竟替他说话？”

“他本来也就没有要伤害我啊，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御倾枫忍不住笑了起来。

“咦？”花落蘅偏头往左边的墙角看了看，惊呼了一声。

御倾枫顺着她的视线一并看了看，除了几株花，其他什么都没瞧见。

“怎么了？”

花落蘅皱了皱眉，“我好像看到了云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