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梨头也不回的背影，苏澈有点慌了。
心底忽然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就这么看着她离开什么也不做，她可能真的再也不想理他了。
无暇顾及太多，苏澈忙忙地出声补救。
“它说它叫暴富，是一个小姑娘取的名字，她还天天中午蹲在这里喂它们，有时候还会喂它们现挖的蚯蚓。”
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字，苏澈有点紧张，深吸了口气等待着她的反应。
江梨傻了眼，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不得不说，苏澈刚刚的一席话对她的冲击力相当大。
他每一个字都说对了。
要说别的事情可能是苏适告诉他的，可偷偷挖蚯蚓这件事，除了她和鱼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江词爱干净，要是知道她偷偷在泥里抓蚯蚓，估计早就把她抓回去好好教育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苏澈这小子真能听得懂鱼说话？
好奇心驱使之下，江梨三两步折返了回来。
“它还跟你说什么了，你都说出来，我听听。”
苏澈犹豫了一下，妥协似的把视线转向了池塘，似乎真的在仔细听着什么。
片刻后，浅色的唇轻动。
“它让我告诉你……暴富这个名字很难听，想要你换一个叫。”
眼前那双圆溜溜的黑眸瞬间瞪大，显得相当不服气。
岂有此理！
暴富——多有寓意的名字啊！
苏澈拧着眉，视线在涌动的鱼群之间来回转换。
“它们都说自己的名字……不好听。”
江梨：……
不过看这小子的样子，倒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真的……听得懂？”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江梨清晰地察觉到他的心跳骤然增速。
苏澈在紧张。
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是个疯子？”
他是个疯子。
所有人都这么说。
花草树木，鸟兽虫鱼，所有这些不该被人听到的声音，他全部都能听到。
村子里的人都说他是怪物，说他从生下来就是疯的。
就连亲生父母为了摆脱流言，都巴不得他早点死掉。
要不是哥哥尽力护着，他怕是活不到今天。
“怎么会？”
小女孩的眼眸亮晶晶的，比漫天的繁星还要璀璨夺目。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重要的事，她正色几分。
“它们有说过我漂亮吗？”
苏澈一愣，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根本没有问它们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在她仰着小脑袋注视着自己的这一刻，他只想点头。
很漂亮。
她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孩子。
小小的女孩笑颜如花，目光所及之处宛如绽开了满园的苍翠。
他的世界，冰消雪融。
……
从那天之后，江梨自动把苏澈归为了朋友的行列。
对她来说，这是个很大的突破。
毕竟苏澈是她来到人类世界之后交到的第一个年龄相仿的朋友，是她彻底融入这个世界的关键点。
自然地，对于朋友，分享自己爱吃的小点心也是常有的事。
正午时分。
江梨正哼着儿歌准备去找苏澈一起吃糕，走到门口时却瞧见了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叶眉儿？她怎么来了？
难道是听说她最近跟苏澈走得近，故意来给她找不痛快的？
“阿澈，这是厨房今天新作的叶糕，可好吃了，我专门带给你来尝尝。”
少女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却让江梨怎么看怎么觉得虚伪。
按照她对苏澈的了解，十有八九是不会接的。
果然。
“我不吃甜。”
男孩丝毫不给面子地别过头，眉眼清冷不近人情，连看都没看叶眉儿一眼。
不吃甜？
先前给你带小点心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吃啊。
好拙劣的理由。
……
见叶眉儿没有半点要走的打算，苏澈皱了皱眉。
这个时间，她该来闹腾了。
刚刚就是以为来的人是江梨，他才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没想到入眼居然是别人的脸。
正想着，院外不远处小小的身影映入眼帘。
果然来了。
男孩枯寂的寒眸瞬间燃起暖色，站起身冲着院外的方向轻唤。
“江梨。”
叶眉儿堆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怎么又是她……
苏澈对眼前的叶眉儿视若无睹，径直朝着江梨的方向走去。
“给我的？”
意识到苏澈的目光停驻在了自己拎着的小盒子上，江梨下意识要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你说你不爱吃甜。”
小手一躲，让苏澈接盒子的动作扑了个空。
苏澈眉心微微拧起。
隔了这么远，她是怎么听见的？
“我没说。”
淡然地接过盒子打开了。
江梨抱着胳膊细细打量他。
这副一门心思耍赖的样子，倒是有点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了。
在叶眉儿的注视下，前脚还在说自己不吃甜的苏澈随手往嘴里扔了块糕点。
这小子怕不是在有意针对她。
叶眉儿暗骂，真不识好歹。
下一刻。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却已经走远了，仿若她根本不存在似的。
……
直到远离了苏适的院子，江梨才忍不住问出了压在心底的疑惑。
“刚刚为什么对她……”
她想问，为什么要对叶眉儿那么冷淡。
苏澈跟自己不一样，他初来乍到，跟叶眉儿接触不多，按理说应该没什么仇怨才对。
“不喜欢她。”
苏澈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理由。
“哥哥说她欺负过你。”
江梨一怔。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苏澈不喜欢叶眉儿的原因竟然出在她身上。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推她下水。”
小人儿的眼神坦坦荡荡，澄澈又干净。
苏澈的心软了软。
“那天发生的事，我都知道。”
叶眉儿为什么会落水，别人不知道，他却门清。
害人不成反被害，后又故技重施让江梨被亲叔叔训斥，默默委屈了许多天。
这些事，池子里的目击证鱼都已经告诉他了。
他喜欢江梨的性子。
率真直爽，敢爱敢恨。
每每看到她的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的心格外安静。
就好像——
在他枯竭的生命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