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里的消息一闪一闪，被曲国强完全忽视。他端正地坐在书桌前，看着屏幕上的男女主角相逢却不相识，抹着眼泪，胡子拉碴的脸上全是亮晶晶的液体。
“卡几麻……”男人皱着鼻子一缩一缩，伸手抽走了一大把桌上的纸巾，“为什么要这样？歪？……明明两个人以前那么相爱，怎么现在成了仇敌了……不要啊，你们两个应该好好地一起生活下去啊……”
他抹着眼泪，抽抽噎噎：“神啊，他们如此相爱，就让他们在一起吧，为什么又要来阻拦他们呜呜呜呜……”
群聊消息不断地闪着，总是跳出来的消息框影响了曲国强的看剧体验。他擦着眼泪，伸手打开群聊，一大长串的消息看得他手一抖。
他一吸鼻子，十分焦急地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衣服，好半天才找到一件冲锋衣，快速套在身上，冲出了家门。
……
先行报的位置是一片高楼林立的商业区。夏恪沉默地走到先行报公司的楼下，格子间还有不少亮着灯。
曹清风双手交叉，坐在旋转椅上，透过落地窗俯视着地面。
顾长安只剩下一年，如果夏恪知道这个消息，他一定会背叛HOM，站到自己这边。但是他又在很早之前答应过顾长安，无论如何都要向夏恪隐瞒这件事。
“唉。”
他叹了一口气，喝着手里的热茶，想着今晚可能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道义让他不能违背承诺，但是从他的角度出发，告诉夏恪对他来说益处更大。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呐，实在是百转千回。他以前觉得因为感情做出的选择，总是鲁莽或者愚钝，但是现在想想，感情的选择，又有什么对错之分呢，无论怎样去假设，假设都不会成立。
……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夏恪来得急，头上还有未干的汗珠。没有敲门就进来，曹清风也没有说些什么，旋转了椅子朝他示意：“找个地方坐吧。”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许多想问的，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先平复一下心情，咱们慢慢聊。”曹清风从桌上递给夏恪一杯茶，“你看你，大晚上过来，要不是我今天加班，我就接待不了你这个贵客了。”
夏恪的手轻轻放在茶杯壁上，说：“你很清楚我来是因为什么。”
“我知道啊，我们今晚不就是谈这件事的吗？”曹清风的样子很是随意，一副闲事不挂心的样子，“不过我也有我的原则，如果可以说，我就会告诉你。”
夏恪盯着他。
他的意思是，就算今天来找他，也不一定能够得到问题的答案。
“顾长安是不是和你说了些什么？”
“是说了不少。但是吧，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特别信守承诺，她不愿意我告诉你，我也不会违背我的诺言。”
“顾长安今天准备自杀。”
“什么！”曹清风身体前倾，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头喝了一口茶，“她怎么这么想不开。”
“所以来问你。”
曹清风沉默了很久。
“抱歉。”
“这些都是她自己的决定。”曹清风伸手拂去杯沿上的茶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瞒着我吗？”夏恪苦笑，“她跳下去的时候，我甚至来不及抓住她——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就像是整个世界一下子黑了下来，然后什么也听不见。”
“如果你告诉我，我至少可以拦住她。”
曹清风看着男生，像是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那个人曾经像疯子一样，目眦欲裂，用像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血红眼睛看着他，说：
“这是最后一个方法。”
“你真的想好了吗？”他问。
“想好了。”那个人笑着，一边笑一边掉泪。
曹清风像是决定了什么，低下头：“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
……
曹清风站在楼上，远眺整个城市的灯火。他手里的茶已经冷了，但是他却浑然不觉。
门响了三声，曹清风回头：“请进。”
潘小村推门进来，曹清风眯着眼睛看他。潘小村被他的视线盯得浑身不适，局促中还记得找个位子坐下。
“曹主管，你找我？”
“其实早该找你了。”曹清风凉凉地笑着，“毕竟拿着别人的脸用，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
潘小村一惊。
“我的脸确实挺帅，但好像不应该成为你在游戏中炫耀的资本。”曹清风放下杯子，“我说的对吧，超人鱼？”
……
冬夜的风吹着街上的行人裹紧了外套。风在高楼间穿梭，呼啸着发出类似鬼哭狼嚎的声响。
夏恪的鞋子踩在路上，却没有什么知觉。
……
“现在基地A和基地B融合的进度已经大大超过了我们的预测时间。也就是说，在未来三天，你将会在实验基地A拥有你的游戏身份。”曹清风说，“这个消息对我们来说不算好也不算坏。我只是没想到，甘福兰的动作这么快，已经掌握了Wald公司的大部分股权。”
“本来进入游戏世界需要通行证，但是现在两个基地的通道被直接打开，我也不清楚可能会发生什么。罪犯会直接进入实验基地A，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的现实世界。但是这里的规则在很早之前已经被定下。他们之前在最高层世界都是有犯罪前科的人，记忆虽然被清除，但是他们的犯罪因子仍然蠢蠢欲动。”
“夏恪，你信那些罪大恶极的人会痛改前非吗？”曹清风笑，“我是不信的。我现在可能说得混乱，但是你只需要知道一点，人的本性永远不会被改变。这些被放出来的罪犯意识，一定会犯罪。”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跟你说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曹清风说，“本来第一案的奖励有三个人，三个人都是候选人，也就是能够接触到世界真相的候选人。但是命运的安排往往就是这么奇妙——我本来以为拿到第一案奖励的应该是顾长安，我也觉得这个奖励会保护她。”
“谁能想到，最后去往最高层世界的居然是你。”曹清风看着夏恪的脸，有些出神，“连老天爷也在捉弄你们。”
夏恪看着曹清风，没有说话。
“夏恪，万事都有因果。有些事情，我们无能为力，那些什么人定胜天的鬼话，只能哄骗哄骗小孩子——顾长安总是遇到危险，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她？”曹清风说，“这是她的命运。”
……
“我好像不是幸运星，我是噩运神。”
夏恪走着走着，想起顾长安说过的话，在街道上站住了。身边人来人往，风也还在吹。
街道上灯火通明，洋溢着节日快要到来的喜庆。人们谈笑着，拿着刚刚从超市买回的对联和年货，显得他格格不入。
他掏出手机，想给顾长安发消息，但是打了两行字，又删除了。
在城市的另一端，顾长安躺在床上，留下两行泪来。
……
早上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李逢深的脸上。
李逢深条件反射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想到自己这几天还是不用上班，不知为什么有些失落。
不过就算是不用上班，他的生物钟还是遵循着早先的样子。他打着哈欠做完运动，然后刷着牙，听着新闻。
手机已经好久没有响过了，也没有什么人找他。
李逢深久违地刮了刮自己的胡子。自从崔静远去世之后，他就鲜少在意自己的形象了，平时到了单位，崔静远总要和他比比谁更帅，虽然说幼稚，李逢深也总是应战。
不过最后警民广告还是找了崔静远拍，他还为此在自己这儿炫耀了几个星期。李逢深想起旧事，哈哈笑了两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又收敛了笑意。
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坐得笔直。
可能是之前在警校训练过的缘故，他总是不自觉地用这些来要求自己。他转头看着阳台上晾着的警服，心中像是空了一块儿。
“要是给你重新选择一次，你还会选警校吗？”崔静远问。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复的？
“当然了，当一个惩奸除恶的警察，是我从小的梦想。”
“你可比我有抱负多了。”崔静远说，“我就想好好地生活下去，安安稳稳地拿着工资，最好能准点下班——嗯，这些大概就够了。”
“有那么多职业，为什么选择刑警？”
“说起来你可别笑我，因为刑警的衣服很帅。”崔静远示意李逢深看自己的脸，“你瞧我这张脸，除了刑警制服，还有什么能显示出我的帅气。”
冬日的阳光落在沙发上，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窗外有鸟儿在叫，十分欢快，像是在呼朋引伴。半晌，另外几只鸟儿像是听到了呼唤，从远处飞来，落在他的窗台上。几只鸟此起彼伏的歌唱让李逢深的家中多了几分生气。
李逢深靠着沙发。
冬天过去，马上要过年了，应该是举家团圆的日子。前几天才给崔静远的父母去了电话，两位老人对于他的来电很是惊喜，再三叮嘱他保重身体。
他很惭愧，至今为止也没有找到杀害崔静远的凶手。崔静远的性格，也不会和谁结仇。或许真的像那个孩子说的一样，崔静远是因为查到了什么，才惨遭毒手。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