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被封锁在这个地下二层的实验品全部被记录在案、列入救助目标之后, 这件事本该告一段落。

除了学院面的事务之外，莉莉丝只在意念层面上跟凯奥斯沟通了一下，随后就带着一群血族小蝙蝠不告而别。当阿诺因从事件报告的大量文字中抬起时，已经见不到莉莉丝小姐的身影了。

桌子上多了一杯温咖啡, 里面兑了魔幻植物的果实, 有助于凝聚“灵”。小恶魔梅尔维尔在一旁打了个哈欠, 伸了一个懒腰，然后重新躺进黑雾簇拥之中, 坐在半空里，眯着眼睛看向阿诺因：“巫师真一群可怕的家伙。”

“怎么？”阿诺因问。

“任何行都要井然有序地形成报告, 以书面形式递交过去，这对于拥有改变世界力量的强者来，太过于拘束。”梅尔维尔继续念叨, “而且, 阿诺爹地这次做的事，轰大陆也不为过, 应该载进教廷的历史里……不过们元气大伤, 主找巫城谈判议和的这一行为来看，明圣廷反而一个非常能屈能伸的组织。”

“主谈判除了们的核心力量损伤之外, 实更多的拉瑟福德不愿意为了当前的人类传教组织付出更多。”直接称呼神只的圣讳会被对感受到, 阿诺因不太在意，“没有了光明神的支撑……这就双施者最大的差别，因信仰而具备能力的牧师和神职者，终究要依靠于神明。”

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就议教团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在顶尖力量有所缺憾的情况下，跟巫城保持和平才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

“们寻求和平的条件中，要废止天计划，这提出的条款。”阿诺因喝了一口咖啡，将羽『毛』笔重新蘸了蘸墨水，在纸上继续写下去，一心二用地道，“至于黑暗生物……全让凯吃了。”

“……也许那不吃，那只回收情绪？”梅尔维尔嘀咕了一句，少数几个近距离观察、能够更为清晰混沌形态的人，有时候对于凯奥斯状态的感知，比阿诺因更为准确，“以前听魔王，现世中许多具有黑暗『性』质、诡异『性』质的生物，都凯奥斯本体诞生的情绪残渣，它们附着在相邻的世界中，因温度、湿度、空气中的元素成分而诞生。”

“……你讲得有像，卵。”阿诺因手指一顿，瞥了一眼。

“跟生育没系，这混沌的『性』质决定的。”梅尔维尔小声解释。

“知道。”阿诺因实有不开心，的低落情绪非在这段对当中产生，而因为知道深渊裂隙必须闭，凯奥斯需要暂时离去——或许有机会相见，祂的本体却不能真正地降临到自己身边，而自己竟也无跨越这种隔阂。

被这种失落的情绪包裹，对于自己的能力不足而感到沮丧，看起来却依旧平静、镇定。

“祂的『性』质最多变复杂、难以理解的。”梅尔维尔偷偷吐槽了对一句，然后刚刚趴进黑雾里准备闭上眼睡觉，就听到粘稠『液』体在地上流的声音，脊背一寒，猛地抬起，见到一条黑漆漆的触手从地上爬起来，圆圆的眼睛凝视着自己。

不知道为么，明明在阿诺因眼里很萌的一面，到了小恶魔这儿就觉得很可怕。汗『毛』倒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凯奥斯爹地……”

小触手盯了几秒。

梅尔维尔脑海中急速旋转，啪地一下从黑雾中掉下来，试探道：“那走？”

小触手没么静，转而探向另一端，它勾住阿诺因的手指，恬不知耻地『舔』了『舔』，然后被这只白皙的、隐隐散发着香气的手指弹了一下。

……好香。

比起主意志，脑子不够用的小触手往往无师自通一些不该学会的事，它认认真真地往阿诺因的手腕上缠，然后扭着蹭了蹭，见对还情绪不高的样子，就又爬过去伸到握笔的手指之间。

写不下去了，手指的缝隙被粘稠的触手填的满满的，都不了。

“怎么了？”放下羽『毛』笔，才刚刚把笔松开，刚才写字的手指就被缠得紧紧的，还分裂出一条小舌『舔』的手指内侧。

阿诺因无可奈何地撸了撸触手的，注意力一时被分散了一下，『摸』了半天才感觉对想带自己去别的地，站起身，果然被小触手牵住了手。

————

星夜。

最近写事件报告写得太久了，失去了品味城市星空的时间。因此一直到登上塔楼的楼顶时，阿诺因才发觉『迷』曲之都有这么美丽的夜空。

生活在这里也有很多年，只不过都没有观赏的时机。

这个标志『性』的高建筑物没有受到前一日『荡』战争的摧残，它依旧挺立于这片土地上，注视着这个城市中的人群。而重建措施有人商议，不需要年轻巫师们『操』心。

楼顶上圆球形带尖塔的建筑形态，只有上面一个边缘好坐。阿诺因被触手拉了一把，还没跳上去，就一栽进凯奥斯的怀里——那股寡淡无味、像冰水一样的气息，无论对何更换身躯，都灵魂特质一般蕴藏在祂的本质之中。

凯奥斯在的身边。

隐约有些觉得，这一种奢侈的待遇了……怎么会这样呢？

阿诺因在怀里埋了埋，没有起来，也没有抬，而在夜幕笼罩的时刻抱住了对。温柔的手臂同样也环过的腰侧、脊背，将稳稳地、安定地纳入怀中。

“睡醒了不叫。”阿诺因小声道，“站得高空气会好吗？”

“派触手去叫你了。”凯奥斯道，“空气……你觉得好吗？分不出质量的优劣。”

太不懂幽默了。回复的态度很认真，阿诺因也就不由自主地跟一些这种无用的废：“觉得有变好一。”

“好。”凯奥斯道，“你看天上。”

阿诺因正想起身，结果被勾着腰换了一个向，依旧坐在怀里，这让年轻巫师有些挂不住颜面，也未抗|议，而将手放到了对环着自己的手背上，汲取一种令人安心的温度。

熟悉的夜空，没有么特别的。除了满天星星很漂亮以外，仿佛不值得特别注。

“漂亮”本身，就一个值得注、值得奉献浪漫的事了。

阿诺因观察了一会儿，正想今天的几个星星离标准星图差距有大的时候，对的手从腰间向上放了放，按在的心口上。

那枚镶嵌在身躯里的神格隔着血肉、隔着衣料，缓慢而又强烈地被唤醒，一股不可忽视的复苏感卷席着。随即，的视野猛然变化，更多脱离于人类的东西被呈现在眼前，在神格的影响之下，存在于现世，又脱离于现世。

“那边光明神殿。”凯奥斯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地响起。

在群星的偏西侧，盘旋着无数发光微尘的地，一个时而极度庞大、时而又极度微小的宫殿『露』出外表，凝视时，它不断放大、不断变得精致，阿诺因几乎能看到神殿两侧的柱子上镌刻着神纹，白金『色』的地板两侧跪伏着羽翼收拢的天，祂们雕塑般凝固不，在不受召唤时，跟一缕光塑造的雕像无任何区别……目光放远时，看到神座之上支着额、闭着双眼的拉瑟福德，祂穿着金『色』的曳地长袍，眼睫也一片耀目而光彩十足的发光物，拥有着信徒最相信、最坚持的面容，承载无数人的希望——当阿诺因注视超过两秒时，拉瑟福德有感觉般睁开了眼。

像太阳、光明、希望……等等一些抽象的概念猛地砸了过来，让人晕目眩、极度仓促地想要移开。而阿诺因受到这样的注视时，肩膀却被凯奥斯轻轻地按住，对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几乎能与两人初见时的那一日重叠：“不要怕。”

不用怕，在你身边。

祂混『乱』、黑暗、不够稳定，祂沉默地簇拥围绕着自己。

阿诺因慢慢地恢复了平静，与拉瑟福德对视，而这位位格很高、最近又受了委屈的正神似乎心情不佳，看了看，又扫了一眼身后无尽的黑暗，觉得无趣地移开了视线。

光明神殿比想象得更为枯燥。阿诺因转移位，望向了与之对应的另一端“夜空”，穿越层层的星星，见到一片漆黑的水池。

“混沌之渊。”凯奥斯道。

“……你家？”阿诺因心中一，突然道。

家？在人类的理解里，应该的。凯奥斯迟钝了一下，然后道：“对。”

透过层层的星辰，这个凯奥斯本体的栖息地显得非常黯淡，无论何凝望，自始至终都笼罩在一股灰蒙蒙的、雾一般的气息里，穿越宽阔的黑『液』水池，进入池底，则已经见过几次，已经眼熟的古旧神座，神座的底缠绕着触手状的形态和丛生的荆棘。

人形态外貌完全不清晰的祂沉眠于神座之中，灰白流淌的发丝从固体变成『液』体，由『液』体凝聚而成。神座荆棘之下，更深的无边『液』体、浩瀚海。在这灰蒙的海洋当中，狰狞恐怖的黑暗生物、极端难以理解的事物、最为强悍或凶狠的生物体，全都凝固一般臣服在神座之下，被驯养的雀。

阿诺因静默地凝视了很久，才轻轻地道：“……果你消失，就会回到这里吗？”

“……对。”

“那下次回来……”

凯奥斯没有及时回答，而阿诺也立即按下语，吐出一口气，忽然问：“你的锚？”

“嗯。”

“那……想要让你变成么样子，都可以吗？”

“都可以。只要你足够强。”

“锚在哪里，可以找到吗？”阿诺因开玩笑似的道，“不会因为太弱小而找不到吧？虽然没有看，拉瑟福德身躯被锚建筑得非常稳定，这能够感受出来的，要多强才能让你拥有稳定的身体呢，六级、七级……还像老师那样……”

停住了语，因为凯奥斯的手在的心口处覆盖着，跳声忽而一下比一下剧烈，与此同时，感受到了另一种心跳——在神生物所寄存本体的那个神域，在遥远的星辰更高之处，混沌的神座上亮起一幽然的光芒，这整个混沌之渊唯一的微光，它来源于凯奥斯的身躯，来源于祂浑浊混『乱』、不断溶解又凝聚的人形躯体，来源于祂的核心，祂的心脏。

同样的心跳，阿诺因的信仰、提供凯奥斯的锚，就在这剧烈而相同的心跳声中。

“在那里。”慢慢地道，陈述一件事实，“你主宰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