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过紫罗兰王国的过程, 比之前忙碌繁密的实验阶段要显放松了很多。

诺顿常年栖息在古森林的花朵之中，他其实有立刻回到古森林的条件，却不知道什并没有这样做。这个黑皮银发的尖耳朵精灵在车上睡着了，还是让沼泽之花哄睡的。

沼泽之花比以前要更听话懂事, 发出“沙沙”的声响, 哄完了这只精灵黏糊糊地来缠着阿诺因, 叫了几声“妈咪”之后，再蹭蹭他的手指。

车里的桌子上放着一张过期的旧报纸, 是四个月前的，经用来铺桌子了。阿诺因刚刚无聊时阅读了一下, 上面写着北方的新教会活动，写着那位圣洁无比的牧师大人以及他身边的兽人骑士……伊大人那边好像很有进展似的，在旧教廷受到重创之后, 他们的发展营造了一个非常好的时机。

而且, 伊大人是真正信仰光的人，他很容易感动到别人。

只不过兽人骑士是什？阿诺因自从上回受到对方身上通讯标记传来的留言之后, 就没怎跟这位远方的朋友沟通过了。他研究了一下旅行路线, 准备先去一趟多尼多奥峡谷。

那是巫城很少人触及的名词，是一位大巫师的陨落眠之处。落日的余晖映照着多尼多奥峡谷、也映照着黑暗沼泽的可怕魔物们。阿诺因不清楚自从上次凯奥斯清理黑暗生物之后, 那里还有没有其他的诡异存在活跃着……他确实需要这样一个研究对象。

诺顿身上不适合做更深入的探索。虽然自称“不择手段”, 阿诺因也没有冷酷到那个地步。他倒了一杯热饮，然后给睡着的精灵先生扯了一下盖在肩头的软毯，脑海中复盘着近期的成果。

更复杂的灵魂组成，确实可以由神格力量所创造……莉莉丝创造血族之后诞生的亲王们, 似乎就有她组成灵魂的影子，只不过按照血族的成曲线，那应该也是慢慢培养的……

那神只的灵魂呢？无论是投影、还是降临媒介, 归根到底都只是让神的一分，也就是祂们的意志降临，而意志也是灵魂中包含的。

阿诺因的绪越来越远，直至马车忽然停止，外界从寂静转喧闹，他抬起眼看向窗外——一队穿着奇装异服、敲着特『色』乐器的人群从街道旁走过，而街道两侧的人们纷纷避让开，有的转过头，有的则是双手合十，沉默地祈祷着什。

“这是什？”

雇佣来的赶路人隔着精美的马车门回道：“是追灵教会。”

“追灵教会？”阿诺因回忆不出这个名字，这应该是在圣廷元气大伤之后冒出来的新教派，信仰未必是什真正的神灵。“他们的主是……”

“是万灵主宰。”赶路人恭恭敬敬地道。

……好狂妄的名字。阿诺因考了一会儿，他摩挲了一下指腹，总觉这像是什送上门来的甜。

新诞生的伪神自应该也没有想到，会惹来一位什样的存在。阿诺因轻轻地吩咐了一句：“请追随着他们，可以吗？”

赶路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并未理解到这位先生的意图。像他这样接阿林雅的单子的人，是隐隐清楚对方是巫师的……只不过巫师的身份没有以前听起来那可怕罢了。

“好的。”他道，“先生。”

应该不至于出什大事吧？赶路人想。

————

追灵的仪式一直持续到落日时分。

当昼夜交替之时，温度会更低。阿诺因下车时披了一件厚外套，『毛』绒绒的里衬很好地保留住了温度，而刚刚醒过来的精灵先生不会感冒，还是被巫师裹成了一个厚粽子。

诺顿陪着他站在不远处，看向被灯光照亮门口文字的地。这是追灵教会的分，这些奇奇怪怪的信仰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连正牌的精灵神都不清楚这究竟是个什方向的神只。

“对于这些教会，没有一个审核机制吗？”诺顿拨了一下『毛』领。

“怎审核呢？让贵族和王权来吗？”阿诺因道，“贵族质量残次不齐，王室的统治未必就高瞻远瞩，这听起来可不怎靠谱啊。”

其实不必审核，争斗失败的伪神、神话生物，自然注定不能够远地发展。世事万物皆有一个发展阶段，眼下就是这样一个较混『乱』的时间段。

“闻所未闻这样的教会，还有说那个什……万灵主宰。”诺顿迟缓地打了个哈欠，“冒犯巫师了。”

“我倒不觉冒犯，只是好奇。”阿诺因道。

“……我对的好奇有些『毛』骨悚然的。”诺顿吐槽了一句。

阿诺因没有回复，他慢慢地戴上了手套，然后上前几步敲了敲门。来开门的人穿着羽『毛』编织的衣服，耳朵上画着图腾纹饰，他用警惕地目光审视了一下眼前的两位男『性』……人和精灵？这个夜精灵的特征这显，居然安全地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除了精灵的聚集地之外，其余的王国之中有很多王贵族会精灵视美丽的宠物，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一些肮脏的情|『色』交易上。而这名夜精灵竟然能够毫无掩藏地行走在城市当中，那他身边应当有一个非常强大的保护……或是有难以估量的背景。

开门人想多了，反而恭敬起来，他询问了对方的来意，而阿诺因只是说“想要了解一下追灵教会。”

没有任何一个宗教会拒绝这样的请求，这位信众两人邀请进入，热情地解说了一阵，然后他们带到祈祷室。

祈祷室的『色』彩非常缤纷，让人眼花缭『乱』的。每一个分都由不同『色』彩的琉璃或金属拼成，在中央的台子上放置着一本书，书名是《万灵之旨》。

“看来这个伪神的品味不好啊。”诺顿小声地道。

阿诺因一直在聆听着信众的宣传，前面都还算正常，直到挑选圣女、让圣女在十八岁成年时贡献初|夜给神时，他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想起凯奥斯曾说那群神话生物们收取祭品的挑剔。

那尚且还是真正的神，尽管这些生物们无法理解人类的道德，好歹有一个神格实质在的。这个伪神所宣扬的这些，有几分是真的能做到，有几分是坑蒙拐骗，那就不好说了。

“创造新世界，一个和谐平等，没有战争的世界？”

“是的。”对方很是激动，“到时候人人都能成双成对……”

“怎成双成对呢？教会给发对象吗？”阿诺因轻轻地打断他。

男人怔了一下，这是一个正常的疑问，他却又一种回答不出的窘迫和羞耻感，进而演变成不悦，语气变质地道：“当世界和平美好的时候，女人自然会嫁给我们的，教旨中写了……”

阿诺因忽然感兴趣起来，他不知道究竟是什样的智商促使他信任这样自相违背的教旨：“写难道是让女士们用婚姻做慈善，来接济们匮乏的精神和物质世界吗？”

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就在两人交谈遇到了阻碍时，原本在旁边静静诵念的教|徒们全都抬起了头，彼此望了望，似乎觉阿诺因是敌对教派前来捣『乱』，正待他们打算把两人“请”出去时。那个黑发青年忽然抬手触碰了台子上的《万灵之旨》。

霎时间，纯净的巫术力量灌注其中，这本被特殊制作过的书籍漂浮起来，跟阿诺因的手指大概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凭空飞速地翻了起来。四周彩『色』的玻璃和金属折『射』出动人心魄的光芒，全都映照在阿诺因的身上，而这个静默不语的青年只是轻轻地闭起了眼，这股纯粹的力量纠缠起一个巫术模型，足有六级的巫术窥世之眼在半空中渐渐成形——

在这只无感情的眼睛的注视之下，书籍传达的一切的内容、并且令教|徒们付诸于事件的所有祭典、行动，全都如同画片一样闪过，其中包括有一定程度的流血事件，以及几张令人触目惊心的献祭。

凌空的窥世之眼向四周旋转，由神格加持出一种不可直视的压力。连从旁观看的诺顿都有一种隐隐面对凯奥斯的错觉，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嚎叫着“快跑”，他却仿佛被钉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巫师。

六级巫术……他多大啊……诺顿有一种深切的不安感，他冥冥之中觉，阿诺因真是一个不世出的怪物，同时，他本身也是一个难以估量的奇迹。

就在整本“圣典”都被翻阅完毕之后，阿诺因的身上显现出一圈雷霆之环，前来制止的人类隔绝在外，随即转而抚『摸』上那位“万灵主宰”的雕像。

雕塑展现出一个美如妙龄少女的形象，有男女两『性』的特征，尽管尽力地呈现出一种繁华、缤纷、和平的景象，背后的混『乱』与无序却无法掩藏，在如此美丽的外貌之下的本体，可能只是一截满手臂的蠕虫罢了。

就如同贪婪教母、梦魇之主一样，在这个阶段，们都只是打着神幌子的诈骗犯，而没有对这些人真正的庇佑。

阿诺因摩挲着雕像的一分，他体内的神格活跃跳动、澎湃地冲击，强大生命力几乎可以引诱出任何物种的食欲，他并没有引诱，而是淡淡地道：“现在发觉要逃，是不是晚了。”

随后，一股人类难以察觉，却感受到一股致命的压制力，他们只能臣服地低下头颅，竟然连看一眼都没有资格，下一刻，在这个雕塑的上方挤出皲裂的痕迹，蛛网般的裂纹窸窸窣窣地扩散，上面渗出血迹一样的『液』体。

砰——

雕塑炸裂的同时，一个外表难以直视的东西被阿诺因掐住了命脉，隔着一层手套，这个着满头章鱼吸盘和奇怪肢体的伪神爆发出刺耳的轰鸣。

诺顿猛地捂住了耳朵，嫌恶地别开了眼：“在说什？”

阿诺因道：“问我是谁。”

“还真听懂？！”神话生物的语言也不是互通的。

“我跟们不一样。”阿诺因平静地道，“我在掌控神格。”

就算他没有说出区别，诺顿经意识到了，而他们是被神格主宰的生命。所以，如果他研究出神格的全作用，也就跟间接掌控他们没有什区别了，而伪神又只是一种争夺神格的劣等产物。

就算是从来都比较真的诺顿，也经发现自跟在他身边的危险程度了。他简直此刻就想逃走，脚步还没迈出一步，就见到阿诺因神情无波地捏碎了这只水平不足的伪神，沾染血水的手套摘了下来。

“……我说……也……”

“之前问我，这些教会和信仰没有一个审核机制吗？我好像找到此行的乐趣之一了。”阿诺因仔细地擦拭着袖口，以免沾上一丁血污，“我可以顺便帮们审核一下。”

诺顿只觉头皮发麻，他木着脸道：“灭绝神『性』。”

“是吗？”阿诺因笑了笑，“听起来很厉害啊，真不错，还不夸夸的旅行伙伴，伟大的巫师大人。”

“……别开玩笑，这样更可怕了……”

“怎这说，我可从来没有阻拦过回古森林。”

“没有阻拦过，我也……”诺顿环视了一下周围惊恐的信徒们，基于一种诡异的同情，他连“们的神没了”这话也不想告知，只能闹心地『揉』『乱』自的银发，“真像个狩猎。”

“嗯？”

“狩猎在眼中不够格的神话生物，以及神。”

阿诺因考了一下，觉谢立丹可能会喜欢这项工作，他本人其实是没有多大的狩猎欲望的，于是解释道：“巫师的眼里只有研究项目。”

“……不，这样讲似乎变特别可怕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