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
看着无尽滚滚向东流的大河水，顾上浑身一颤。
无尽深渊，当真是配得上这个名号。
站在岸的这边，看不到岸的对岸，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这还只是岸与岸之间的距离，至于它到底有多长，顾上就算从火妖的记忆中去探索也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岸边有船，花百羞是可以御空而行，到达第一座岛屿“漩涡岛”的，但是顾上不行，还要那猫妖也不行。
花百羞招来一条船，撑船的船夫是沿海的居民，是人族。
他们是无法修行的人族，自然不会被妖族强行抓去当育奴。
虽然没有成为育奴，但是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每月赚取几个刀金，一年下来，却要被附近的妖给剥削得一分钱不剩。
这就是宿命，他们早就认命。
有人乘船，他赶忙上前，请乘船人上船，而后躬身问道：“三位，你们是去什么地方？”
花百羞答道：“漩涡岛。”
船夫得到地点，也不多问，只是去到船头撑船。
顾上看着船夫，问：“此去多少钱？”
船夫一顿，而后卑微的回答说：“三个刀金，若是……若是……贵客没有，我护送一趟也是我的荣幸。”
在这里撑船，是要察言观色的，有些人向来喜欢“霸王”作风，若是不识趣的讨要乘船钱，指不定没有活路。
因此，船夫们皆是在赌，赌一个愿意给钱的。
顾上便是愿意给钱的。
但他没有刀金，看了花百羞一眼。
花百羞也摆了摆手，示意她也没有。
她可是奇峰楼的掌柜，哪有刀金这样的钱。
顾上盯着大喵。
大喵吐了吐舌头，掏了半晌，从怀里取出五个刀金来，道：“全部身家啦。”
顾上给到船夫，笑了笑：“你收下。”
顾上本想给一方修为皿，但最终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这个船夫得到修为皿，恐怕还没有花出去就已经被某些妖给盯上，然后杀人越货。
想到这里，顾上心头颇为感伤。
这生于北方大地上的人族命该如此吗？
见顾上满脸伤感，似乎是在同情那船夫，花百羞轻笑一声：“怎么，顾先生觉得不公平吗？”
花百羞是妖，她自然没有半点怜悯。
见顾上如此，才询问一声。
顾上淡然答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与不公平，我感伤的是他们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还坚强的活着，不可谓信念不强啊。”
花百羞听罢，却是看向一旁的大喵，道：“大喵，我帮你恢复原形吧。”
大喵盯着花百羞，也不敢拒绝，点点头。
随后，花百羞便将大喵恢复成原形，是一只大白猫，浑身毛茸茸的，睁着一双蓝漆漆的大眼睛，跳到了花百羞的怀中。
顾上很是诧异：“为何要让她恢复原身。”
花百羞知道顾上有此一问。
她却不正面回答，而是询问顾上：“顾先生，你想象中的南宗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问题问住了顾上。
想象中的南宗？
顾上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象南宗。
的确，要说想象，怎么也得有想象的基础，可顾上连基础都没有，他对南宗是完全的陌生，唯一接触到与南宗相关的还是林晚照这个南宗女修。
因此对南宗的想象，顾上实在是说不出来。
不过，非要说出幻想，顾上想起一句诗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可这是前世的幻想，自然不能拿出来告诉花百羞。
“我对南宗没有任何印象，因此没有想象空间。”
“不过我听说，南宗才是人族修士的天堂。”
“我想，那边定然与北宗是天差地别吧。”
听完顾上的陈述，花百羞哈哈一笑：“顾先生，我本不打算告诉你这些，怕告诉你后，你会后悔去南宗，但如今我们已经登船，便没有后悔路，所以决定还是告诉你一声。”
顾上愕然盯着花百羞。
花百羞去过南宗？
她这番话是在给自己提前打预防针吗，难道说南宗连北宗都不如？
“你知道妖族为何能崛起，席卷北方大域，将北方的人族宗门全部赶到南方去吗？”
顾上摇头。
他虽然从火妖的记忆中能知道一些，但如今花百羞要讲述，他自然是愿意听一听的。
“因为人族养妖。”
“妖，是人族养出来的，只不过养到最后，人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养的妖，所以妖族才席卷了北方大域。”
“正因为如此，妖族将北方人族奴役，培养成育奴，这叫一报还一报。”
顾上颇为惊讶的看着花百羞。
“人族养妖与妖族奴役人族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修为。”
“人族养妖，妖有妖元，妖元凝炼后，便是最好的修为提升物，养的妖越强，能得到的提升也就越大。”
“人性以贪，最终养妖成患。”
顾上也知道，站在花百羞的角度来讲，如今北方的人族是罪有应得，因为如果妖族不崛起，现在当奴隶的就是他们妖族。
花百羞继续道：“北方大域沦陷后，人族南迁，建立南宗，你觉得南宗的修士还会养妖吗？”
顾上一顿。
这个问题让他措不及防。
是啊，如今南宗的修士还养妖吗？
已经有前车之鉴，养妖是后患无穷，那么南宗修士理应不会继续养妖了吧。
没等他回答，花百羞轻笑一声：“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没错，南宗修士在继续养妖。”
“这便是你所期待的南宗，你或许对此没有太大的感觉，不过当你彻底融入南宗后，你就会发现南宗之所以叫南宗，是因为他们已经放弃了北方大域，所以才称为南宗。”
花百羞这番话的确扫兴，顾上很期待的南宗之行，他心中顿时索然无味。
他心中是有一丝热血的。
他觉得北方是人族失去的疆域，是曾经的耻辱，更是无法忘却的历史，南宗修士怎么应该团结一致，同仇敌忾，准备着北伐大战。
但是现在，他心中那一丝热血竟然被花百羞的这些话给浇灭。
他问道：“那南宗是怎样的南宗呢？”
花百羞毫不吝啬的给出她的评价：“奢靡、浮华，更是天堂。”
“你去了，你要么永远沉沦在其中，要么……”
“要么彻底死在那些奢靡与浮华之中。”
“修行，我知道，你去南宗是想修行，是想看一看人族的道场，是想找回你在北方丢失的人族尊严。”
“可惜，只能说可惜。”
顾上深吸一口气。
他竟然又对南宗期待起来。
他自诩不是因为奢靡，不是因为浮华，更不是因为什么天堂而期待。
他觉得，就算南宗是浮华之地，自己这个人族到了南宗，也比在北方当奴才强。
只是接下，花百羞又补充了一句。
“顾先生，你要有心理准备，南宗修士其实是很……”
话说一半，花百羞就不再说，停顿一下，变了口吻：“也应该不会，毕竟你们都是人族。”
顾上能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
花百羞的意思是南宗修士会排斥自己。
毕竟自己是从北方去的妖族奴才。
顾上想起林晚照来，他才明白林晚照的良苦用心，难怪会决定亲自带自己到南宗，她显然知道其中的潜规则，是想替自己摆平这一切麻烦，让自己能够迅速彻底的融入到南宗，成为南宗修士。
只是她却失踪了。
不明不白的失踪了。
一路无话，船儿在深渊之中飘荡，船上，顾上轻轻抚摸着大白猫，大白猫也静静的躺在顾上的怀里。
……
“公子。”
“前方就是聚道城。”
“听闻进了聚道城，就有机会入天衍道宫呢。”
一座雄伟城池坐落在一望无垠的开阔平原之上，在平原之后，一座拔地而起的山脉呈腾龙之势跃上天际。
天衍道宫就在那条如腾龙一般的山脉之中。
不过，要进入天衍道宫，第一关是入聚道城。
所谓聚道城，寓意天下之道皆聚于此，与天衍道宫执道天下之理念不谋而合。
火妖顾上也终于掀开幕帘。
“狗蛋儿，进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