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太过惊讶，邱子与的问话有些混乱。但方岳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因为他自己刚看到的时候，也同样吃惊。

而且，让他同样吃惊的是，招娣在六年前也被申报了失踪消息。

顾之树、招娣、苏郁三个人在四年间因为某种原因，都失踪或者死亡了。

但如果说，导致他们死亡的凶手都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王盼娣杀害贾凌源的理由就显而易见了。

方岳这边已经查到了王盼娣老家的住址，“邱队，你说她会不会躲到老家去了？咱要不要去她老家找找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王盼娣老家的地址发给了邱子与。

邱子与看了一眼地址。户籍上显示的地址是A市的一个近郊小镇，从城里开车过去也要小一个小时。

但王盼娣毕竟和招娣有关，不单单是要抓她回来这么简单。

邱子与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

===

出发之前，邱子与就已有心理准备，预料到此行必定非常艰难。但居然有这么难，也是没有想到的。

王盼娣的父母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普通的农村夫妻，但说起话来，即便是面对警方也毫无好脸色。

“不知道不知道，我都说了我不知道。”晒得黝黑的男人一边抽着烟，一边露出一口老烟牙，“那死丫头早几年就自己跑了，害得我赔了人家一大笔彩礼……”

从男人骂骂咧咧的话语中，邱子与和方岳大概还原了故事的经过。

九年义务教育之后，王盼娣刚满十六岁。

王盼娣自然希望继续读高中，但她的父母却不同意，他们觉得女儿总归是要嫁给别人的，不愿意在她身上花这么多钱。甚至还未经过王盼娣的同意，就将她许给了隔壁村的一个小伙。

王盼娣当然不愿意，但她的反抗在她父亲的眼里，毫无用处。两家依旧该下聘的下聘，该定日子的定日子。

王盼娣自知无法改变父母的决定，所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从窗户跳窗逃走了。

王盼娣的父母和那个定亲的人家，两家都试图去寻找这个过王盼娣，但A市这么大，再加上城里车马费贵，最后无疾而终。

王盼娣就算要逃，也不会逃到这里回来。邱子与默默在心里作出判断。

“死妮子！跑哪去了？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想饿死老子。”男人看着院外，忽然浑浊的眼睛射出恶狠狠的目光，朝着门口咆哮起来。

没有防备的方岳被吓了一跳。

他捂着心口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年轻女孩背着一大捆柴，身后还跟着二个年岁不一的小孩，脸上脏兮兮的，全都剪得短头发，也分不清男女。

打头的女孩抬起头，看到院子里站着警察，神色有一些惊惧。

她畏手畏脚地从外面走出来，身上沉重的柴火几乎要将她的身量压垮。

邱子与将站在柴堆前面的方岳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将位置让开。

小女孩才走过去，将身上的柴卸在地上。

“磨磨蹭蹭的，赶紧去做饭。少在这里碍眼。”那男人将手中燃尽的烟摁在地上，毫不客气地吼道。

“这都你家孩子啊？”邱子与重新又递了一根烟给那男人，试图和他拉拉关系，希望接下来问询招娣事情的时候，他能稍微多吐露一些东西。

那男人接过烟，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口气依旧生硬，“都是些赔钱货。”

见他这么说自己的女儿，邱子与忍不住皱了皱眉，但也只能先忍着，“我看户籍登记上说你有5个女儿，还有一个呢？”

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偏偏那男人抽着烟沉默了好片刻，才冷漠地说，“跑了。老子供她们吃供她们喝，一个个的没良心货，翅膀硬了就自己跑了。女儿就是女儿，没根的东西。”

他似乎嫌骂得不够解气，忽然就扬起椅子旁边的扫帚狠狠抽了一下在鸡圈喂鸡的小女孩，这小女孩因为瘦弱瞧起来才十一二岁的模样，但之前邱子与看过户籍，知道她因为已经有十四了。

“你们给我听着。读完初中就全部给老子嫁人去！别想读什么高中！老子不信你们的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了一通大火。

邱子与忽然想起户籍上，王招娣的文化程度是高中。所以试探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让孩子们念？这高中毕业，找工作也好找一点。我记得你大女儿就读过高中吧，现在在哪儿工作呢？”

那男人不屑地撇撇嘴，冷笑道，“那死妮子也是这么和我说的！说什么等她以后能赚钱了，肯定让我过上好日子……结果还不是个白眼狼？读书读花的眼，不知道在外头认识了什么男人，跟着人跑了……”

王招娣也不见了？！

邱子与顿觉不妙，忙追问道，“她也跑了？什么时候跑的？”

男人不疑有他，“早就跑了，十多年了吧。”

邱子与心里一凉，但又问，“哪一年？2022年？”

男子这才觉得奇怪起来，警惕地回头看着他，“你刚才不是说你来找二丫的吗？”

邱子与神情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我们警察办案必须要严谨，肯定要确认王盼娣会不会去投奔她姐姐的。”

男子像是信了，稍想了想，“好像是。”

===

深夜，南牧忽然被一阵铃声吵醒。

他循着响铃的声音从床头摸到手机，凭感觉滑开了接听键，不耐地冲着电话那头喊了一声，“哪位？”

电话那头空无声音，但寂静的夜里，对方的呼吸声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送到了南牧的耳朵里。

原先还有困意的南牧忽然激灵了一下，猛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手机。

他的电话里放了两张卡，但现在正在通话中的，是那张他自过去回来之后就放在手机里面，从未收到过任何信息、电话的卡。

这通电话，不是打给现在的他的。

南牧心都在颤，他张了张发干的喉咙，“是……招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