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曾经有过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被他们杀了。然后她把心给了我，让我活下去。那份痛苦，我能理解你。”凌穹想起过去，吐出短短的几句话。

那人惊顿，沉默一会后说：“全家。”

“全家！？”

“大女儿被抓去卖器官，当武警赶到时，她的心已经空了。老婆因大女儿的死也害病死了。我本以为就这样和小女儿生活下去就很好了，谁知连她都被抓去，然后被撕票。小的才不到10岁。我的心已经彻底死了。我现在一心只有复仇！我要把地下那些阴暗肮脏的地方一个不留的全部撕碎！”那人话里愤怒带着颤抖。

“你……难道是……彩霞的……父亲！不会吧……”凌穹喃喃。

那人听见后说：“呵，原来是这样啊。”

“你为什么不去当武警呢？以你的身手完全可以……”

“上有贪官，下有阴寒，中间人最难。武警，已经退役了。我一人也能像他一样，端了一个窝。我老了，活着就当为民除害，死了就算是解脱。”那人说。

“什么为民除害而杀人，你这样做没有谁会感激你、记得你，相反还会受到辱骂唾弃。你这种行为跟杀人魔没什么两样。”

“已不在乎生死，又何必在乎名利。不见鲜血，怎知热血；不触阎王，怎知活过。光明的地面，怎能了解地下的黑暗，能清理黑暗的只有清道夫，吞食阴沟垃圾，不让清水受污，一旦进入阴沟，就绝对别想再回头，一旦遭受污秽，就别想再干净。滚吧！”

凌穹听到这句话，脑子突然一颤，与此同时，脑子里也传来晋爷们的话：“凌穹，该走了。”

“可……”

“你帮不了他，他的人生是他自己定的，也是天定的。每个人的一生都有属于自己的选择与时间，世界上还有很多正经历痛苦的人，你无法一一救助。你有你自己的事要做，别越庖代俎，至于他的事就交给有缘人去做。在过一会就要来人了。我就在洞口等你。”晋爷说。

凌穹沉默一会后说：“尽管这世界很残忍，但正因如此，美好才愈足珍贵无价。只要还活着，在无尽的黑暗中就还能看见美丽的光芒。大叔，我要走了，希望你不要被仇恨盖住双眼，丧失了看见世界的美。”

“小子，书我没读多少，别跟我讲大道理，但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说，不要浪费我女儿给你的心，好好活下去，别在遇见我这种人了。你这圣母婊，烂好人。”

“你真的是……”

“没错，彩霞就是我女儿。从你身手和说的话就知道，能一个人端了地下内巢的人本事绝对不差。快滚。”

凌穹听到后，对着他跪下磕头。

“我不会忘记你女儿的恩情，她的父亲就是我的……”

“你想当我儿子我还看不上呢，快滚！”那人假笑大声说。

凌穹听到后就往外跑，来到晋爷跟前，沉默不语。晋爷看着凌穹，轻轻的说：“走吧。”凌穹步不及三，回头看眼洞口，感慨语出：

“皞昊昭明煌日头，光照大地万丈丘。

悲兮难及阴缝处，冥暗深幽吮血休。

生不易，活更难。”言尽，跟晋爷去了。

两人离开西蜀，直往西北。他们走了数月，来到青海山地，恰至冬天，遇上大雪，满天白霙，遍地素雪，犹如冰晶玉琼，柔毛鹅羽。两人走在山里，冒着这大雪前进。

两人穿的也算不上很多，内外就三件。凌穹身体素质也是很硬，单靠自身发热就能抵御寒冷。

两人走过山腰，看见一群狼正围着一人在撕咬，那人身穿绿青大衣，紧靠在一块大石头上，防止背部受敌，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木棍。这时，一只大狼猛扑上去，那人用木棍卡住大狼，用刀刺尽狼身，快速拔出，然后甩开那只狼，那翻滚几圈，踉跄跑开。就短短一会，那人不知怎的，一把栽倒下去。狼群见了，一拥而上，疯狂撕咬。

凌穹见了，猛的跑上去，吸一口气，气运丹田，用力一吼。这吼声，响彻云霄，山震地抖，云影树摇，吓得狼群仓皇逃窜，四处逃散。

凌穹跑上去拍问那人：“你还好吧。”

“还好，我没事。”那人语言轻弱，气虚无力，口吐浓滚白烟。

凌穹看他，摸他的额头，然后问：“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那人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无力的说：“从这直走四里路，见有个房子，就是我家了。”

凌穹扶起要背他，那人执意不肯，硬是说要自己走，凌穹骂：“你个病人，都发烧了，还跟狼搏，被狼咬，现在还为这点破事跟我争，哪就怎么犟呢。”

那人不说话，推开凌穹，踉跄前走，走几步就摔倒。凌穹看不下去，就过去扶着他走。扶他到家后，凌穹打望四周，看见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野兽皮，有虎皮，有豺皮，有豹皮，牛皮……

凌穹惊问：“你哪来那么多兽皮？”

那人说：“以前年轻的时候打杀的。”

“打杀？”

“对，拿拳头去打杀。”

凌穹感到很惊叹，但也相信他说的话，沉默一会问：“为什么？”

“为什么？肚子饿了打来吃哪有为什么。”

“这有些都是国家级保护动物啊。”

“那是多早以前了，那时候还没有保护动物的法律。”

“你多大了？”

“六七十而已，也没多大。”他说。

“都能叫大爷了还不叫大那什么叫大。”凌穹小声喃喃。

凌穹把他放到床上躺着，盖上被子，在一旁烧水。

“那你怎么会撞上狼群？”凌穹在一旁问。

“我开车下山去买东西，回来到距家还有十里路突然没油了，忘记加油了，然后回家要油去加油，谁知走了六里路就突然遇上狼群。”那人说。

“你都发烧了还在这大雪天乱跑？”凌穹问。

“发烧？没有没有，我就是感觉有点困而已，睡一觉就好了。”他说。

“还说没有，额头那么烫。”

“我身体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发烧。”

“谁说身体好就不会发烧的。”凌穹说，谁知，他已经入眠。

凌穹跟晋爷说在他家呆一晚，明天在走，晋爷也同意了。

第二天，天上刚泛起微弱淡晖，那人就起床，拿着一把短刀出门去了。半个小时后，天顶既白，凌穹醒来，发现人不见了，左看又寻。

这时晋爷说：“出门往左的山顶上，他在那。”

凌穹听到后，怕他出现什么意外，就跑去找他。到了山头，看见一个人坐在一块石头旁喝酒，心也稍稍放下，走过去说：“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你不还生着病吗，万一又遇到狼怎么办。”

“那种事，睡一觉就好了。还有，我是这座山这个，狼群虎豹见了我都怕我，都得跑的远远的。”他竖起大拇指，又灌下几口酒。

“还第一呢，昨天不还是被狼群围着。”

“昨天我是有些困，被那些狼看见我走路不稳，所以才过来围我。”

凌穹笑笑不语，坐在一旁，从怀里拿出一瓶酒，如脑袋般大小，开盖芬芳，馥郁四溢，唬得那人愣一愣，问：“你酒哪来的？”

“从怀里拿出来的。”凌穹笑着说。

“你刚刚怀里明明是平的，怎么突然多出一个那么大的酒瓶来？”

“心怀天下，能装万物。天下之物，皆能入肚。怀里装着个小酒又怎的。”

“别扯犊子，快说。”

“东方有能，名奇能异术，西方有能，名魔法魔术，我不就在怀里藏些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明明想喝，才是扯话题。”凌穹笑笑。

那人听见说，略微大声的说：“我……我才没有想喝呢，我自己都有好酒。”说完后又灌下两口酒，然后把酒洒到左边的石头上。

凌穹从怀里拿出两个碗，边倒酒边说：“我这酒用青山艳果做料，绿水甘流做液，小火气流而下，虽说制作时间不长，但一开瓶，犹如桂香十里，气贯九巷，味溢八方，会引来好酒之人。这酒进口绵甜，入喉既下，飘飘仙仙，气通七气窍，虽火热却不辣喉，虽微烈却不上冲清头，过后还有淡淡余味留香，久后不会感到口干，不太过分的喝不会伤身。我已经倒好了，要来些吗？”凌穹把碗递给他。

他虽然开始碍着点脸，但身体也很是听话，拿起一干就是喝，过后后还直夸好喝。

“好酒一般要放藏几年以上才有这般香气，怎么你这储藏时间不久竟也成这样？”

凌穹招手叫近，就说了声秘密，恼得那人站起，差点要摔了酒碗，凌穹直叫别摔。

“摔了碗就没法喝酒了。”

那人就说：“我直接用酒瓶喝。”

凌穹说：“喝酒要用碗喝才更香，不用碗喝酒是没有灵魂的，你直接用酒瓶酒壶那不叫和，叫灌，感觉不一样。”

那人无奈坐下，凌穹又给他倒酒，然后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有些东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那里边有一大堆复杂的东西，很麻烦的。”

那人微微气消。

凌穹笑问：“你旁边那块石头应该是墓碑吧。”

“你怎么知道？”

“前放生肉，顶洒香酒，不是碑是什么。”

“对，这是碑狼王墓。”那人轻轻的说，略微悲伤。

“里边有什么故事吗？”

“在我年壮时，救了头狼，我从不杀濒死无法反抗的动物，看痛苦可怜，就救了它，等养好伤后就放了它，谁知那畜生竟是一代狼王，站群狼头上，哮天皓月。我本想，如果有一天我们相遇，它想吃我的肉，我也不会手软杀了它，谁知，造化弄人。

一天我上山，不小心摔下高山，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左手右脚的骨头断了，疼痛难走。我拖着身体回家，突然的遇见一只成年猛虎，恰逢其时，狼王带着群狼来和那大虫打斗，那畜生看似饿了几天，非常凶猛，如果是我，在力壮的年纪也要花很大功夫才能制服它。

群狼被频频打退，那畜生就冲着最无力的我来，狼王就站在我前面跟它打，我看准时机给那畜生脑袋上一刀，那畜生血浆飞迸，死咯，可狼王也被咬死了，我本想没有了狼王，群狼也会把我撕了，但是没有，它们把老虎跟狼王拖走，之后就有人来救我。所以我就在我救它的这里，就是我们相遇的地方，为它做了个碑。我曾给它酒吃，它竟然也喜欢，还跟我一起吃，所以我给酒给它喝。

自那此后，我终于明白老父亲所讲的话：‘狼是世间上最有感情的动物，人比不上它们。它们守律守道，不犯严纪，为生为情，生存和感情至上，既是最弱小的动物，也是最强大的动物，谁都能打败它们，但没有什么可以战胜它们！’所以就算脱了贫，我也不下山，因为我热爱这里。

之前，我刻意去猎杀过上百只狼，之后，我不在刻意杀狼。若遇到狼，丢两块肉就走，它们若追就打跑它们，若想吃我的肉，我才杀它们。我们相互尊敬，视为对手，互不侵犯。但动物生来见血，生来为活，只为存活，饿了就是要吃，那有狼吃人就是恶这一说法来，人饿疯了还吃人呢，狼饿了吃自己的同胞还带些泪水，反倒是人，吃的时候还面不改色。生存跟道义没有对错，错的是一些人给它安上对错，错的只有人。

我敬佩它们，所以我们既是朋友，又是敌人。朋友，是很好的生死朋友，敌人是致命相吃的生死敌人！”那人用一口官话简单的叙述整个过程。

凌穹听得很是入迷认真，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碗，满上后倒到石头上，让它也尝尝这酒，然后再跟那人干杯。

等到第二天，那人醒来已经发现凌穹和晋爷不见了，就看见自己的床头边有两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