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秦遥近乎绝望的质问, 俞玫嘴唇颤抖，她眼眶倏一下就红了，就连最勉强的笑容都扯不出来了。
“回答我, 是, 还是不是？”
秦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坐在对面的俞玫，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她妈妈否定她的话，可俞玫接下来的回答却直接击溃了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遥遥，既然你都知道真相了, 妈妈也不能再瞒你了, 你那天听到的都是真的, 我确实破坏了别人的家庭。”
……
听到自己母亲亲口承认了当年的事，泪水模糊了秦遥的视线，放在腿上的双手倏地攥紧成拳，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所以这些年你对高海黎不是简单的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而是因为当年逼死了她母亲所以心生愧疚无法面对她？”
“……是……”
俞玫点点头, 一提到高海黎她就心如刀绞，想起那个可怜的孩子过往无数个日日夜夜都在因为自己受着折磨, 细细密密的疼痛快把俞玫的心脏撕碎了, 可她仍然强撑着不肯落泪！
话音一落，秦遥自嘲地笑了笑，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女人哽咽道:
“为什么？为什么瞒着我那么久都不告诉我？”
重话绕到嘴边, 可秦遥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最终只是化为了一句委屈的抱怨，她不光是在怪俞玫，也是在怪过往不明是非的自己。
“遥遥，对不起……妈妈是想告诉你的, 可是……可是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过去近三十年，俞玫一直在想着怎么告诉秦遥当年的真相，可是日子越久她就越没有勇气说出真相，她害怕自己的女儿会厌恶自己。
可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
“遥遥，妈妈知道妈妈现在说什么都弥补不了对你的伤害，可妈妈保证，妈妈会拼尽全力保证你和海黎的安全，我一定——”
“那你呢？”
秦遥话音一落，望着泪流满面眼眶通红的女儿，俞玫呼吸一滞，直接愣在了原地！
“妈，我知道你可能有苦衷，我那天都听到了，当年是你喝醉了酒，爸爸上了你的床——”
没等秦瑶说完，俞玫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双手掩面，再也没法掩饰压在自己心底的委屈！
眼见着自己母亲哭到身体颤抖，秦遥心里一阵泛酸，从小到大，俞玫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每次都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委屈。
秦遥起身走到俞玫身旁坐下，她伸手圈住了母亲瘦弱的肩膀，感受到秦遥的环抱后，俞玫的眼睛像开了阀门的水闸流个不停，她从来没奢望过什么她能得到秦遥的理解和原谅。
母女俩相拥而泣，可秦遥没忘这次来的目的，她强忍着哭腔开口:
“妈，到现在这种时候了，我只想听句实话，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遥的话勾起了俞玫那晚的回忆，她眼里闪过一抹痛苦，可最终她还是选择全盘托出:
“遥遥，妈妈真的从来没有想过破坏你艺媛阿姨的家庭。”
话音一落，滚烫的泪珠滴落在俞玫的虎口上，也烫在她心里。
“我跟你艺媛阿姨是高中同学，她是个美丽有魄力的女人，表面傲娇毒舌，实际上心地善良，就像现在的海黎一样。
提起高艺媛，俞玫罕见地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她的回忆也被带回到那段互相陪伴的美好时光。
“我们被老师安排成了同桌，一来二去就成了好朋友，我们一起复习，一起努力，最终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虽然学的专业不同，可是我们的友情一直没变，我们约定好，她要成为最耀眼的演员，而我要在设计界闯出一片天，以后等她成名了，她只穿我给她设计的衣服。”
俞玫眼里隐隐透出一抹光芒，那是二十多岁的少年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希望，哪怕是只听描述，秦遥也能想象到这种把彼此放进未来的友情有多么美好。
“那后来呢？”
“后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糟糕的回忆，俞玫一脸痛苦。
“在我们二十五岁那年事业刚起步的时候，你艺媛阿姨告诉我她恋爱了，恋爱对象比她大两岁，是他们电影场的一个场工。”
“是……秦文海吗？”
察觉到秦遥对秦文海的称呼变化，俞玫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是。”
说完，俞玫端起面前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给予自己接着说下去的勇气。
“秦文海当时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但他是个很有上进心和野心的人，外表帅气，也会哄女孩子开心，艺媛对他一见钟情，很快他俩就在一起了，确定关系后，艺媛到处托人帮他创业，甚至还来找到我，当时我是惊讶的，因为你艺媛阿姨是个高傲强势的人，我从来没想到她会为了别人去求人，而且竟然是为了一个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和秦文海正式认识了。”
一杯接着一杯酒下了肚，烈酒过喉，却像是一把把刀片顺着喉咙塞进去，可这份痛不及俞玫心里的万分之一。
“看在海黎的份上，我给秦文海介绍了很多机会和资源，不得不说他是个天生的生意人，能抓住身边的每一个机会，事业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提出要和艺媛领证隐婚。”
“隐婚？艺媛阿姨同意了？”
“嗯……”
“……”
秦遥有些惊讶，听母亲描述，高艺媛应该是个很优秀的女性，怎么会……
“你艺媛阿姨原生家庭不幸福，父亲酗酒，母亲赌博，她一直渴望自己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而且当时正值她事业黄金期，隐婚是最好的选择。”
似是惋惜，似是后悔，俞玫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
“后来呢？你们没再见面吗？”
“那段时间，艺媛事业家庭两头跑，我们根本没时间见面，就算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等到再后来有时间见面时，艺媛怀孕了。”
“怀孕了？她不是在事业上升期吗？怎么会让自己怀孕？”
秦遥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可她不敢确定。
“我当时也是这个反应，可不管我怎么问她她都不肯说，因为怀孕的原因，她不得不息影在家，从那以后她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暴躁易怒，敏感多疑，当初那个自信美丽的高艺媛消失了。”
俞玫痛苦地闭上双眼，苍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
“生下海黎之后，艺媛确诊了重度产后抑郁，对周围的一切都极度敏感，情绪也阴晴不定。”
攥着被子的指甲泛白，俞玫大口大口喘着气，没法接着说下去，见此情景，秦遥心里一阵钝痛，她伸手轻轻顺着自家母亲的后背。
“秦文海天天不在家，找的保姆全都被艺媛赶走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她，那段时间我暂停了一切工作去她家陪她，那时候我始终觉得是她压力太大，而秦文海在我面前又表现出一副很爱妻女的假象，使得我对他又敬佩又关心，有一天晚上，艺媛喝了安眠药睡着了，秦文海说他压力大想喝两杯，长时间照顾病人的我也心力交瘁，所以就和他喝了两杯，结果没一会就头晕得厉害，后来……”
俞玫倒吸一口凉气，像是给自己做出了最后的判决:
“早上醒来的时候，秦文海在我的床上……我……我没法面对艺媛，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怎么能……很快，秦文海真正的嘴脸暴露出来了，他和艺媛离婚并威胁我和他结婚，否则他就把当晚的视频发出去，让俞家所有人以后在云江市都抬不起头，而我那时候正好怀了你。”
俞玫整个人止不住地再次颤抖，她用手背挡着脸，可却挡不住决堤的泪水。
……
“是他给你下药了……”
俞玫的话验证了之前秦遥的猜想，从这一刻，她才发现秦文海根本就不配为人夫为人父，他分明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你当初为什么不把我打掉？”
“你是一条生命，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能扼杀你活下去的权利？”
“这些年来，他一直用我威胁你，对吗？”
想起秦文海说的那些话，话音一落，难以置信，愤怒，憎恶等等多种情绪犹如利剑刺向秦遥的心脏，一时间变得鲜血淋漓！
“遥遥，妈妈这辈子对不起很多人，你艺媛阿姨，海黎，你外公外婆，可即便这样，我也想让我的女儿活下去，我奢望着她能不记恨我，唾弃我。”
“……”
原来从始至终她该恨的只有秦文海，所有人都成了这个男人谋求利益的牺牲品和受害者。
……
望着自家母亲红肿的眼睛，秦遥扶上俞玫的肩膀，轻声道:
“妈，你当年顶着压力把我生下来，又为了我忍辱负重近三十年，我有什么资格埋怨你？从始至终，你都是受害者，可恨的人只有他秦文海，妈，现在是我们报仇的时候，你愿意帮我吗？”
“……”
——
建河娱乐。
会议室。
会议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除了洗脑就是洗脑，江瑜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她看了看时间，心里暗自吐槽怎么还不结束！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高总不会为难大家，各位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
好不容易等到会议结束，江瑜第一个冲出了会议室。
这会开的，她听得都快睡着了！
……
瞥了一眼对面空空荡荡的大会议室，高海黎这是开完会了？
想到这，江瑜撇撇嘴，她拿出手机给唐星楚发了个消息:
【星星，你在哪呢，我这边完事了，你走不走？】
消息刚发出去，江瑜就有点后悔了。
这个时间，人俩小情侣正甜甜蜜蜜呢吧，她在这像个电灯泡似的有点不太好吧，要不要撤回消息？
……
没等江瑜有下一步动作，对话框弹出了一条消息:
【我在总裁办公室，你来这找我吧】
江瑜: ……
星星啊星星，你是总裁夫人，当然可以随意出入总裁办公室，我又不是……
江瑜心里暗自吐槽，但还是从包里随手拿出了一份不知道是什么纸质文件，装模作样地朝着总裁办公室走去。
——
九楼。
总裁办公室门口。
瞥了一眼周围没人，江瑜清了清嗓子，她上前敲了两声门。
“进来。”
得到许可后，江瑜长舒一口气，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星星，就你一个人在办公室？”
关好门后，江瑜环视一圈都没发现高海黎的身影，这让她有些震惊。
“就我自己，她去三楼找资料了。”
“我去，吓死我了，你怎么不早说啊，害得我紧张半天！”
悬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放了放，江瑜将手中的文件胡乱地往包里一塞，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我跟你说星星，你都不知道我刚才那个会开得有多……等会星星，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揉耳朵啊？”
江瑜对唐星楚揉耳朵的动作格外敏感，她知道好友只要一说谎就会揉耳朵。
话音一落，唐星楚猛地放下了揉耳朵的手，强装镇定:
“没什么，就是耳朵有点痒。”
“真的？”
“真的。”
“星星，咱俩可是最好的朋友，你可不能骗我。”
“……”
对上好友那双明亮如炬的眼睛，唐星楚心头一沉，她语气认真道:
“我从不骗人。”
“……”
话音一落，休息间里，某人眉头微挑，随即勾起了唇角。
……
“好啦，知道你没骗我了，你看你那认真样儿，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江瑜心头的疑虑彻底被打消，可很快，她又想到了些什么:
“对了，既然高海黎不在，为什么咱们不直接走啊？在她这办公室待着，我总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
望着江瑜认真提问的模样，唐星楚一时噎住，她大脑飞速运转，很快便想到了合适的说辞:
“海黎说一会有东西给我，还是等她一下吧。”
“这样啊，那等她一下吧。”
江瑜边说边整个人放松，将身体瘫在了沙发上。
……
“对了，你们刚才开会都说什么了？”
唐星楚状似不经意地主动开口，一听到这个话题，江瑜顿时来了兴趣，她猛地坐起身来。
“来之前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呢，结果你猜是什么，纯纯思想教育课，大学思政课都没它催眠！”
江瑜撇撇嘴，一脸嫌弃，想起刚才那场会议，她脑瓜子到现在都晕乎乎的。
“思想教育？教育什么？”
“哎，还能教育什么，就是说最近建河娱乐发生了一堆破事，然后告诉我们仔细考虑一下未来的选择。”
提到这个，江瑜语气里下意识多了几分认真，望着好友敛起笑容，唐星楚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
唐星楚的问题有些出乎江瑜的意料，后者毫不犹豫地直接道:
“我当然是和建河娱乐休戚相关，荣辱与共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