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柔弱小师叔

穿成柔弱小师叔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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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血月最近的婆娑城,峭壁之上,无人能看到的昊天塔内。

朝岁捻起半截妖藤,反复打量。

吸走他灵力的妖藤被黑炎焚过后,老实许多,藤蔓上的尖刺变得萎靡,软绵绵。

朝岁白皙的指尖轻按,思量片刻,他看向正在翻阅江宴著作的嬴辛。

灵海里,好不容易有了大片湖住所的系统,在朝岁与巫幽门主副身交手后,又只剩一潭水的地方。

系统沐浴潭炁中,察觉朝岁心中迟疑,疑惑道:“怎么了仙君。”

朝岁:“我记得你说过,嬴辛是这位面诞生的最大邪魔。”

系统立马警觉坐起:“当然啦!他体内的魔源最是可怕!”

朝岁指腹按了按藤蔓上的软刺,眸光闪烁不定。

他需要重新推演了。

灵海内,盘膝坐在潭炁中的青衣神魂,拂袖摆出一面棋局。

黑白棋子交错,不一会儿,占满了整个棋局。

系统呆呆看着左边一个白衣神魂,右边一个黑衣神魂,中间一个青衣神魂......

一气化三清,难怪二十来岁就要飞升了。

系统是这世界天道所演化之物,知道些秘辛,嬴辛是最大邪魔的话,为了平衡遏止他,一定会有与之对抗的存在出现,而主角纪元楚就是这世界天道选中之人。

俗称位面之子,天道宠儿。

故而纪元楚一生必定受天道眷顾,系统也会暗中帮衬。

系统偶尔会担心这样有失偏颇,会不会太惯宠纪元楚了,可此刻看到朝岁,它忽而觉得,他们这世界的天道,还是太含蓄了。

在朝岁面前,纪元楚顶多算个天之骄子,真正的天道宠儿在这......

另个世界的天道半点都不装的。

与掐指一算不一样,推演更为正式精准,朝岁在灵海推演了二十七局,最后盯着棋盘上的死棋沉默了。

外界,朝岁目光转向江宴悉心栽种的月见草。

一簇簇小黄花,在血一般的月光中开得正盛。

他猜错了。

有件事好像也错了。

“你有过想要毁灭眼前一切的念头吗。”

声音入耳,正在一目十行,牢记各类毒药的嬴辛,长长的睫毛掀了起来,黑眸意味不明。

当然了。

不止一次。

在很多年前,他的怨憎就诞生过了。

“没有。”少年脸不红心不跳。

在月见草边蹲了许久,朝岁掸了掸衣摆沾到的泥,似笑非笑:“原来你是小圣人啊。”

听出他话中明显的戏谑,嬴辛眉眼微压:“不及师叔。”

朝岁擦了擦手,站起身道:“那倒不是,我有过非常愤怒的时候,想要拖着全世界一起陪葬。”

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嬴辛定定看着他。

朝岁耸了耸肩,他也是人。

除了真圣人,恐怕绝望愤怒之际,没人会忍不住产生怨念,想着:干脆毁灭吧,天地爆炸,大家一起死落个痛快!

“你知道为什么我没付出行动吗。”

嬴辛捏了捏皱巴巴的纸,将看完的书放在了一旁:“你只是想想,一时愤怒而已,”

朝岁颔首:“还有,我那时不一定做得到。”

这话说的猖狂,那时就不一定了,现在呢。

嬴辛眼神诡异。

朝岁没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他心思在别处,捏着妖藤,反复打量:“我问你,你现在能单挑一座修真界久负盛名的佛寺,一夜之间把所有人杀光,一个都逃不出来吗。”

嬴辛很早以前就学会了一件事,不利于自己的话不要说。

“师叔太高看我了,我只是炼气修为罢了,”

他也确实做不到,能在修真界享有盛名的佛寺,必是卧虎藏龙,大师云集,何况一夜之间,一个都没逃出来,需要多强大的结界才能密不透风到这地步。

朝岁睫毛簌簌,清眸倒映出小截妖藤,语气莫名:“是啊,你十三岁都做不到,别人更不可能了。”

突然在奇怪的地方被夸赞,嬴辛心情微妙地看了眼朝岁,还没说话。

朝岁拇指和食指微弯,中间留了点细缝:“何况,你现在都只有这么一点点。”

那场将伽古寺焚尽的通天紫焰,与嬴辛的黑炎有异曲同工之妙,皆为魔源所化。

嬴辛好歹拿着天花板级别的邪魔身份,前不久,才觉醒了一小簇传说中,能焚尽世间万物的黑炎,就那么一丢丢。

江宴十岁,体内的魔源黑茶花还是外来的,他哪来的能将寺庙烧尽的通天紫炎。

嬴辛盯着那细缝,不知道朝岁东一句西一句在讲何物,但不妨碍心情很糟。

他不想讲话。

可朝岁此刻推敲思量中,哪里管他想不想说话,问个不停:“你要是快被打死的时候,神智不清的晕倒,醒来时,发现周围的人都死了,你会觉得是自己杀的吗,”

嬴辛毫不犹豫道:“不会。”

朝岁补充:“要是正好你晕倒前,处在非常愤怒的时候,想要那些人都死掉呢。”

嬴辛:“一样,”

朝岁意外,旋即挑眉看到嬴辛睁着黑眸,一脸正气,“我是唯一幸存者,不可能是我杀的。”

朝岁一哂。

差点忘了,面前这位少年可狡猾得很。

都死完了,谁知道是谁杀的,反正无论是谁动的手,在嬴辛那,永远只有一个答案——

他是无辜的幸存者。

朝岁眯眼笑笑:“所有人都说是你杀的呢。”

嬴辛不以为然:“所有人?谁啊,与此事无关的正道路人还是身边的亲人。”

“我只有炼期修为,会相信这事的人太蠢了,”嬴辛提醒,黑眸划过一丝嘲讽,“路人有多害怕我才会当真,身边人有多不信任我才会当真....

..又或者,柿子挑软的捏,一群人不敢去挖掘惹恼真凶,只敢能冤枉我一个.....”

嬴辛顿了顿,鸦黑色的睫毛低垂,忽然露出点少年人的稚气。

“冤枉我一个炼气层的小孩。”

朝岁:“......”

小邪魔竟然在他面前装可怜。

朝岁无言以对地摇摇头,果然邪魔也分大小王,面前这个手段显然要高些。

不管是不是自己干的吧,至少人家一定要站在至高点。

他甚至能想到,倘若是嬴辛,不可能像江宴那般恨不得把‘是我干的!是我干的!’写在全身,估计在嬴辛醒来时,就要钻进死人堆里,假装自己奄奄一息了。

这样,在江叶草赶来的刹那,他就能垂死喊“哥哥救我”了。

说不定,他还会掉眼泪,反指责江叶草,“哥哥难道以为是我杀的,在哥哥心里,我就是那样可怕的人吗?”“刚才邪魔掐住我脖颈的时候,我拼命叫哥哥,哥哥在哪里,为何没来救我.....”

至于正道路人,恐怕正道路过的狗,都要被他这个十岁的小幸存者踹一脚。

“那邪魔凶恶无比,再不抓住他,会有更多的人遭殃,还吃包子呢。”

不过人和人不一样,何况江宴那时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心如死灰,什么都无所谓,所以他既没逃,也没选择隐藏自己,而是抱着那盏熄灭的祈福灯,等着哥哥最后来找他。

朝岁看向半截妖藤。

他还要收回一句话,没有不成功则成仁之说。

吸收别人灵力化为己用的功法不是没有,用这功法的邪修也多不胜数,

但永远没人会像江宴一样疯狂,想借血月之夜,吸收整个妖界的力量,一面他们没那能力控制妖族,另方面,他们知道分寸,不会自寻死路,人修不是貔貅,没有那得天独厚永远撑不爆的体质。

只不过,江宴能承受的多一些,可也有尽头。

没有回头路的情况下,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是死路一条了。

清风徐徐,血色月光透过塔窗,照在一群摇曳盛开的小黄花上,朝岁倚在山茶树下,歪头打量片刻。

“你猜错了,”他对忙个不停,收割四周奇花异草的少年身影道。

嬴辛绑着的头发乌黑,手持不知名的袋子,摘着并蒂昙花,闻声回头:“什么。”

树下青影睫毛轻垂,淡声道:“夺回哥哥。”

红玉宫坍塌的长廊废墟中。

“你个没用废物!要不是哥哥用最好的灵草灵药给你从小调理体质,凭你的资质,几百年能到化神境巅峰,我给你几千年你都做不到,你哪次突破不是哥哥助你的,你哪次渡劫不是哥哥帮你提前谋划的!”

“不是哥哥,你能拜得了玄沐仙尊为师,你能有这么好的同门吗,你能成为修真界最年轻气盛最了不得的江宗主吗,”

“我只不过略施一点小计,放了一点痋在你青阳宗,几

百年,整整几百年,在你眼皮底下,你竟然毫无察觉!我要是想,你的青阳宗早就除了你这个宗主,变成我的傀儡!哦......”

想到什么,江宴看着江叶骅愣住的表情,嘴角弯起嘲讽的弧度。

我要是想,你这个宗主早就沦为我的傀儡,我说过,你就是个只会给哥哥惹麻烦,跟在哥哥后面的废物!没有哥哥,你什么都不是!”

冰冷妖异的血色月光照在江叶骅苍白脸颊。

要是平日,他必然毫不在意地嚷嚷:就是嫉妒他有哥哥护着吧!

可是现在,他嘴唇微颤,再也无法说出这句话。

幼时记忆变得清晰,他甚至记得,自己在遇到江叶草前,独自在天山脚下乞讨的日子。

天山百姓淳朴良善,虽然叫他小傻子,但对他都很好,每天都有肉包子和糕点吃,干净的糖水喝,所以他每天都是高高兴兴的,后来,他就遇到了更高兴的事,在座破旧的洞府,遇到了刚刚苏醒的哥哥......

哥哥以为他是弟弟......

江宴没有再揍江叶骅,一袭绿意蹲在他身前,饶有兴致地打量江叶骅的神色。

他期待这天好久,期待看到江叶骅一点点碎裂的信念,逐渐崩溃的表情。

今朝如愿以偿,江宴愉悦极了,可他没欢快多久,就被抓住了手腕。

江叶骅脸色发白,紧紧抓住了他:“跟我走。”

江宴嘴角笑意顿住,眸中倒映着江叶骅颤抖却坚毅的眼神,他道:“跟我走,既然你才是,跟我去见哥......不,五师兄。”

江宴脸上笑意消失,好半晌漠然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江叶骅红着眼睛,表情却异常坚定:“既然你才是他弟弟,必须告诉五师兄。是他认错人了,是我占了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占了这么多年,我们去见师兄讲清楚!”

江宴冷冷说了声神经病,甩开他。

江叶骅这会爆发出无穷的力量,死死抓着江宴,江宴一时竟挣脱不开。

“别走,跟我去见五师兄!”

江宴烦了,将他的指骨折断,手腕抽了出来。

“我见不见轮不到你说。”

话落,他脚步挪动欲离开,小腿却被倒地的江叶骅一下抱住,“不许走!”

他坚持道:“跟我去见五师兄!”

江宴长眸阴郁至极,另脚踹了一下:“松开。”

江叶骅直接被踹吐血了,他的手臂却不肯松开,嘴里还不断说着:“你是不是不敢去见哥哥,你个笨蛋,五师兄很好的,对弟弟最好了!你是他弟弟,就算走入邪道!他也不会丢下你!你怕什么?!”

他被江叶草护着长大的,怎会不明白哥哥是怎样的人。

某种程度上,他哥哥实在不算是大善人,最在乎的就是他这个弟弟了。

他以前问过要是自己变坏了怎么办,哥哥不以为然地说,变坏了也是弟弟。

如果沦

为全世界也容不下的邪魔,也不要怕,他会带着他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你是怕哥哥为了匡扶正义,把你交出去大义灭亲?别傻了,”

我们小时候,是从人吃人的村落里逃出来的,你以为,我是靠仁善带你活下去的吗??_[(”

江叶骅从小就知道,他哥哥没有师尊和他那么强的善念,凡事尽力而为,如果涉及他,哥哥会直接不顾善恶的。

江叶骅其实不喜欢江叶草这样,不赞成这种善恶不分的做法。

他也不需要哥哥为他做到这地步。

但与此同时,他能知道哥哥很疼爱他,知道哥哥永远会站在他这边,这给足了他安全感。

虽然不太好,但世上有人,永远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抛弃自己,实在是让人很安心的事。

江叶骅看向那张阴郁白皙的面孔,

他其实不需要那么强烈的安全感,哥哥也知道,但他总是反复的说,真正想给的,应该是面前这双始终闪烁着不安的眼睛。

“你行恶事,我必将你绳之以法,但这些都等我带你去见哥哥再说......哥哥要是带你逃了,我、我就追杀你们,但你怕什么,你哥哥不会丢下你的!”

江叶骅咬牙切齿的想。

他才不是为了江宴,是为了哥哥,他最知道江宴在哥哥心间的地位。

难怪哥哥以前总要摸着他脑袋,对他说过最多话就是‘哥哥在’,而且属于他的东西,哥哥从来也不允许任何人碰。

在他小时候,曾经有个小孩拿走了哥哥给他的花灯玩,哥哥罕见的发脾气了,把他都吓到了。

其实他是无所谓的,他从小是个愿意分享的人......

不过三师兄经常说,他是因为有恃无恐,知道哥哥别人抢不走,才那么大方,毕竟他从小有的东西太多了......

江叶骅咬牙固执道:“你不许走,跟我去见哥哥!”

江宴面无表情,踹了脚小腿上的手臂:“松不松,”

江叶骅被这脚踹惨了,想嗷一嗓子,又觉得丢脸。

他还是不肯松手。

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江宴身后,上前低声道:“宫主......”

江叶骅本来被踹的头晕眼花,听到这称呼,莫名愣了下,他倒在废墟中,被冷汗润湿的眼睛看向江宴。

自下而上的视角,模糊视线中,其实最清晰的就是江宴乌发间,轻晃的辫子。

每条小辫子上,都坠着两三片草叶,摇摇摆摆。

江宴察觉视线,抽空踹了脚他,这一脚,彻底让江叶骅睁大了眼,“是你。”

他像是发现了件天大的事,不可置信道:“救我的人是你?!”

江宴闻声回头,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干踹了他腹部两脚,“我救你?呸,我日日夜夜想杀你了个废物、小偷、强盗!”

江叶骅被踹的这几下,彻底帮他回忆起来了:“就是你!”

江叶骅

肯定道。

他十七岁的时候,年少轻狂,外出历练,专挑那些旁人说去的妖邪之地,有次去了个传闻中大魔时常进行交易的魔窟。

结果还没开始伸张正义,捣毁魔窟,就被食人血魔抓住了。

他在那,不仅被下了致死致残的毒,还被像拎小鸡一样扔在一群妖魔鬼怪中参观。

昏沉沉要被分刮食之的时候,吵闹的魔窟突然安静下来。

沉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依稀望去,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一群黑衣人簇拥中走了进来。

此处几个修为最为高深的大魔,见到后都立马起身凑了过去,笑吟吟的,讨好似的说着什么宫主。

那身影谁也没理,只冷冷扫了眼他。

江叶骅头晕目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原本叫嚣着要尝尝玄门中人血肉的血魔等人,笑声听起来变得勉强。

魔窟里,那些光怪陆离的妖魔都散了去。

四周安静的落针可闻,那身影走了过来,把解药扔给他。

就在江叶骅以为对方大恩人的时候,那身影,突然开始踹他,像是恨不得杀了他般,发狠踹了起来,江叶骅一时弄不清这人到底要杀他还是要救他。

他被踹的最后一丝意识没了。

眼眸余光,就是那踹他的时,半空隐隐晃动的小草叶。

江叶骅回过神:“魔窟救我的人是你对吗,就是你!”

“你给我闭嘴,”江宴眼神陡然变得狠戾,本该控制情绪的他,突然发狠地踹了起来。

“你个废物,十几岁出去闯,带着一群狐朋狗友,什么地方都敢去,要不是哥哥时常暗中保护你,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你就仗着有哥哥!你个没有的废物,还开宗立派,人人敬仰的江宗主,就是仗着有哥哥!”

可他就是命好......仗着有哥哥,什么都有了。

江叶骅在江宴发疯般的踢踹中,终于坚持不住,松了手。

“你别走,给我去见哥哥......”江叶骅奄奄一息的,还在低声。

江宴双眸发红,带着滔天的怨念,给了他在这世界上最憎恨的人最后一脚,让其彻底晕了过去,再没了动静。

一片静谧中,他低喘了口气,体内骨骼在不断涌入的力量中,发出要碎裂般的声音。

咽下喉间翻涌的血腥,江宴红着眼睛,从废墟中离开了。

这时,他又听到了那蚂蚱的声音。

“放我出塔,”一截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妖藤,在脚边,拍了拍他的靴子。

“我认真的。”

江宴头也不回地踩碎妖藤。

做梦。

爱跳的蚂蚱就该好好被关起来。

很快艰难翘起来的藤蔓,朝江宴离开的方向抖了抖,里面传出青年幽幽的嗓音。

“那我会去找五师兄了,”

江宴脚步一顿,阴狠的眸光几乎将那妖藤搅碎。

远在塔内的朝岁,眨了眨眼。

巫幽门主将他困在昊天塔内,等他恢复修为强行出去,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他必须做打算。

“这样他就会放你离开?”少年捣着草药。

朝岁食指拨了拨那截妖藤:“谁让我长了嘴,还会他这邪术,远在昊天塔,也能与五师兄说上话。”

嬴辛神色莫名,随后事不关己地继续专注自己的事,将捣好的草药放入瓶中,开始了下一轮灵株搬运和收割。

少年勤劳的像只小蜜蜂一样,忙去忙去没停过,朝岁一脸闲散,抱着手靠在树边,嘴角弯笑。

这么多奇花异草,种在南山峰一定很养眼。

什么?是嬴辛给自己弄的?

不不,师叔师侄还分什么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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