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梨
凛冽的寒风，肆虐着苍茫的北方大地。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萧瑟的严冬里。
华灯初上的夜晚，飘着零星的雪花。
青海和酒友整夜泡在酒吧里，他最近投资的一笔生意又将频临倒闭，一次次的失败，挫伤了他的毅力，借酒消愁的他，一天天变得颓废。
喝到午夜时分，一阵无端的抑郁袭上心头，使他顿感内心无比空虚。
暗沉舞池中，旋转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疯狂扭动的腰肢和臀部，女子轻佻的语言，暧昧的气息……这一切都已无法引起他的兴致，他只觉得麻木。
他的眼睛无聊地逡巡着周遭每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脑海里不断地问自己：人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猝然与一个陌生女子的眼睛交汇在一起。那女子的眼光恍若一道闪电，触动了他麻木的神经。
这是怎样一个女子？为什么在他二十五年的人生岁月里，从未得以遇见这样的女子，今夜她却姗姗而来。
她是谁？
就在他神思恍惚的那一瞬间，这个女子已从他的面前消失了。难道是自己的错觉？也许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女子。
他站起身，告别了酒友。当他在酒吧里转了一圈，确信这女子是自己的幻觉时，他心有不甘地走出了酒吧。
空旷的城市广场，已不见人迹，只有寒风无情地卷着飞雪。那首王菲的《传奇》在夜风里低回传唱。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
这歌词，这意境，不正是他今晚心境的写照吗。是的，他仅仅在酒吧里多看了她一眼，就再也无法忘记她的容颜，这样想着，他的心竟微微地抽痛起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
他上了越野车，把头靠在方向盘上，默默地发呆了一会儿。然后，启动油门向家里驶去。可是，他刚行驶到前面转弯的路口处，就猛听得“扑通”一声，一个人栽倒在他车前。
一直处于迷糊的他，这下被彻底吓醒了。糟糕！他急忙打开车门下了车，触目所见一个女子横躺在他的车前，离车轮不到半步之遥。好险啊！他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扶起她，摇了她几下，见她已不省人事，他慌乱地把她抱进车里，就向医院疾驰而去。
今年真是他最晦气的一年，他诅咒的同时，又在心里祈祷着：这个女人可千万不能死啊！她若死了，他的前途可就完了。这害人的酒是该戒了。
青海驾着车一路驰骋来到医院。他迅速把女人抱下车，送到急诊室里。
值班医生用听诊器听了听她的心脏，又翻了一下她的眼皮，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医生摇头的一个动作，吓得他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心脏更像擂鼓一般敲起来，“她可千万别有事啊！”
医生示意他把女人抱到外面的病床上休息。他按捺不住地问医生：“她到底怎么样了，医生？！”
“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以后还是劝她少喝点酒吧！等她睡醒就可以回家了！”医生说。
什么！他怔怔地看着医生：“难道她只是喝醉了！我以为……”
“是啊！你这老公是怎么当的，怎么连自己的女人喝醉了你都不知道。失职啊！”
“我是不知道啊！”医生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肯定认为他的脑子有点问题。
管它失职还是脑子有问题，只要她没事就好！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待他把女人抱到病床上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一路上因为心情急躁的缘故，他都没顾得上瞅这个女人一眼。
这会儿他认真地看了看她，这一看不要紧，他的嘴张开老半天都合不上了。天啊！眼前的女子，不正是他在酒吧里迷恋的那个女人吗？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虽然，此刻她闭着眼睛，但那眉梢的冷漠告诉他，她就是自己在酒吧里邂逅的女子——他心中的传奇。
这意外发现，带给他一阵惊喜。一时间，他看着她，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心里就灌了蜜，甜丝丝的，那些挫伤和抑郁，在顷刻间化为乌有了。
那个无眠的夜晚，他就这样坐在她的身边，痴痴傻傻地陪伴着她，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依旧萦绕着他。
熟睡中的女子，有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庞，但她眉宇间透着的那一抹哀愁，又是为了什么？
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怎么也会和他一样借酒浇愁呢？
他深深叹了口气，真是人人有本难念的经啊！他想，如果有这样一个女子与他一生为伴，他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得过且过地混日子了，他一定会拼命为她赚钱，把全世界的快乐都送给她。
他就这样在床边守候了她一夜。
天明时分，女子醒了过来，她有些戒备地看着周围的陌生环境，挣扎着想坐起来。
他见她醒了，充满惊喜地看着她，正想过去扶她一把，但这女子二话不说，伸出手就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被她打懵了！顿时一阵委屈涌上心头，那些话就冲口而出了：“你这是干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吗，早知道你会打我，还不如让你躺在雪地里不救你呢！”
女子听了他的话，一瞬间红了脸：“对不起！我以为……”她为自己的失礼道歉着。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是暴徒吗！别把我想得那么坏。这里是医院！”他几句话又说得她面红耳赤。
“医院！我怎么会在医院里？”她有些吃惊地问。
“你昨晚去酒吧里喝醉了，出来晕倒在路上，我就把你送到了医院。”
“哦，原来是这样！”她自觉一阵尴尬，赶紧下了床，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怎么，就这样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就走了吗？”
“谢谢！”这一会她真得走了。她的脑子清醒过来了，那些乱糟糟的事情还没解决呢。唉！真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不会吧！真的这么快就走了！”他有些语无伦次了。
她窘迫地看着他：“你替我付医药费了？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不过，你把电话留给我，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那倒不用，我没给你付医药费，只是，只是，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他憋在心里的话总算说出口了。
“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他受宠若惊，赶快把手机号码对她说了。
她掏出了手机，拨了他的号码。听到了他的手机铃响，她挂断电话，看了他一眼：“你还有别的事吗？”
“我可以约你喝酒吗？”他发现自己一时紧张说错话了，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你是想下次给我收尸吗？”
“对不起！我一紧张就说错话了！我是想说……我能请你吃饭吗？”
“这就免了，你等着我联系你，是我欠你一顿饭！至于做朋友……”她看着男子脸上露出的孩子般的坦诚与渴望，便于心不忍泼他冷水了。其实她明白，自己不再需要什么朋友了！心上人都已弃她而去，还有谁会在乎她呢。
看她欲说还休的样子，他有些着急了。但她就这样把话说了一半就走了。
一时间心里有个冲动在提醒着自己，留住她，留住她！
就在这时候，护士喊了一声：“哪位患者把自己的发卡掉了！”
他一看，护士在她躺过的病床前，手里拿着一枚发卡，一定是她留下的！他赶快从护士手里接过那枚发卡，对着她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待他追到医院的门口，才发现这里有左右两个出口，不知道她从哪个出口走了？他出去找来找去，也没见她的踪影。她就这样再次消失在他面前。
他失望地站在医院的门口，此刻，一夜未眠的他，才徒感浑身疲倦无力。
黎明的光线刺透了黑暗，朝阳像一把刷子，把天空粉饰的五颜六色。医院里进进出出的人格外匆忙，生老病死在这里是如此自然。
在他的越野车上，他拿出了那枚她遗落下的发卡看着。
这是一枚蝴蝶形状的发卡。他发现蝴蝶的翅膀断了一截，她戴的竟是一枚残破的发卡。此时，在他脑海里不由浮起一阵联想：莫非这枚发卡是她心爱的人送给她的？不然发卡已经残缺，她为什么还舍不得丢掉？
那一刻，他是多么迫切想了解她的故事，但她只为他留下一个消瘦的背影，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痴情男子安慰着自己：“青海啊！青海！别再想她了，别再为她着迷了！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介普通女子而已，她与别的女子没什么不同！”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无法忘怀一夜相伴的女子。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心空了，随着她走了。
他失望的眼神又回到了那枚发卡上，他的脑子突然间就开窍了，这枚发卡不正是她留给自己的信物吗？他手机上还有她的电话号码，他可以找到她的！他的眼睛一亮，像窗外的朝阳，燃起了新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