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青春的祭奠

一场青春的祭奠

第5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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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尾声

我和青海就这样在雷鸣的陪伴下,开始了异国他乡的生活。

木豆树开满白花的时节,我每日推着青海到树下晒太阳。这里民风淳朴,邻里和睦。人与人之间互相尊重。

尽管雷鸣每天忙着管理自己的公司,但他依旧忙里偷闲给青海找了一家当地颇有名望的医院做康复治疗,每周他还要抽出一两天的时间,陪着我和青海去医院。

看他每日辛苦地为我忙里忙外,感慨之余内疚更深。我也只能帮他洗洗衣服,做做饭,以减轻自己心里对他的亏欠。

唯有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在我的细心照料之下,丈夫没有生过褥疮,连发烧、咳嗽、感冒都没有过。病床上的他每天看起来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当我给他刮胡子的时候,他偶尔会下意识地动动嘴巴和手脚。想到以前那个健康、帅气、爱干净、对我体贴入微的丈夫,我依旧会忍不住落泪。

半年之后,妹妹为了写作,要来美国体验生活。我去机场接她,一路上,两姐妹亲热地拉着手,问长问短。我的幸福也一直是她尤为关心的事情。

妹妹对我说:“姐姐,我们都已经过了听‘传奇’的年龄。我们的世界里,已不再有传奇,剩下的只是赤裸裸的生活真相,为了自己的将来,你还是考虑与雷鸣结婚吧!姐夫恐怕没有希望再站起来了!”

我能理解妹妹的心情。一个写作者,比我更看得清眼前的世界。我说:“妹妹,我和雷鸣一年的约定还没到期呢!”

“什么约定?”

“我承诺雷鸣,如果一年之后青海还没有康复,我就嫁给他!”

“可是,姐姐,一年马上就会过去的!”

“那我还是有希望!不是吗?”

“姐姐,这希望渺茫!”

“那我也要等!”

“姐,难道你心里就不觉得苦吗?”

“只要有你姐夫在我身边,再苦我也觉得值!”

妹妹就这样融入了我们的生活。她每日写完稿件之后,便帮我料理家务。有一日,她陪雷鸣、青海去医院回来对我说:“姐,现在我明白了,世界上真的就有一种很伟大的人!”

“你指的是雷鸣?”

“是的!”妹妹说:“我私下问雷鸣,你帮我姐夫找这么好的专家,他的病治好了,姐姐岂不是要跟他在一起!难道你心里就没有矛盾吗?他说,他只是要帮你完成这个心愿,别的他不去多想!姐,其实我能看到他平静的表象下,那颗为你煎熬的心,也真难为他了,姐,他是个好人,也是个伟大的人!”

我点点头:“妹妹,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姐姐,我是喜欢他身为男人的沉稳,痴情,专注,无私奉献,可他喜欢的不是我啊!又有几个女人不希望嫁给这样的好男人!”

时光就这么悄悄地溜走,就像妹妹说得那样,一年很快就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我对雷鸣履行自己承诺的时候了。

我们举办了一场西式的教堂婚礼。

婚礼上,牧师宣读婚文。我和雷鸣在神圣的祭台前,当着众亲友的面,许下了一生一世的诺言,然后我们要开始交换戒指了。此时,我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丈夫。

就在那一刻,我不敢相信的一幕,奇迹般地发生了。

青海,我的丈夫,他从轮椅上直挺挺地站了起来,那一刻,震惊与激动,像一股暖流冲刺着我狂喜的神经,激动的泪水扑簌而下。我看着丈夫一步步向我走来,脑海里就像做梦一般。此时,丈夫张开双臂,将我紧紧紧紧地拥抱在他的怀里,他抱得那么紧,生怕自己的妻子会跑掉一般。幸福来得这般突然,令人猝不及防,我仿佛用尽一辈子积攒下的气力,热烈地回应着丈夫的爱。

此时,我已顾不上雷鸣,心中眼底都是自己的爱人。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雷鸣从容地脱下自己的新郎装,穿在青海的身上,他只说了一句“祝福你们”,然后,就默默地离开了教堂。

我觉得自己又一次伤了雷鸣,心里的愧疚又添了几分。此时,为我做伴娘的妹妹来到我的身边,她说:“姐姐,你放心与姐夫举行婚礼吧,我去陪着雷鸣!”说完妹妹追他而去。还是妹妹最懂姐姐的心。

我给牧师讲了我和青海、雷鸣之间发生的故事,牧师又把这故事说给了众人。

当青海与我互换戒指的那一刻,教堂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掌声与祝福,一定会让我们白头偕老。

一切都归于平静。一切又将从平静中开始。

半年后的一个黄昏。

掩映在霞光里的竹隐寺,香火正旺,青烟袅袅,朝拜者络绎不绝,于他们而言,这里是心灵的憩地,精神的寄托。就像回向偈里写的:法界有情,同生极乐。灾障消灭,祸患不生。

森豪此刻正神态严肃的与慧真师傅下棋。

慧真悄悄打量着森豪,以往作为故交的两个人,每次匆匆见面,他都有无数的问题请教他,而这次进寺这么多日子,他却始终沉默寡言。

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挫折?他不想去问,他很清楚,该说的时候他一定会说。人生的事情谁也无法强求。无论如何,他意欲皈依佛门,必是受了不小的打击,不然一向洒脱的他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个小和尚缓步来到慧真身边,轻轻在他耳边说:“师父,那个抱着孩子的老妇人又跪在寺外!”

慧真点点头,看了森豪一眼,正全神贯注下棋的他,此时已乱了方寸。一瞬间,他的棋局由胜转败。但他依旧佯装平静,看来他尘缘未了。

慧真捋了捋胡须,再给他些时间吧!都说人心向佛,可是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走进这道门。洒脱不羁的他,更适合外面的生活。

“森豪,去外面再过过吧!”

“何必让我自苦呢!师傅!”

“森豪,你人在佛地,心却在世间,你那么聪慧,又何苦不明白呢?”

“师傅说我聪慧,那我必有悟性。就让我慢慢去悟吧!”

此刻,竹林寺外,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抱着一个婴儿,默默地跪着。仔细看去,她的膝盖已经跪出了血。但她依旧纹丝不动。

那小婴儿不断用手触摸老人的脸。他前庭饱满,眼睛乌黑有神,简直就是森豪的翻版。

多少日子过去,无论暮鼓还是晨钟,喂饱孙子之后,森豪的母亲都会跋涉很长一段路,跪在竹隐寺外祈祷着,祈祷她的儿子早早跟她回家。可是,无论她怎样努力,她的儿子始终没有出来见她一面。

老人也不失望,她相信自古留下来的那句话: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一个月之后,她的儿子终于走出了那道门。抱起自己的孩子,拥着母亲回家了。这些日子,他反复琢磨慧真师傅说的话,想了又想,在他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在师傅看来都是命定,他也有些看开了,毕竟他是性情中人,无法割舍骨肉亲情,母亲偌大年级,再失去儿子情何以堪。

就这样,他的儿子,一天一天伴随世事长大了。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带着活泼的儿子,去爱人的坟前,给她送上一束鲜花,一个好看的发卡,这花束有时也会招来几只蝴蝶,这情景使他又想起她对他说过的那个少年时有关蝴蝶的噩梦,他心里痛得一抽,他最终还是没能让她走出心中的阴影。

他送的花几天就谢了,他再送来新的。孩子在一边玩得开心。他坐在她的身边,平静地与她诉说着他身边发生的事情,仿佛她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他。她只是被命运锁在一间小院里,与他隔墙而语。他想起“长恨歌”里的句子“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也许,诗中的境界就是他此刻的境界,为了孩子,为了母亲,他不能自私地离开这个世界。但他的心早日与她融合在一起。他知道他早晚一天会追随她而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多少次午夜梦回的时候,他躺在母亲和儿子的身边,思念妻子几成疯狂,揪心的思念,像虫一样慢慢啃着他的躯体,直到成为一个空茫的洞穴。他默默地忍受着煎熬着。这人生的苦酒就让他一个人吞下吧!

孩子一天天懂事了,他决定告诉他,他的母亲是谁。这是他的权利。无论他的母亲是好是坏,在孩子心里母爱都是神圣的。虽然她自作自受,但她的穷途末路上也应留一些希望,让她的儿子在她死后去纪念她。

经历过青春期的跌跌撞撞,使他终于明白,如果人生能让他重新做一次选择,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那个名叫梨的女孩。只有在她身上,他才能看到世界的光环与美丽,那是他活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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