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之濑瑛和成步堂龙一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他们也算得上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可在他辍学之后，一之濑瑛也就没有再找过对方。
更何况他还在灰色地带工作，当然是能不和好朋友沾上最好。
只是在成步堂龙一加入律师事务所，成为一名律师的时候，他就递给了一之濑瑛一张名片，郑重其事道：
“虽然我们以后可能很少见面……但是瑛君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也请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帮忙的！！”
大概就是现在这种状态了。
“瑛君！好久不见！”
留着黑色刺猬头，穿着蓝色西装的青年向着一之濑瑛挥手，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
“龙一君。”
一之濑瑛平淡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些许笑意，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他身边就响起了清冷的声音：
“这就是你说的必杀技？”
樱发的侦探抬手挑了一下自己的渔夫帽，他瞥了一眼成步堂龙一那头乱糟糟的刺猬头，表情充满不屑。
“不要以貌取人啊你！”一之濑瑛很无奈，
“虽然他看起来确实比较，呃，不那么爱打理？但实际上还是很厉害的！”
“我知道。”侦探冷笑，
“他的灵魂确实充斥着难以想象的能量，我只是单纯的在批判他的衣品而已。”
一之濑瑛：“……”
行吧，你说什么都对，他还能怎么办？
“辩护人就在附近？”
因为早就得知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成步堂龙一也很快进入了状态，严肃地问道。
“对，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海野千伦。”一之濑瑛指了指方向，
“我拿到了电子通行证，我们可以直接过去。”
“是金木那家伙给你的吧，他这还没毕业，居然和警方那边的关系这么好了啊……”成步堂龙一有点感慨，
“如果他能够成为警察，一定会成为很优秀的人的。”
“你也成为了很优秀的律师啊龙一。”一之濑瑛拍拍他的肩膀。
“不像我，这么多年了还在打工，怎么说都比你们差远啦。”
“话也不能这样说。”成步堂龙一严肃道，
“你毕竟还得养家，你……也很不容易。”
在说到后面之后，成步堂龙一的声音却越变越小了，他看向一之濑瑛的目光带了几分忧虑，而后者却只是随意地一笑。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我觉得我现在过的还蛮好的，上司对我也很照顾，最近还给我涨了薪金呢……啊，就是这扇门了，我们该进去了。”
一之濑瑛停下了脚步，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他将手机中的资料递给了守卫在门口的人，确认通过之后，就带着成步堂龙一进去了。
“吱呀——”
伴随着门打开的声音响
起，一之濑瑛也看到了玻璃窗之后，一脸颓丧的海野千伦。
这几天的牢狱生活和审讯让他失去了全部的活力，他的双手无力地下垂着，脸上的表情几乎要彻底陷入绝望之中，整个人也在一众相当低气压的状态。
原本弥漫在他脸上的疯狂早已平息，看来这些日子他也总算是想清楚了一点。
“海野千伦，是吧？”一之濑瑛拉了张椅子坐在了他的面前，认真地询问道：
“你打电话给我，是因为做出决定了？”
“是的，抱歉，我想清楚了。”
海野千伦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痛苦的表情被他全部揉进了脸上的皱纹里，
“我还不能就这样轻易地坠入黑暗里，我，我不想认罪，我没有错……”
“我的儿子，他失踪很久了，但是我觉得，如果我真的认罪了，去了监狱，他回来之后，也会对我失望的吧？“
海野千伦自嘲式地笑了笑，他红肿着眼眶，看向了一之濑瑛，声音有些嘶哑：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是我杀了老板……但是！先生！我可以和你保证！！我真的，真的没有杀人！！”
“我上去之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我只是看到了撬棍就下意识拿了起来，我，我只是……”
“冷静点。”一之濑瑛示意他停下，
“我知道你现在的情绪很激动，但是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你解决问题的。”
“我旁边的这位是我的朋友，成步堂龙一，他是很厉害的律师，他会给你辩护的。我们今天来到这里，很希望你能告诉我事情的发生过程，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帮到你。”
“好，好。”海野千伦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道：
“那么，我就将那天我在天台上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和你说一遍吧。”
事情的经过其实并不复杂。
那天，海野千伦因为一些纠纷和新来的员工狠狠吵了一架。结果却因为老板和新来的员工关系不错，而老板明显偏袒新员工，直接扣了海野千伦半个月的工资。
海野千伦本来就很缺钱，在听闻自己的工资被扣之后，他当然愤怒地尝试和老板理论，可老板却无比轻蔑地对他笑道：
“不想干了吗你？像你这样的社会底层人物，我想辞退多少就辞退多少。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怎么不和你的妻子一起死呢？”
刻薄，冷漠，恶意。
他展现了一切能够摧毁他的东西。
海野千伦被激怒了。
但是与之而来的是被辞退的惊恐和冰冷，他傻了一样站在原地，手脚麻木，目光迷茫。
他要被辞退了？
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
巨大的黑暗瞬间侵袭了他，而浮现于他脑海里的第一句话是……道歉。
卑微地道歉。
挽回这份本就薪金不高的工作。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
老板发短信过来，说要和他谈谈今天的事情，把事情了结一下后，他才猛然清醒了过来。
于是他前往老板办公室，随后便看到了留在桌子上，让他前往天台的纸条。
可是，为什么要去天台？
海野千伦眼眶发红，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是要威胁他？教训他？还是要伤害他？？
对啊，他打了看起来像是有关系进来的新员工，老板必然不可能会放过他，想要揍自己一顿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如果他被打残了，他也压根没有钱治疗。
可是他也不能走。
他不想丢弃这份工作。
于是他顺从地走上了天台的电梯，只是在恐惧万分之时，他看到了天台门附近的撬棍。
痛苦和冲动让他拿起了撬棍，当他推开了门后，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老板的尸体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大概，就是这样。”
海野千伦不安地搓着手，低声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板的尸体会出现在那里，我——”
“你还没有说一件事情。”一之濑瑛停下了记笔记的动作，抬起头道，
“炸弹是怎么回事？”
“炸弹？”海野千伦愣住了。
“嗯。”一之濑瑛重新低下头记录，
“我记得你在天台上的时候，你好像说过[他说的果然是对的]这种话吧？而且，你为什么会有炸弹？炸弹明明……”
“炸弹遥控器是在老板的旁边的！不是我放的！！”男人急忙解释道，
“那个时候，我想起了一个人和我说的话。”
“谁和你说的？”一之濑瑛继续询问道。
“是一个很奇怪的男人？我记得他好像是来这里吃饭的，在看到我遭遇不公的对待后，他和我说……说我应该对老板下狠手，反正也活不了了，为什么不能带他下地狱之类的。”海野千伦痛苦道，
“我承认当时有点被蛊惑了，但是我很后悔……幸好您阻止了我。”
“这样啊。”
一之濑瑛合上了笔记本，
“你还记得那个人是谁吗？”
“记得，好像是我们店里的常客，叫风间久仁？你们可以去调查一下。”
“好。”一之濑瑛点点头，
“我会帮助你的，不用担心，只要你保证你没有做坏事，我都会为你洗净清白——你应该可以和我保证这一点吧？”
“可以！我完全可以！！”海野千伦哭道。
“嗯，那我们走吧，龙一君。”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成步堂龙一忽然开口了，
“海野千伦先生！您的儿子——他是怎么失踪的？”
“儿子？”海野千伦愣了一下，急忙解释：
“啊！虽然我的儿子失踪很久了！但是他绝对不可能做
这种事情，他——”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您不要紧张！”成步堂龙一急忙安慰道，
“说不定能帮忙调查一下您儿子的下落呢？我们肯定不会伤害您的，这一点请放心！”
“这样啊，那也不是不能说。”海野千伦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还是继续道：
“其实在以前，我的儿子都是个老实又听话的孩子，他一直都在努力学习，念书，说毕业后一定好好赚钱，让我们老两口都过上好日子。”
“可是有一天，我儿子海野清见他突然性情大变，他抓着我说我不该上班，又莫名其妙说了一堆奇怪的话，从那之后，他就忽然消失不见了。”
“说了一堆奇怪的话？”成步堂龙一愣住了，
“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吗？”
“我不知道，哎，就说什么，世界入侵啊玩家啊这种奇奇怪怪的话，不知道是不是游戏打多了，反正我也听不懂，我本来是想送他去医院的，可谁知道，哎……”
一之濑瑛：“……”
入侵世界？
难不成这个海野清见也有问题？他知道玩家的存在？
一之濑瑛瞬间警惕了起来。
“这样啊，那看来是没什么可以问的了。”成步堂龙一叹了口气，他也站起身来，对一之濑瑛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结果得到的信息并不算多。
看起来警方似乎掌握了不少对方的绝对线索，才会笃定海野千伦就是凶手。
得到现场才能进行调查啊。
“晃代给了我一些警方那边的资料。”一之濑瑛将几张纸递给了成步堂龙一，
“好像说，在有可能的作案时间里，当时的公共电梯只有海野千伦一个人使用过，并且——很不巧的，通道走廊并没有监控，所以只有大厅的监控。”
“也就是说，我们要从大厅和老板办公室两个地方进行调查吗？”成步堂龙一摸着下巴，表情很头疼。
“是啊，我们分开调查好了，你去调查大厅，我去调查老板办公室和电梯附近。”一之濑瑛道，
“不过让我比较在意的是，为什么老板打电话给海野千伦后，对方又要用纸条的方式让他上去。”
“确实令人困惑啊。”成步堂龙一严肃地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得去现场调查一下。不过除了老板办公室，大厅那边也得调查一下吧？”
“那就这么定了！”一之濑瑛雀跃了起来，
“我去老板办公室，你去大厅，晚上的时候我们会和对资料。”
“好！”成步堂龙一也笑了，
“怎么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啊，那时候我们俩也很喜欢搭档吧？玩侦探游戏之类的？”
“……初中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啊！！”
“有什么关系嘛，我倒是觉得瑛君说不定也会很适合当侦探呢。”
“行了行了，总之你帮忙就好！之后我们再会和吧，我还有点事
情要确认，可能得晚点过去。”
“好。那晚上九点见了！”
成步堂龙一对着一之濑瑛灿然一笑，很快消失在了一之濑瑛的视野之中。
望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景，一之濑瑛紧绷的背也终于松弛了下来，整个人也恢复了放松的状态。
呼，总算是结束了。
“你为什么紧张？”侦探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见到以前的朋友，你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和对方相处。”一之濑瑛抓了抓发尾，低声道，
“虽然他小时候一直都在帮助我吧。但是我们也确实有很久没有见面了。”
“帮助你？”侦探挑眉，“比如说？”
“这个嘛……我们家其实蛮穷的。”一之濑瑛想了想，还是解释道，
“所以小时候总是有很多想要的东西。正因为如此，人才容易做错事。”
“你的意思是，你做了错事？”
“不，是我的妹妹。”一之濑瑛摇了摇头，
“她因为代替生病的母亲送给妹妹生日礼物，去偷了东西。被发现后我就去顶罪了。”
“然后？”
“龙一君他找到了事情的真相，他告诉了店家，偷东西的其实是我的妹妹。”
“那不是很糟糕吗？你当初不是因为维护你的妹妹才去顶罪的？”
“嗯，我也是那样想的。所以那个时候很生气。”一之濑瑛低下头，叹气道，
“可是，龙一君在那个时候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不是我做的事情，不需要我去承认。”一之濑瑛缓缓抬眸，看向了车水马龙的街道，
“犯了错误就该承认错误，起码……不要去当坏人。”
“[你难道想让你的妹妹当坏人吗？]，他是这样说的。”
“那还真是独到的话。”侦探挑眉，
“所以你被说服了？”
“没有，龙一君他，和店主说明了我们家的情况，他原谅了我们。”一之濑瑛摇了摇头，
“我比较感动的是，龙一君召集了班上的同学，让大家给我们家募捐，也帮到了我们家很多吧。我和他的关系还是后期好起来的，因为他一直粘着我，所以我才和他做了朋友。”
“你这人还真是奇怪。”侦探闭上了眼睛，抱着手臂，轻声道，
“不过，你确实很幸福。”
“幸福？”
“嗯，因为我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
侦探睁开眼睛，湛蓝色的瞳孔淡漠且清冷，
“他们全都死了。”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寂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