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录:谋臣天下张睿伯生徐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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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伯生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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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马县还余一百多户,在外未迁,你早就知道。当年你本该请奏朝廷,管与不管,也要看旨意,但你怕朝廷指责你办事不利,于是瞒报,现在谎称不知,是也不是?”张睿狠狠道。

“当然不是,本官并不知情。何来罪呼?你一个小小百户可有证据?若是没有,持刀挟持朝廷命官,又该当何罪?”胡知府冒着汗争辩。

“还不招认?一张纸入了你府,你当然是随手烧掉,怎么会查得出来!但你以为这就完了?我只需查云川卫至大同府的驿站记录,便知伯柒这些年寄给大同府书信几封,又是何人接收!到时候这接收之人若查实,确实是你府上,你胡知府作何解释?”张睿狠狠说道。

胡知府吓傻了,他哪里想得到,这种小到不能再小,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情,居然成了眼前这小子,摁住自己喉咙的把柄!

他为官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地方大员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收受贿赂、懒政、怠政如家常便饭。自己谨小慎微,也没有大把大把的捞过钱,不知比那些人好了多少倍。

而且自己多少也有过政绩,这点小事也算是个应奏不奏的罪?如果这也罚,那么全天下的官员都可以治罪了。

“就算是本官未奏关外百户人的事,也是小过而已。我任大同知府多年,立过不少功劳,朝廷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胡知府气急道。

“刚刚胡知府还聪明,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变傻了呢?”张睿笑出声来,竟然“刷”的一声收刀入鞘,又变回那玩世不恭的态度,继续说。

“还不明白吗?你刚刚当着我的面抵赖,祁千户可是也看到了。我们锦衣卫可不吃三法司那一套。

锦衣卫南镇抚司办案,上达天听,北镇抚司昭狱,鞭斥魍魉。你究竟是未奏遗事的小过,还是草菅人命,欺君罔上的大罪,只看我们哥俩怎么说罢了。

你在朝中什么朋友救不了你。看你这般对抗锦衣卫,那只有请大人去昭狱走一趟了。”

锦衣卫的昭狱,那是进去了之后九死一生的地方,自开国以来,有多少忠臣烈士在里面冤死,又有多少奸臣逆子在里面凌迟,没有几个人出来过。

进了那地方之后结局如何,胡知府心里是有数的,把柄被这个阎王抓在了手里,他是彻底怂了。

“请...请二位,锦衣卫大人手下留情,下官知错了,知错了啊!”胡知府跪在地上忙磕头痛哭。他今天一天流的眼泪,怕是把下半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你听好,明天派卫所士兵三百,车马骆驼各三十,去把照马县一百多户人接回来。然后找块好地方妥善安置,最好是能放牧的地方。这样一来,你的案子,咱哥俩看心情查办!”张睿拿了一串葡萄靠在椅子上慢慢吃了起来。

“这...这...”胡知府难受的要命。现在似乎向左是死,向右也是死。左死右死都得死。

“你傻啊,堂堂一个知府,屯田令还是可以自己发的啊,明天一大早让同知拟文书,就说即日起,大同边军拟屯田三千亩收流民百户耕作,然后录了照马县众人的名讳,再均分各县,让他们按流民报上来,不就得了嘛。”张睿幽幽的说。

胡知府闻言,快速思量着。小眼睛动的如豆子一般快。很快便说。

“此法面上虽然可行,但是,还是存在不小的风险。”如果所有人都乖乖听话,这个方法自然是没问题的。但上下要交代那么多官员,文的武的都有。要保证都听话不乱说,还是要费点周折。

“那就看胡大人是愿意蹲昭狱,还是愿意担点风险了。”张睿瞪他一眼,吓的胡知府赶忙又拜了起来。

“可办!可办!能为二位大人办事,下官情愿肝脑涂地。”去昭狱里九死一生,按照张百户的方法干,起码使唤的都是自己下属,依照自己多年来的经营,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

胡知府不傻,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送走面前这两个阎王爷。

“早这么识时务,不就好了。你且去办吧,要快!”张睿笑道。

胡知府闻言赶紧一拜,小跑也似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看着胡知府落荒而逃的样子,张睿哈哈大笑。

“你看给那狗官吓的!”张睿对祁威远说。

“我也吓的不轻。”祁威远喃喃道。“人家可是四品地方大员,你敢把刀架他脖子上。你怎么知道伯柒是不是的真的写了信寄给大同府?我就说了两句你就信了?”

“老祁啊老祁,我才二十八你都三十七了,你锦衣卫都当了那么多年了,还真是痴长了我九岁。”张睿躺椅子上边吃边笑。

“行,你张公子聪明,我老祁智力平平,我承认还不行吗?你就别卖关子了。”祁威远无可奈何的笑着说。

“你说的没错!伯柒给大同府写信,不去细查,没办法确定是不是事实。”

“是啊。”

“所以并不是你说了我就信,而是胡知府本就知道照马县的事,也认识伯柒。”

“他什么时候......”没等祁威远说完,张睿打断他。

“因为他说谎,大同府奉旨內迁照马县,几户入了关,关外还剩几户,八岁小孩都会的算数,他岂能不知?他竟说绝无可能有百户,最多只有几户而已,明摆着就是不想让你问他当奏不奏之罪。

你问他认不认识伯柒,他不正眼看你,紧张的一会摸下巴、一会挠胳膊,然后说不认识,说谎动作也太明显了。他知道伯柒,也知道关外有照马县百户人。所以你说的那些就自然是事实。”

“啊?”祁威远啧啧称奇。

张睿这识人断真假的功夫,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这次来云川卫,让官兵背默以往暗号的主意,也是他出的。使用此法使得新混进来的冒名顶替的间谍,统统暴露无遗。

“要不要拜师和我学学啊?”张睿搭着祁威远的肩膀哈哈大笑。

“你就得意吧你。”祁威远也无奈的笑笑。他心里想着,这小子天天这么张狂,总有一天要找机会打击他。

两个人各怀鬼胎的笑了一会,笑完了,张睿看着祁威远,收起了笑脸。

“老祁,你怎么那么楞呢!大半夜的,就一个人猛追出去,守军布防图丢了就丢了呗,命重要还是那个布防图重要啊?我带了200多个官兵,在沙漠里追了你两天两夜,怎么也看不见人。这次真的觉得你回不来了,没想到你他娘命还是这么硬!”

张睿拍了一下祁威远的肩膀,衣服上立刻就炸出了一片灰。

“大同府是国家命门,这话不是你说的吗,那拼了命也要抢回来啊!”祁威远奇道。

“你死了,你妻女怎么办?傻不傻?”张睿说完伸了一个懒腰,有些困乏了。

“我为人父为人夫之前,是保卫大明的兵。怎么能先考虑小家而不顾大家呢?你们张家世代忠良,你爷爷不教你啊?”祁威远总算找到一个可以数落张睿的机会,赶紧教训了起来。

“忠个屁。”张睿吊儿郎当的说。“歇了吧追风手,明天好好给我讲讲你这一路,有什么有趣的事。”张睿把头扭得嘎嘎响,提了刀准备回自己的客房洗漱睡觉了。

“行啊,明天带你见一个小孩,可生猛了,我的命都是他救的。”祁威远笑道

“谁啊。”

“照马县扑快伯柒的儿子,伯生”

伯夫人

不知这浩浩荡荡的六百人队伍在沙漠和荒地上走了多久。队伍最前面,骑着乌马小满

的伯生,终于看到了云川卫的城门。

伯生咧开大嘴,笑了,古铜色的皮肤衬得他牙齿格外的白。他一摆马绳向后跑了几步,对着一台马车,喊道。

“娘,我看到云川卫的城门了,我们就快入关了!”

车前帘被掀起,里面竟是一位浓眉大眼,长睫毛,鼻梁高挑的异族女子。她头戴发饰,披着红色的花边头盖,着白色素衣长裙。

她的眼睛和伯生极像,眸子偏灰,又大又亮,皮肤白皙,有着让人看不出年龄的美貌。这便是伯生的母亲李萍兰了。

“好,娘好多年都没去过云川卫了。”她的声音完全没有异族的口音,话音轻细。“想来最后一次还是七年前,和你父亲带你一道去城里办年货。”

“是啊,买了米、面、油、芝麻糕、猪肉馅、和比头还大的牛心。”伯生微笑着回忆着童年的过往,有些沉溺。

“娘,你说以前的好日子,是不是要回来了?”

此时的他,和那个时候的他,从外表和内心都已经完全判若两人了。这七年来,他一直过着忍饥挨饿、担惊受怕、刀口舔血的生活。

他已经从一个凡世的普通小孩,成长为地狱里走出来的少年。他的情绪平静如水,再大的生死,也不能激起波澜,再长的血刀,也吓不着他一分一毫。在他心中,只有保护族人这一个念头。

很快,他的族人将不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他的使命也似乎要结束了,他有些期待,又有些彷徨。

“过去的日子不会再回来了,你不该想这些虚无的事,这样只会让你变得脆弱。你父亲的在天之灵知道了,会很失望的。”李氏摇了摇头,严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是,母亲。”只需一秒钟,伯生重新变回了那个坚硬的自己,脸上平静如水。

“祁大人精忠报国,是一个和你爹一样光明磊落的人。他说过要教导你,今后你好好跟着他,听他的话,和他一样报效国家,这也是你爹的遗愿。”李氏眉眼之间露思夫之情,斩钉截铁的说。

“是”

可是母亲,孩儿已经不记得国家是什么样的,孩儿只想守护您和族里的兄弟姐妹。这些话伯生却只装在了心里。

母亲这些年,早已从一个整日与书画为伴的柔弱女子,成长为百户人的一族之长。

母亲从来没有对人谈及她的身世。她能读书写字,行医问诊。族里人说,母亲一定出身大富大贵人家,只有这样的人家,才会让女子读书学习,拥有这么多见识。

父亲在的时候,她教妇人女红,教大家读书识字讲忠君爱国的故事。父亲走了,母亲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她拿出孙子兵法,拿出父亲在世时设计的训练和预警战法,带领大家训练、生活、救治伤病之人。

母亲知道好多好多历史典故。她对伯生逐一说起唐宋两朝的忠臣烈士,说起大明英明神武的洪武、永乐皇帝,也说起了正统皇帝的土木堡、忠臣于谦和北京保卫战。

这些个故事让伯生从小就充满了对关内世界的向往和幻想。

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就这样走着说着。这段最后的旅程,充满了欢喜、回忆和不舍。两人也都隐隐感觉到,未来的生活将会有很多的不同,有些许期待、喜悦,也有担忧。

一架架满载的马车,扬起大片的沙尘。将近六百人的队伍,充满了欢声笑语。男人大多骑着自己的马,女人三五一群,坐在车上叽叽喳喳的聊天。

对他们来说,能有一个稳定的生活和放牧的地方,不用整天担惊受怕,是他们向往已久的生活。

母子二人正聊着,队伍后面四骑追了上来。那正是村子里装备最好的四个大孩子。

“长母好。”四个孩子追过来,看到马车里的伯生母亲,都在马上恭恭敬敬的施礼。李氏看到他们也是心中欢喜,微笑着一颔首,算是回礼。

“伯生大哥,我们几个都想好了。以后入了关想和你一起去从军。”说话的是个蒙古族的大孩子蒙克,这个小兄弟身上奔腾着战斗的血液。他这么想伯生一点都不奇怪。

“当兵是随随便便都能当的吗?你们又不是军户。”伯生奇道。

“是哈桑说的。他前天送祁千户的时候问了。祁千户说,只要我们几个愿意,他可以推举我们去京营从军,京营的兵都是招募来的,只要有祁大人举荐,我们肯定没问题。

其他小兄弟,有意从军的话,可先去卫所学习,到了年龄,祁大人说,也可一一推荐。”蒙克激动的说。

“是的是的,祁千户还说,凭我们几个马战的本事入选三千营问题不大,说不定日后立下战功,还可以做军官呢!”连续两日来回奔波的哈桑此时依旧神采奕奕,也许是烤羊肉的功劳。

“你们几个要是真做了三千营的骑兵,那还不神气得上天了。”李氏看着这群孩子,终于展露出温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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