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人竟然是厂长？
杜明月微微瞪大眼睛。
“哎, 就是她！这丫头真是的，不就是说了她两句......”
厂长皱眉叹了一口气, 然后冲李领班道了句谢，便又继续往下追人去了。
至于旁边的杜明月和杜宇林，他已经来不及过问了。
等到厂长的身影消失在了三人面前之后，李领班才对杜明月两人介绍道。
“刚刚那位就是咱们食品厂的厂长，姓唐，平常厂长很忙, 倒是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他。”
李领班的语气听得出来挺兴奋的，好像见了厂长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不过杜明月倒是能理解, 毕竟他们这个厂大，五千多人呢，像李领班这种小领班，平时多半是接触不到厂长的。
不过这也跟他们没太大关系，他们这种小合作是惊动不了厂长的。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罐头厂三车间，去见了负责管理这个车间的主任。
大概是之前李领班跟主任说得比较清楚了, 所以主任也没问杜明月和杜宇林一些基础的问题, 只问他们想怎么个合作法。
“你们那个海鲜我尝了, 味道确实不错，但是考虑到是熟食, 所以保存的时间比较短，我的建议是就在省内或者是周边几个省售卖, 太远的地方运过去肯定会变质的。”
他们罐头厂是有办法能够把食物保存得更久，但是这样一来食物的口感和味道势必会大打折扣的。
但就杜明月这 海鲜来说，最大优点也就在于味道了，要是变了的话也没什么意思了。
杜明月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能够售往周边的几个省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了。
毕竟就她自己来做的话, 可能只能在市内销售。
但是食品厂还有自己专门的运输部门，他们甚至还能在货车里置放冰块以便保存食物的新鲜性。
就冲这一点，杜明月就是赶不上的。
所以对于主任的点评，她觉得十分精准。
“主任说的没错，我们厂就是主打味道为主，在任何时候都以追求口感摆在第一位，所以既然没办法销往太远的地方，我也不强求，省内和周边几个省的话对于我们厂子来说市场已经足够大了。”
主任倒是没想到杜明月对自己的定位还挺准确的，没有好高骛远，更没有自命不凡。
他之前确实有点担心杜明月年纪轻，胃口会很大，但现在一看，倒是挺沉稳踏实一姑娘。
“行，既然你也是这样想的话就最好了，咱们现在可以来谈谈分成的问题。”
食品厂是打算直接让杜明月他们提供做好的海鲜，然后一切的包装和推广之类的都由他们这边来。
但这样的话，通过食品厂卖出去的海鲜，就跟杜明月他们没多大的关系了。
当然了，这样一来的话对于杜明月他们海鲜厂来说可能会有所损失，所以主任大方表示到时候分成就是杜明月他们六，他们食品厂占四成就行。
这个分成让杜明月眉头微微一皱，她还以为会是七三。
不过她更在意的还是以后海鲜会直接冠上食品厂的名字这件事情。
想了想，她直接开口：“主任，我还是想到时候以我们海鲜厂的名字进行售卖。”
开玩笑，她又不是真的做一锤子买卖，别人吃了海鲜觉得味道好，结果是张三卖的却打着李四的名字，换谁能舒坦呢。
主任大概也猜到了杜明月会提出这样的想法，便继续道。
“这样也行，就是到时候这分利方式就要变一变，你看我们还要帮你们海鲜厂运输，还要帮你们卖和推广，人力物力也不小，到时候恐怕就变成咱们六你们四了，你能接受吗？”
一旁杜宇林一听，眼睛瞬间瞪大。
这不是抢劫吗！
他们负责买材料，负责做好，还给他们送过来，就是让他们帮忙在卖食品厂的东西的时候顺便帮自己卖一下，结果他们就要分六成的利，这简直比乌鸦还黑啊！
杜宇林几乎是立刻就想开口反驳了，但是杜明月却及时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对主任道：“主任，可以让我们商量一下吗？你放心，我们是有诚意和食品厂合作的，不会浪费大家太多时间，下午我们再过来告诉你们结果可以吗？”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主任就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要么就是杜明月他们要利，然后把他们卖的海鲜直接改成食品厂的名字，他们要名。
要么就是与之相反，他们食品厂要钱要利，杜明月他们把海鲜的名字死死握在自己手里。
当然了，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直接不合作，各回各家。
主任也想知道最后他们会商量出个什么结果出来，正好下午他也在厂里，便点点头表示可以。
杜明月和杜宇林就暂时先离开了食品厂。
在走出厂门之后，杜宇林终于憋不住骂了出来。
“那是合作吗，那是抢钱把！”
“咱们辛辛苦苦的做了海鲜，他一张口就要咱们六成利润，凭什么啊！”
哪怕是杜宇林这段时间在市里跑了这么久，也算是见识过了不少的人和事，也还是没忍住被气到了，他觉得这主任真是个奇葩。
“这还合作什么啊，咱们直接走吧，又不是只有他一家食品厂，大不了咱们自己辛苦一点想办法自己卖到外地去。”
杜明月安静的听着二哥的吐槽，然后默默的问了一句。
“自己卖到外地去的话，首先我们人生地不熟，要去外地扩展市场的话还得让人先去探访一下情况，费时费力，关键还不一定能成。”
毕竟前世她就听过很多新闻，外地的企业试图入住当地，却被当地的不少企业联合起来抵制。
外面的企业入驻，势必会分走部分顾客和购买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杜明月他们单枪匹马的过去，保不准也会遇到类似的情况。
所以依靠他们自己是完全不行的，至少就他们厂子目前的规模，那肯定是不行的。
至于干脆不合作了，就像现在这样直接在一亩三分地里卖，杜明月想想又觉得有点不甘心。
既然要做，就尽可能把他做好！
“快到中午了，咱们找个地方先吃饭把。”
杜明月一时间也定不下主意，只能先晃晃脑袋把这事抛出去，看看一会能不能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来。
杜宇林见她这样，也只能暂时收声，然后两人一块去了食品厂附近的国营饭店，恰好就是春江大厨所在的那家。
这会还没到十二点，所以饭店里人还不多，店里的服务员已经认识了杜明月，看到她过来了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在传菜的时候跟厨房的春江大厨说了一声。
春江大厨一听杜明月来了，探头往传菜窗口看了一眼，结果却看到杜明月和她哥哥杜宇林眉头紧锁，俨然一副被什么问题给难住的样子。
这可让春江大厨来了兴趣了，这是咋了，两人这模样？
不过这会到底开始忙活起来了，春江大厨也不好直接出去问，只想着要是一会饭点过了杜明月他们还没走的话，自己就出去和他们聊聊。
也不知道是不是杜明月真的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喊，总之差不多一点过后，店里的客人都吃完饭去上班了，后厨那边也空闲下来了，春江大厨便赶紧走了出来。
“小杜，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吃饭了？”
春江大厨的目光看向杜明月，至于杜宇林，平时则是经常会过来吃饭，毕竟他现在搬到市里来了，自己又不开火，可不得经常下馆子嘛。
当然他吃的东西也比较便宜，通常就是一碗面之类的。
一段时间下来，春江大厨和杜宇林也算是熟悉了。
杜明月见春江大厨过来，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然后才解释道。
“今天本来是过来和食品厂那边谈合作的，不过目前遇到点问题，还没确定好。”
好家伙，她这进展也是够可以的啊，竟然已经准备和食品厂合作了。
春江大厨不得不再次发出赞叹，然后便好奇起了他们遇到啥事。
杜明月想了想，这也不算什么机密，再加上和春江大厨也算是老朋友了，兴许还能从他这听到什么经验呢。
于是她便将食品厂主任说的条件讲了一下，春江大厨一听也是啧啧感叹。
“这选哪个都不太好啊。”
“可不是嘛，要我说那食品厂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亏我一直还觉得它好呢！”
杜宇林现在对食品厂的人可太有意见了。
他这话刚落下，便听到身后的桌子忽然传来一声筷子落地的声音。
这会饭店人不多，再加上那人离他们比较近，所以杜明月和杜宇林他们下意识的往后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眼差点没把杜宇林给吓得跌坐到地上去。
因为坐在他身后的居然是上午在食品厂看到的那个白裙子姑娘，不仅如此，人家还是食品厂厂长的女儿！
一想到自己刚刚在她身后骂食品厂黑心，杜宇林就一阵心虚。
他看了杜明月一眼，杜明月也有些尴尬。
春江大厨可不认识那姑娘，很快便收回了目光，跟着杜宇林一块骂。
不过骂了之后也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抛开别的不说，食品厂确实是咱们整个市，连带着整个省食品产业做的最好的大厂了，他确实有这个实......”力。
结果春江大厨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背后一句：“再怎么大的厂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杜宇林听到这声音眼睛瞪大，和杜明月一块惊讶的转身，发现说这话的果然是那个白裙姑娘，食品厂厂长的女儿。
杜宇林：这这这，这姑娘到底是在说反话还是怎么的呢？
杜明月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啊。
那姑娘其实在杜明月和杜宇林进门的时候便认出了他们，只是想到自己之前在厂里哭着让他们看到了，觉得有些丢脸，便飞快的转过身去了。
一直到她吃完了饭，也不想离开，因为不想回家。
打算等着他爸去上班了再回家。
结果没想到等着等着，会听到杜明月兄妹俩吐槽起了食品厂。
她最近因为一些事情正和父亲闹矛盾，气头上更觉得杜宇林的吐槽非常正确，所以在听到春江大厨为食品厂说话的时候，没忍住跟着反驳起来。
结果话一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动作太突兀，杜明月和杜宇林都转过头惊讶的看着她，顿时闹了个脸红。
“我，我我我，我的意思是......他们本来就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唐依依本来还理直气壮的，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快垂到脖子下了。
杜明月看出她的不安和窘迫，没忍住冲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唐依依见状，看出了杜明月对她释放的善意，心情安稳不少。
杜宇林自从看到唐依依之后就成了闷嘴葫芦，一个字都不好意思再说了。
杜明月见他这么不自在，还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刚刚背后说人家厂子坏话被厂长女儿听到了紧张呢，便想着要不他们先离开？
结果唐依依倒是迟疑着再次开口了。
“我刚刚听你们说，你们是做海鲜食品的，这家店里卖的麻辣海鲜就是你们厂里做的吗？”
问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唐依依的语气明显期待了起来。
杜明月点点头，语气不自觉骄傲。
“对，这家店的海鲜就是我们厂提供的，市里还有好几家国营饭店都有我们做的海鲜。”
一听其他饭店也有杜明月他们厂里的海鲜，唐依依顿时一脸羡慕。
“你们好厉害，已经做了这么多家店的生意了。”
说话的同时，心里也是一阵失落和自嘲。
她看得出来，杜明月和杜宇林的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甚至杜明月看着还要更小，说不定二十都不到，但是不仅自己开起了一个厂，还把厂子的生意做得这么好。
反观她，今年都已经二十四了，却还是一事无成。
明明她也想去做出一番事业，却一直被父母拘束在家里，让她看书学习修身养性，把她往大家闺秀方面培养。
然后，就给她安排了他们认为家世条件相当的男人让她去相亲.....
唐依依厌倦了被父母推着走，安排着她的一举一动。
之前也曾经跟父母反抗过斗争过，可是他们不但不能理解自己，甚至还觉得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或许这样的日子对于他们，对于某些人来说确实很安稳，可是唐依依却觉得乏味和枯燥，没有一点自由。
昨天她也是想进厂里走招工，看看自己能不能进厂里工作。
结果被她爸知道了，直接把她狠狠的说了一遍，让她赶紧回家。
唐依依没有吵过他，最后才哭着跑开，然后便有了昨天杜明月他们看到的那一幕。
杜明月不知道唐依依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伤感了，但对她印象还不错，便说道：“其实我们也没什么厉害的，能够做到现在这一步，全都是政府和春江大厨他们这种好心人的帮忙，不然的话我恐怕还在岛上捡海鲜呢。”
当然，捡海鲜是不可能捡海鲜的，她这样说只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谦卑而已。
果然，春江大厨一听，那个笑得啊。
“哎呀，听小杜你说话就是舒服啊，我哪帮了你多少忙啊，还得是你自己努力啊！”
杜明月笑了笑，这次没反驳了。
正好这会又进来了一个客人，春江大厨得去炒菜了，便暂时离开。
桌上便只留下了杜明月和杜宇林两人，外加上还有一个和他们聊了两句的唐依依。
几人到底不熟，杜明月打算再等一会春江大厨，和他再聊聊，结果唐依依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站了起来，走到了他们这一桌。
看着杜明月和杜宇林，唐依依鼓足勇气开口。
“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的话，或许可以再去食品二厂试试。”
食品二厂？
杜明月和杜宇林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惊讶。
这厂杜明月没怎么听过，杜宇林倒是听谁说过，但他印象中这厂子的效益好像不太好？
别看一个是食品厂一个是食品二厂，就一个字的区别，但是两者的名气和效益还有规模，可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食品厂在市区，并且是繁华地段，拥有五千多人的大厂，占地面积很广。
而食品二厂貌似是在郊区，而且规模也不大，顶多几百人吧？
杜宇林生怕自己记错了，也顾不得尴尬了，直接问道。
“我好像听说食品二厂的效益不是特别好？”
杜明月不太清楚情况，便认真的听着。
唐依依点点头，但是又摇了摇头。
“食品二厂的效益确实没有食品厂好，但是他们有一条线做的很好。”
什么线？
杜明月和杜宇林就差把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唐依依笑了笑。
“就是运输线啊。”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食品二厂在郊区，分到的厂房片区其实很大，这其中占地最广的就是他们的运输部。
就她爸爸所在的食品厂的运输部，其实都是从食品二厂借调司机的。
所以食品二厂别看在本地的名气不够大，那其实是有因为他们在当地售卖的东西比销往外地的少多了！
因为食品厂就在市区，老百姓们知道他的名声，买他们的东西都习惯了，所以市场也逐渐被食品厂做占据。
食品二厂知道卖不过他们，便主动做起了外销的生意，把食品销往外地，也算是开辟了属于他们的生存之道。
不然的话，要是食品二厂效益真的不好，一直被食品厂压着的话，它怕是早就倒闭了。
这些信息让杜明月和杜宇林忍不住瞪大眼睛。
因为这些他们全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