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映红了天边的云。
金色余晖自云端倾泻而下，铺洒在星海广场上，成了这一场《碰瓷》的天然灯光，把跌坐在地上的小土匪映得格外可怜。
不。
那低垂的眼，轻颤的睫毛，泫然若泣的神态，以及捂着脚腕的姿态，应该是“楚楚可怜”才对。
这幅姿态，配上小土匪那张堪称漂亮的脸，正是乔雍偏爱的类型。
呵！可真用心。
林砚舟透过车窗，面无表情地盯着跌坐在车前的“小可怜”，眉心一突一突的，血压极速攀升。
乔雍视线在车前的“小可怜”和身畔散着“冷气”的发小身上打了个转，抬手按住林砚舟的肩：“你不方便露面，我下去看看。”
深呼吸。
林砚舟压下心头的火气，松开车门内扣手，靠回椅背上：“嗯。”
“要我说，你一准儿是上辈子欠了你家这个小祖宗的……”乔雍哼笑了一声，推开车门，三两步走到“疼得起不来”的林云野身前，垂眼端量着“浑身坏心眼子”的小孩，“林云野。”
“嘶！”
天地良心，他是真扭了下脚。
林云野捂着脚腕略夸张地轻嘶一口气，视线顺着笔挺的西装裤都难以掩住肌肉线条的大长腿往上移，仰头间对上乔雍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心里苦哈哈地礼貌浅笑：“乔二哥。”
乔雍：“……”
发小的兄弟，说欠艹不太尊重，但是……
啧！
林家这小土匪，故意的吧？
乔雍耷拉着眼皮子，跟仰着头、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的林云野对视了一瞬，不咸不淡地应：“嗯，能起来？”
林云野无辜摇头：“不太能。”
视线扫过林云野捂着的脚腕，在那双宛若艺术品的手上顿了一瞬，乔雍嘴角轻颤，慢悠悠地伸出手：“走吧，带你去医院看一下。”
乔雍的手，就像他那偏粗狂的面相和冷硬的性格，手掌厚实，骨节粗大，看上去有点糙，有点硬，特别有力量感。
挺想顺势把手搭上去的。
然而，并不想去医院，去那个他陆续送走了所有至亲的地方。
林云野内心挣扎了一瞬，遗憾地摇头：“谢谢乔二哥，不用。”
“不用？”
这可有点不对路数。
乔雍扬眉，审视了林云野片刻，蹲到林云野脚边，捏着林云野那对于他来说有点纤细的手腕，不容拒绝地拿开林云野捂在脚腕上的手，“啧！”
难搞，竟真肿起来了。
乔雍撩起眼皮子盯着林云野那张又乖又嫩的脸看了一瞬，微微倾身，凑近林云野的脸，哂笑，“够下本儿的啊。”
林云野：“……”
果然，这些王老五都不是那么好“碰瓷儿”的。
那些“碰瓷儿的”小哥哥小姐姐之所以能碰成功，无非是人家乐意被碰罢了。
乔雍那张堪称浓眉大眼、五官十分周正的脸近在迟尺，扑面而至的雄性荷尔蒙气息闹得林云野心里有那么亿点点不自在。
跟俩损塞发得再热闹，也掩盖不了他两辈子都是个“雏儿”的事实，真上阵的时候，本能地“怯场”。
林云野下意识地微微后仰，侧开脸，咕哝：“听不懂乔二哥在说什么。”
乔雍哼笑：“听不懂？”
“嗯。”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就那么巧，刚好在我必经的地方，适时闷头走过来，恰好撞到了我车上？”
“我……”就是算计好的，只是操作不熟练，真扭了脚而已。
林云野对上乔雍那双“看透了一切”的眼，耳根子火烧火燎的，艳若晚霞的红晕瞬间爬上了脸颊。
抬手搓搓极速升温的脸，林云野万分庆幸自己“准备充分”，硬着头皮抬手一指散落在地上的文件，“就是过来找乔二哥的……”
“咳！”
“来找乔二哥谈个合作。”
乔雍大致扫了一眼林云野腿边那页纸上的内容，心里大荒有了点数，不禁失笑：“谈合作？”
这幌子打的，还算有脑子。
“啊……”林云野轻轻动了下被乔雍捏住的脚腕，疼得轻嘶了口气，“雷云不是乔二哥的么？”
啧！
这真实的轻“嘶”可比刚才那略显做作的“嘶”勾人多了。
该说不说，阿砚家这个假弟弟，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
他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乔雍不动声色地松开林云野的脚腕，抬眼示意公司的安保清场：“合作回头再谈，先带你去医院。”
林云野抿唇，毫不掩饰内心的抗拒：“我没事儿，不用去医院。”
嚯！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土匪，怕去医院。
乔雍端量了一眼林云野的脚腕，揶揄：“甭怕，你这顶天也就是韧带扭伤，不打针。”
林云野：“……”
喂，谁怕打针了啊！
林云野十分优雅地翻给乔雍一个小小的白眼，睨着乔雍轻嗔：“我明明是不想浪费乔二哥的时间。”
“你已经浪费了。”
“那你再浪费几分钟，听我给你讲讲咱的合作呗？”
嚯！
挺会顺杆儿爬，也挺会“看人下菜碟”，瞧这一举一动都能撞在他喜好上的劲儿……
难怪林家伯父独独偏爱这个小土匪。
乔雍未置可否，抬眼扫了一眼已经清好场的停车场出口，回头对坐在他车里的林砚舟打了个响指：“阿砚，你家这个小祖宗不肯去医院，你看是你把他提溜上车呢还是你把他提溜上车呢？”
吓！
林云野猛地坐直身体，抻着脖子往乔雍车里看。
然而，防窥视的车窗，什么也看不见。
林云野揣着七上八下的小心肝，特别没底气地轻哼：“乔二哥，你可别拿我大哥吓唬……”
“呃……”
话还没说完，副驾驶那一侧的后车门就开了——
黑色纯手工小牛皮鞋，略眼熟。
银灰色的西装裤，眼熟。
笔直的大长腿往上，裹着劲瘦腰身的马甲和西装外套，更眼熟。
再往上……
那张完全踩在他审美点上的脸，可不就是他前大哥。
他前大哥不是起大早去东篱了吗？竟回来的如此之快，还一回来就赶来“私会”乔雍？
阿哲，科学吗？
林云野眨眨眼，下意识地一整神色，揣着在他嗓子眼乱撞的小心脏，拿捏出十二分的乖巧：“大哥。”
“嗯。”
林砚舟不紧不慢地走到林云野身侧，垂眸端量了瞬间装乖的小土匪一瞬，不咸不淡的问，“能动？”
“能。”不能也得能。
顶顶怕疼的人，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动了下扭伤的脚……
疼的嘞！
林云野偷瞄一眼这次的“目标”乔雍，仰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前大哥，“大哥，扶一把？”
林砚舟：“……”
练拳练得鼻青脸肿、打架打得头破血流，都不带皱眉头的小土匪，竟因为扭了个脚就眼泪汪汪……
实在有点难以相信。
明知道小土匪十有八九是在装可怜，然而，看着那双汪着水光的眼，看着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着实硬不起心肠来。
甚至连亘在心头的火气，都莫名消了一些。
林砚舟轻叹口气，没去握小土匪伸过来的手，而是直接弯腰，把小土匪打横抱了起来：“别乱动。”
林云野搂着林砚舟的脖颈，瞬间松了身上绷着的劲儿，软下僵硬的身体，揣着蹦蹦跳的小心脏，不动声色地偷瞄着他前大哥的侧脸：“哦。”
公主抱！
他拟定的剧本走向对了，又不太对。
抱他上车的不是他的“目标”乔雍，而是他前大哥……
总觉得上车就要受审，可怎么破！
TA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