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蔷很安静。

道理她都懂，她都明白，她只是说服不了自己，没办法真的没心没肺。

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颜蔷没说什么，只说自己再待一会儿。

天早已经黑了。

客厅里灯火通明，但颜蔷仍旧感觉到一种寒彻的凉意。

脚步声响起。

“外面等我吧，我马上就出来。”颜蔷只觉得整个人很疲累，但这个屋子已经不再是她能够依靠的港湾了。

脚步声没停，反而越来越近。

颜蔷睁眼，感觉一道影子将她笼罩，抬眸间就见霍岐站在了她面前。

“回家了。”

他垂眸看着她，并朝她伸出手。

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那一瞬，颜蔷觉得自己似乎看不清他的脸了，他整个人好像都只是一个想象出来的幻觉。

颜蔷下意识的伸出手。

他的手很热。

在她的手掌搭上去的那一瞬间，仿佛寒冰遇到了骄阳。

他握住她的手。

被温暖包裹的一瞬间，那股温度沿着她的指尖，她的掌心，传递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寒凉被驱散。

真实将她从虚幻中拉了回来。

“我还以为是假的。”

颜蔷的声音有些干涩，她就着霍岐的手微微用力，在他的拉扯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坐久了，她还晃荡了下。

霍岐扶住了她。

“现在是真的。”他说。

颜蔷的手还在他手中，他没松手，只说：“霍太太现在要回家吗？”

家……

这个字从颜蔷的心里流淌过的一瞬间，在她的血管里分出了无数的支流。

她看向霍岐：“哪个家？”

霍岐墨眸看着她：“我们的家，璟园。”

璟园。

家。

这个概念一下子就在颜蔷的心里扎了根。

她没说话，脚却不由自主的跟着霍岐朝外走去。

颜策凌晨四点的时候跟颜蔷打了一通越洋电话，证实了柳锦芳的死亡。

霍岐的人已经拦住了裴不语，但还有一股势力在那边，想要抢夺柳锦芳的遗体。

他说他会马上带柳锦芳回国。

颜蔷嘱托他小心。

这通电话后，颜蔷也睡不着了，她靠在床头，整个人有些怔忪。

霍岐伸手将她捞回来。

颜蔷推了他一下。

两人最近都是和衣而眠，单纯的睡觉，躺在一张床上，什么都不做。

“你还有颜策。”霍岐说，“一母同胞的亲哥。”

颜蔷几乎脱口而出，你也还有霍仲康，有血缘的亲爹。

她刹住了。

“他不会欺辱你，更不会丢弃你。”

霍岐的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墨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光，他说，“人生总会有送别的过程，恨她时送她，总比爱她时送她要来的轻松。”

颜蔷看着他：“伯母走的时候，你很痛苦吧？”

“不算痛苦。”

霍岐语气很淡，对这件事，他的语言是轻描淡写的，“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它哪一天到来，我都能接受。”

“我没有你的大心脏。”她说。

她从小过的就是优渥的生活，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三年前颜家出事，她才落魄。

一次的挫折让她成长，但远不及霍岐如今的心冷如石。

她又说：“现在的你像个机器。”

他太冷静了。

冷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已经波动不了他冰冷的内心。

“机器有什么不好。”霍岐语气仍旧是淡淡的，“机器不需要感情来拖累自己。”

拖累。

所以……

“我是拖累吧？”

颜蔷的声音在黑暗里忽远忽近，“苏婉珍死了，紧接着你的岳母大人也离世，整个京海怕是都会觉得我们俩的结合是丧门星。”

“我们并不是为了满足别人的期待而活着，别人也不是为了满足你的期待而活着。”霍岐说，“所以，他们的看法只是他们的看法，对我而言，并无所谓。”

天尚未亮。

房间里依然是漆黑一片，颜蔷在一片黑暗里看着霍岐，突然说：“我都快忘了，你心理学学的很好。”

霍岐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

“你忘记的东西太多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淡。

“遗忘不好吗？”

“好。你也可以忘记柳锦芳的死。这并不会改变什么。”

“你真的很无情。”

“我的无情占大多数时间。”霍岐并没有否认她的话，而是淡然的开口，“但你的无情，仅仅只对我。”

他语气平淡，却在控诉她对他有过的无情的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