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穿成娇软女配[七零]

大佬穿成娇软女配[七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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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youxs.org(一更) 门第之见不仅仅因为……

好在程白芨反应迅速, 一下窜过去挡在顾念身前。

他看着自己的姐姐,满是不可置信,“姐, 你结了个婚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以前的你最是明理、通透, 现在斤斤计较的模样和农村妇女有什么区别?”

程白芨犹嫌不够质问道, “你明知道因为我师姐的关系, 爷爷才能得救,现在这样难道不是恩将仇报?”

程白芨心里姐姐是很温婉怡人的, 哪怕她长得不及师姐好看,但在他心里就是最好看的人。

但对方这幅红着眼疯魔的模样,和以前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人。

程白英对于自己的弟弟是很在乎的, 最苦最难的时候,都是因为弟弟在,姐弟俩相互扶持着才能熬过去。可程白芨眼下说的话, 像在拼命向她胸口扎刀。

程白英忽然忆起前不久在农场里, 她因为干不动农活, 白芨帮他担了大部分,明明额角沾满了汗水,腿软的连身体都站不稳了,还是咬着牙坚持做完了全程。

当时白芨说,事情就这么多,他多做点的话,姐姐就能少做一点。

程白英听了感动不已, 再回首, 姐弟两竟然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

“师姐,抱歉惊到你了,我姐的事情让我和她仔细谈谈再说。”

程白芨说完歉疚地看着顾念, 见她点头,拉着程白英向外走的动作有些粗暴。

姐弟俩站在树底下,明明外面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难得的暖和,但两人都没了说话的欲望,一时竟然相顾无言。

程白英默了许久才道,“白芨,我们从前一直都是无话不说的。”

程白芨一怔,也想起以前和姐姐相处的时光。

因为爷爷比较古板很多事情都是姐弟俩商量着决定,包括程白英喜欢陈越的事情也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唯独对他不曾隐瞒。

程白芨怎么会不感慨,“但是总觉得姐你从结婚开始变化很大就算你嫁了人也别忘了,咱们是京市程家的后人”

现在落魄,不代表永远落魄。

他们祖宗的根基还在,以后未必没有机会。

姐姐太心急了,争抢东西的样子,是她以前最不屑一顾的。

程白英沉默下来,她刚刚确实有些被嫉妒冲昏头脑了。

只因为公公说,如果他们村确实争取到了那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除了顾念,谁都不会考虑

“姐,爷爷虽然没来看过你,但他心里还是很记挂你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程白芨说完这句,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他现在越发觉得当初爷爷说的没错,他之所以对张春来有门第之见,不仅仅因为钱财,更因为眼界。

姐姐嫁人以后,眼界也开始被他那莽夫姐夫逐渐同化

工农兵大学的事在知青点掀起了轩然大波,好像这事一天没落实,知青们都不能安心工作。

顾念私底下和钱喜梅、孙红两人说过名额的事,要是她们俩人真想要早点告知她,老师那里也能早点和人通气。

钱喜梅脸上带着犹豫之色,“念念,你老师那儿真有法子?”

她心里想去又记挂着顾念先前说工农兵大学不好的话,一时不知该怎么抉择。

孙红推推她,“喜梅姐,念念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我倒是想去,但我去恐怕大家都有意见,也就你去别人嚼不了口舌。”

能有机会上大学,谁会不想去呢?孙红自然也想。

但这事要真落到她头上,恐怕江亚萍非得把她活撕了不可,虽然她也不怕她,但是就是有点怕麻烦。

所以顾念一说,她就缩了,自动把自己从名额里剔除。

顾念:“喜梅姐你得赶紧想了,离年关可没两天啦,这这之前名额得交上去的。甭管是村长提了我的名儿,还是我老师直接把名额给我,都是可以转给你的。”

孙红见钱喜梅脸上更纠结了,恍然大悟道,“姐,你是不是还惦记李国伟呢?照我说,李国伟其实配不上你,没有他还可以有别人。”

孙红现在对李国伟意见挺大的。

人是好人没错,太容易被人骗,常月月的事说是要追究,到现在还没个下文,当初李国伟可在钱喜梅跟前赌咒发誓的,现在就跟放了个屁一样,一点痕迹都没留。

不说李国伟还好,说了李国伟钱喜梅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想了一会儿,终是一咬牙道,“好,我去!”

对于顾念来说,工农兵大学是鸡肋,对于她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算以后,真如顾念所说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了,钱喜梅也不觉得自己会第一时间抓住。

还不如干脆去工农兵大学呢!

再说,她留下来和李国伟纠缠不清有什么意思。

钱喜梅是家里的老大,底下还有弟弟妹妹,李国伟也是。

若是李国伟自己立不住,弟弟妹妹们一有事,就随意帮衬别人,那他们还有什么小家可言?他这种可能是个好朋友、好哥哥,但绝对不会是个好丈夫。

钱喜梅去工农兵大学,也有和李国伟就此断了的意思。

三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江亚萍毕竟和她们住在一起,进进出出的难免听到一句半句。

她出了女知青的屋子,见李国伟和男知青们窝在厨房里烤栗子吃,心里一股邪火蹭蹭蹭往上冒,这个傻大个对象都快没了,还高高兴兴吃东西呢,反正不管顾念想如何做,她不会让钱喜梅去上大学的。

江亚萍咬咬牙,突然上前几步,站在窗口,给李国伟打了个让他出来说话的手势。

李国伟有点懵,傻乎乎的拿手指点点自己的鼻子,见江亚萍拼命点头,犹豫许久才从厨房里出来。

第二天知青院里雪基本都化完了,钱喜梅拿着大扫帚,把院子仅剩的一点雪花扫到外头去。

李国伟满脸纠结的站在院子里,“其实你不用扫,过两天这雪就化完了。”

钱喜梅见是他,笑笑道,“念念前几天在院子里跑,差点摔一跤,我给扫边上去免得影响她走路。”

李国伟直愣愣的上前,从钱喜梅手里接过大扫帚,一言不发的动作起来。

他个子高,力气也大,那些雪花在他的大扫帚被无情的瞥向了一边。

钱喜梅默了默,“你心情好像不大好。”

李国伟背对着他,高大的身影一僵,不答反问,“你对顾念这么好,是因为她决定把工农兵大学名额给你吗?”

最近村子里都在议论这件事,李国伟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他来这里下乡都快三年了,从有所期待到现在一点都不期待,可当他以为事情和他毫无关系的时候,江亚萍昨天说的话给了他一拳重击。

“钱喜梅跟顾念要了工农兵的大学的名额,你要是还想和钱喜梅在一起,最好拦着她别让她去,不然到时候你俩的差距变大,她恐怕更看不上你了”

大学生和知青,这两个身份确实差别挺大的。

李国伟很难形容刚听到这件事时,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现在看钱喜梅这模样,竟然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钱喜梅这段时间对他的疏远,他都看在眼里,也想着自己前面真的做的不对,确实该好好补救。

但时间久了,他没有方向又找不到办法,看起来像是根本不上心一样,她会误会自己,也是理所应当。

事情是顾念提出来的,她向来怕麻烦,当然不会节外生枝。

至于孙红,她整天跟自己黏在一起,就算想和李国伟说什么,也压根没机会。

钱喜梅定定的看着他,“是江亚萍跟你说的?”

李国伟把雪扫干净,东西归置好,“是,但是我想就算她不跟我说,你也早晚会告诉我的。”

江亚萍昨天说的不对,钱喜梅如果真的决定要走的话,不会不告而别。

钱喜梅跟过去,静静开口,“其实她说了也好,我心里纠结到底该怎么把这件事说给你听工农兵大学是个好机会而且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大合适,还是分开来各自冷静一段时间比较好”

“至于我对顾念我相信真心换真心”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李国伟强笑道,“你决定了就好,我总归是支持你的决定的。还有,你要小心江亚萍,她大概是真的很想去上大学,以为你不去了,她就有机会了”

李国伟又不傻,江亚萍站在他跟前,他就明白对方想干啥了。

他能说出这样一段话,着实让钱喜梅松了口气。

她以为李国伟一定会抓紧机会大闹一场的,没想到他竟这么好说话,钱喜梅忽然想到,以前对这个人也是揣测居多,他们或许应该早点摊开来说清楚,只是现在有点晚了。

“喜梅,我对你的感情,从没有变过,以后大概也不会变。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现在我们暂时分开也好,我希望你能给我时间证明自己。”

“但如果你在大学里碰见了志同道合的人,你就当我从没说过这话”

www.youxs.org(二更) 顾国强和他的妻子又……

李国伟低着头, 没去看钱喜梅的表情。

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卑微,只是很舍不得他觉得对的人,所以很想努力再争取一下。

当然, 钱喜梅有了好的归宿的话, 他也不会死缠烂打。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如果喜梅成了大学生, 他当然明白自己更配不上她了。

钱喜梅想了许久,终是点了点头。

不为别的, 只为了他此刻的真心。

反正她大学主要任务还是学习,谈对象的事随缘吧,她现在一点都不迫切了。

两人说开以后, 钱喜梅就跟顾念说了自己的决定。

顾念点点头,同秦州说了一声,那边的动作果然很快, 赶在过年的前两天, 就把名额定了下来。

等老村长拿着定下的名额, 到知青点宣布时,江亚萍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不是都提前跟李国伟说过了吗?作为男人,他怎么就不知道主动争取呢?

还以为自己能有机会搏一搏这个唯一的名额,没想到竟然真的落在钱喜梅头上。

然而她如何想,已经没人在乎了。

男知青们因为避嫌,平时和她说不到两句话,女知青们选择下意识无视她, 这让江亚萍越发像个边缘人。

就想此刻, 大家都在恭喜钱喜梅,江亚萍则木呆呆的站在一边,笑也不是, 不笑也不是。

“太好了,喜梅姐,咱们知青点终于也要出个大学生了!”

孙红眼神亮晶晶的有羡慕,却没有多少嫉妒。“等过年的时候,你可要请我们吃顿好的才行!”

她满脑子想着那些肉菜,嘴里口水泛滥,巴不得现在就过年。

余军也过来凑趣,直嚷嚷着要吃肉,还让钱喜梅给他们吃到饱。

被李国伟摁住了,好好教训一顿,余军才老实下来。

钱喜梅和顾念两个腻在一起,笑着看男知青们闹腾,她心里暗暗决定,等回头置办年货的时候,尽量多买点肉,给大家伙儿添两个肉菜,也算做是同知青点的告别了。

一时间知青点的气氛大好,只有江亚萍一人木着脸坐在旁边,独自闷闷不乐。

顾念中途瞥了她一眼,暗自摇头。

江亚萍其实挺傻的,就她这种性子,完全不用谁动手,就能自己把自己作死,还有她以为王莉莉真是那么好相与的,指不定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腊月二十九,知青们和村里人约好了一起去县城置办年货,顾念也跟着一块儿去了,不过她倒不是为了年货,而是要去她在县城的小院子里和陈越见面,见有牛车搭索性和大家一块儿出发。

下了牛车,顾念才把蜷在袖子里的手放出来,揉揉自己被冻的发僵的脸,感觉缓过了劲儿,才和钱喜梅道别。

钱喜梅替她脖子上的围巾围拢了些,叮嘱道,“自己一个人也别跑多远,要是有事就来供销社找我们。”

开年她就要去工农兵大学了,还怪舍不得顾念的,她总觉得顾念小,没人照应着会吃亏,趁现在还在习惯性的多叮嘱一番。

顾念自然无有不应,“我就去随便逛逛,没看见什么要买的,自然就去供销社找你们了。”

“好,那你多注意安全。”

见顾念乖乖点头,钱喜梅才和孙红两个跟着男知青们一起去办年货。

顾念则顺着大路直走到胡同口,往自己的小院儿而去。

想到先前在军区的那场乌龙,她还挺紧张的,不知道陈大哥后来有没有被人嘲笑。

小院子的门是关着的,从她这个角度也分不清里头到底有没有人,反正她先前给过陈越钥匙,要是他来了多半会在里面等自己。

她上手推门,门竟然很轻易的打开了。

里头高大的男人就坐在石桌上,抬手拿着搪瓷缸子喝茶,惬意的样子像是在品什么极品茶叶。

“念念,你来了?外面是不是很冷?你看我烧了水,恰好可以用来捂手。”

顾念有些局促的坐在他对面。

等手里果真捧着搪瓷缸子捂手,才有些后知后觉。

明明是她的房子,她局促什么,该局促的难道不是陈大哥?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

陈越粲然一笑,英挺的眉毛上挑,很难得的随意和放松。

顾念又呆了呆。

陈大哥怎么没以前稳重了。

小姑娘鼻尖红红,手指头红红还满脸无措的模样,像山间迷路的精灵,傻乎乎的还特别好拐骗那种。

陈越指尖动了动,笑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开过来坐下。”

等顾念真坐在他对面,隐约的香气飘过来,他又不大自在了。

陈越“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水,轻声道:“你上次让我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顾念瞬间从蒙圈的状态下回神,眼神亮晶晶的看过去。

她就知道,这事儿除了陈大哥没人能帮她办,但也没想到陈大哥竟然效率这么高。

“到底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秘密?”

陈越收敛起笑意,正色起来,“是也不是,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找人在顾家附近街坊邻居中打听了一圈,只听说顾国强对他的小女儿特别宠爱,甚至远超两个儿子,从女儿小时候起,儿子们都是靠边站的,更别说他的大女儿顾思了,顾思在顾家基本不受关注。”

顾念颔首,这点她确实感受到了,但这也正是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

很少有父母偏心的如此明显,所以她才怀疑顾国强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原主的事。

可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当公主一样宠着,能有什么对不起原主的?

顾念心里模模糊糊有个想法,却始终不得其意。

陈越没直接说结论,反倒开始细数传闻中顾国强对于小女儿的宠爱。

比如说,拿了工资会给女儿买裙子,但是不一定舍得卖肉吃。

再比如说,小女儿生日的时候,一定会去供销社买鸡蛋糕,这是上面的哥哥姐姐没有的待遇。

又或者,顾念小时候身上总会装着几毛钱的零花钱,哥哥姐姐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反倒需要央求妹妹。

顾念的杏眼里满是疑惑,“陈大哥,这和我让你查的事情有关吗?”

她眼神专注的盯着陈越,希望从他这里得到一个解答。

外头阳光正好,她背对阳光而坐,那浅浅的光晕像是给顾念镶了一层金边。

陈越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挪开目光。“有关”

他眼神落在顾念的眉眼上,“顾国强的行为可以称之为溺爱了,而且是在自身条件并不好的情况下的溺爱,你觉得如果父母这碗水端的这么偏,家里其余的孩子们能什么意见都没有吗?”

顾念摇摇头。

若是她是一位母亲的话,不说对孩子们绝对的公平,至少大面上大差不差吧?

顾国强这简直可以说是离谱了。

陈越:“但奇怪的是,你的两个哥哥和姐姐竟然异常隐忍,顾国强的所作所为像是得到所有人的默许,包括你母亲。”

顾念点点头,这点她也感受到了。

“但是这种特殊,其实是把你和你的家里人隔绝在外,顾国强用行动表示你和他的别的孩子们都不一样。”

“所以呢?”顾念还是有些犯迷糊,眼巴巴的看着陈越等着他解答。

顾念鸦羽似的的睫毛眨啊眨,眼睛亮的像是装满了星辰,她嫣红的唇轻抿着,时而轻咬时而放开,把本就红的颜色弄的更加浓烈的。

陈越又端了搪瓷缸子喝了一大口水。

顾念轻声问:“陈大哥,你很渴吗?要不要我把我的水也给你?”

她捧在手里的这一杯,除了用来捂手之外,只浅浅喝了几口,还有大半杯呢。

但是让人喝自己剩下的好像也不大礼貌,顾念意识到这点以后,准备起身去屋里找暖瓶给陈越再倒一杯。

她刚要起身进屋,被陈越一把抓住了袖子。

“别忙了,我不挑的。”

顾念还在反应他这句话的意思,就见男人端起她的杯子,又“咕嘟”“咕嘟”喝了起来,他像是很渴,不一会儿一缸茶又见了底。

顾念脸蓦地红了。

她刚刚也喝过,陈大哥喝了她剩下的茶,那岂不是、岂不是

陈越强装镇定:“水不热了,我替你喝了,要不我进屋再给你倒一杯捂手?”

“不、不用了。”顾念又咬了咬唇,唇色越发浓艳而不自知,“陈大哥,你说我爸让人觉得我和哥哥姐姐们不一样,然后呢”

陈越定了定心,才轻轻道,“你有没有想想过,或许你可能不是你爸妈的亲生女儿?”

“啊?”

顾念嘴唇微张,实在是没想到这种可能性。

可是,陈大哥要是没有任何证据,会提出这个可能吗?

可如果陈大哥的假设成立的话,顾国强待原主的种种特别,也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但是这可能吗?放着自己的亲生孩子不疼爱,反倒疼爱非亲生的那个。

尤其在经济明显拮据的情况下,顾国强和他的妻子又不是圣人

www.youxs.org(三更) 为人民服务

顾念乍一听, 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等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又觉得未尝没有这种可能性。

两人都不说话, 小院里一下安静下来, 只有偶尔有风吹过, 发出“呜呜”的声音。

今儿顾念扎的仍旧是麻花辫, 但由于牛车上太冷一直拿围巾兜着头的关系,麻花辫有些松散了, 风吹过,把她的发梢也扬起来。

陈越伸出手指,替她把头发捋正。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顾念觉得陈越提出的设想太过匪夷所思, 一时没意识到两人靠的过分亲近了。

她喃喃的问,“陈大哥,你刚刚这么说, 难道是有什么证据吗?”

陈越退开一点, 不经意道, “念念,其实你很奇怪你没发觉吗?别人听了这种假设恐怕要大发雷霆了,但你却意外的接受良好,好像一瞬间就消化并且认同这个可能性了似的”

顾念心里猛地一个咯噔。

陈越对她亲近,又帮了她很多忙,导致她对他完全不设防,甚至忘了这个人年纪轻轻能坐到团长的位置, 能耐绝对远超常人。

所以陈大哥这是在怀疑什么呢?

顾念睫毛颤了颤, “我确实很惊讶,但是因为是陈大哥说的,让我觉得很可信。”

明知道她说的话有故意搪塞的成分, 陈越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轻咳一声才正色道,“证据目前还没有,还得继续调查,但我觉得有很大的概率是。”

见他不再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顾念悄悄松了口气。

“那要是陈大哥的假设真的成立的话,我爸他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陈越轻手轻脚的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常年握抢的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拂过顾念的耳廓,激得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陈大哥你”

顾念猛地向后退些,忘记石墩子挪不动这件事了,竟然生生要从墩子上掉下去。

陈越眼疾手快的捞住她的手腕,把人向里一带,顾念狠狠撞在他的胸口,两人都下意识倒抽一口冷气。

鼻尖盈满馨香的瞬间,陈越就已经站起来,向后退出几步远了。

他嗓音略微暗哑,“你先别动,免得又掉下去。”

顾念耳朵根子红的像是要滴血,“好,我不动了。”

陈越清了清嗓子,别开目光。

“你当初让我查的时候,觉得你爸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如果他不是你的父亲,这种可能性就会更大。”

顾念晕乎乎点头,也不知道是下意识行为,还是真听明白了。

从来都很机灵的小丫头,像是被人摁下了减速键,干什么都慢半拍。

陈越眼里闪过笑意,“这事我会帮你继续查下去的,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顾念抬头看他,阳光打在男人的侧脸上,更显他眉目英挺,她一时忘了要说什么。“啊可是、可是”

陈越挑眉,随即落寞低头,“如果这样见面聊的方式,对你来说有负担的话,我也可以写下来让别人转交给你。”

他这副模样,像极了前几天说要被战友嘲笑的样子。

顾念瞬间又有点心软。

她是不是不应该对陈大哥强求太多啊?他都这么帮她的忙了。

而且、而且其实陈大哥根本没做任何出格的事,就是起风了,给她别一下头发而、而已。

“总之我话已经带到,确实不应该再跟你这么独处下去,毕竟孤男寡女,影响风化”

陈越眼神闪了闪,露出几分受伤。

“啊陈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陈越真的急急忙忙要走,顾念猛然回神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她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

陈大哥为了自己事情跑前跑后,她不能利用完人就扔。

别看陈越人高马大,竟然一下被顾念给拉住了,怎么走都走不了。

“算了,念念,下回你要是不放心,我把冯以林也叫上。”

“不用了,真不用了,陈大哥,人家公安也挺忙的,咱们说说话,没必要叫公安吧?”

陈越留给她一个倔强的后脑勺,“我就是想让你放心。”

顾念结结巴巴道,“我、我挺放心的,就是刚刚有点不好意思。你别走了,你要走了,我成什么人了。”

陈越:“那你想让我怎么办?下次有消息怎么通知你?”

顾念思索一瞬,“还这么通知吧?不过年后我有可能要跟老师去海市到时候我给你写信。”

陈越转身低头看小丫头,“可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消息,有可能一二天、也有可能七八天。”

顾念见他不吵着要走了顿时松口气,“这个简单我隔三差五写信给你问消息不就得了,写信又不费事。”

陈越无声笑笑,“好,那你可要记得。”

顾念拍胸脯保证,“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陈越嗯一声,干燥温热大手,轻抚过顾念的发顶,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又松了手。

“所以呢,事情说完了,你非要我留下来做什么?”

虽然她确实让他别走,但也没有非要他留下吧?

顾念歪歪头,别人给帮忙了,一般不就请客报答?要不她请陈越吃饭?

陈越笑笑眉眼温和,“但是年根底下,所有的饭馆都关门了,上次咱们去的那家也是,不过我倒是真有点饿了”

本来想着去饭馆的顾念:

她置物架上有冷饭盒,可惜不能拿出来给陈越吃。

顾念:“要不、要不我去做饭?或是下面条?”

陈越脑海里划过她在山上烤鸡的情形,顿时一凛,“算了,你家厨房不是才修的?我给你做吧,我手艺还不错的。”

“啊?”

这点顾念是真没想到。

陈越站得人高马大,气质卓然,完全不像是会做饭的模样。

乍一听说他做饭,顾念都以为是她幻听。

男人亲昵的捏捏她的鼻尖,“想吃饭的话,来给我打下手吧。”

顾念也不知自己怎么回的,等回了神两人已经在厨房里了。

已经快中午了,做饭显然已经来不及,陈越干脆和面给顾念做面条。

顾念在灶膛口生着火,眼神时不时瞥向案台边揉面的男人。

陈越长得很英俊,眉眼大气、鼻梁挺括,他揉面的时候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手臂。

陈越的手指长得很纤长,摁在面团上力道很足,拇指指骨上的那个小痣会时不时隐没在面粉团里。

他这么家常的模样,让顾念看了忍不住出神。

陈越专心把面揉好,等它发酵的功夫,才低头关注不知道偷偷观察了自己多久的小姑娘。“好看吗?”

“好、好看。”

顾念轻轻点头,她其实不知道他问的啥,反正点头就是了。

陈越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生火生半天了,着了吗?”

顾念尴尬的把柴火一股脑扔进去,“没、没有。”

她当初就应该给家里装煤气,干嘛还烧灶,简直自寻麻烦。

“那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个花猫样?”

灶里确实一丁点火星子都没有,顾念脸上却多了三两道黑色的柴火痕迹,傻呆呆的样子要不是容貌过于出色,倒真像个烧火丫头。

陈越拧了温热的帕子,轻轻摁到顾念脸上。

顾念身子一抖,下意识把帕子接过来,“陈、陈大哥,我自己来。”

陈越颔首,示意顾念出来。

顾念傻傻站在边上擦脸,帕子还没放下来,陈越已然把火升起来了。

随后他动作极为麻利的扯面、下面、放青菜、鸡蛋等等,不多时,一碗热腾腾的面竟然就做好了。

坐在桌上捧着碗,顾念还有些不可置信。

“陈大哥,你竟然会做饭,还这么熟练?”

陈越颇为自得,“味道还很好呢,我妈最喜欢吃我做的面,你尝尝看。”

顾念点头,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面条很劲道,咸淡适中又异常鲜美,就算国营饭店的大师傅也未必会有陈越做的好。

“好好吃!”

顾念含着面条,含糊的称赞一句,随后又埋首和碗里的面条奋战去了。

陈越其实不多饿,只是突然想下面条给她吃。

小姑娘看起来很精明,平时待人进退有度,在他面前却总是不设防。

这么傻乎乎的,把最柔软的一面展露在他跟前,真的让人很想把她圈起来,谁也不许看。

但是又想看她变得更闪亮,站在最高的地方,承受所有仰慕的目光。

顾念吃的太快,嘴边留有一点汤汁,她拿起手帕正要擦。

陈越已经先她一步,伸出纤长的指节,摁住她的嘴角,擦干净以后还不忘在她的唇瓣上揉了揉,又揉了揉。

顾念腾的一下红脸,“陈大哥”

陈越嗯一声,不动声色的挪开手指,“唇瓣上也有,好了,现在都擦干净了。”

“哦,谢谢。”

陈越嘴角微翘,一本正经,“不用客气,为人民服务嘛。”

啊陈大哥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也对,陈大哥本来就是军人。

顾念这么想着,竟然觉得略微轻松了些。

www.youxs.org(一更) 她对自己的水平没点……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知青们起来扫院子的扫院子,准备晚上饭菜的人,准备饭菜。

钱喜梅果然没食言, 回来的时候整整带了两斤肉, 知青们决定晚上一半剁成陷包饺子吃, 另一半留着做菜用。

“顾知青在吗?”

门外王蛋蛋拎着两条大青鱼过来时, 顾念刚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顾念脆生生应:“在呢,就来。”

最近几个月她跟在秦州身边学习, 很少碰见王蛋蛋,这会儿见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灰色大棉衣,还有些惊讶。

她笑着打趣, “看来你今年赚的不错,竟然还舍得给自己买衣服了。”

王蛋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哪儿, 我婆娘非要给我买的, 我说家里孩子们买新的就成了, 给我买干啥。”

他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止不住的得意。

眼下赚钱了,老婆不再扣扣搜搜,给家里老人、孩子买了衣裳,竟然也给他买了。

王蛋蛋另一只手珍惜的抚了抚衣裳口袋,都多少年没买过新衣裳了。

“顾知青,全托了你的福, 才有我们的今天, 这两尾鱼是我娘让我送来的,她说你要是不收,干脆也叫我别回来了。”

王蛋蛋不容推拒的把手里的鱼递过去。

顾念伸手接过来, 手腕猛地一沉,“这鱼这么重的吗?”

王蛋蛋呵呵笑,“我舅舅家送来好几天,这两条最好的特意给你挑出来。”

既然王蛋蛋都这么说了,顾念干脆点头收了,再三道谢。

“你等我一下,我先把鱼放好。”

顾念很快把鱼收到厨房,出来的时候拎着一盒饼干。

“这个你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吃,昨儿买的还新鲜着呢!”

她不习惯占别人的便宜,但是王蛋蛋送鱼她要是不收未免不识好歹,正好知青点人多,晚上可以加个菜。

王蛋蛋摆摆手,“我娘让我来送鱼的,可没说让我收东西,回头一准说死我。”

“叫你拿就拿着,又不是给你的。”顾念笑道,话音落把东西塞王蛋蛋怀里。

孙红正巧出来碰见这一幕,也劝着让王蛋蛋收,“你拿着吧,念念昨儿拎回来好多饼干,不差这一盒。”

说起这事,顾念有点脸红。

昨天吃了放,陈越非要带她去逛百货公司,说上回给的自行车券,没见她用来买车,干脆直接送辆自行车给她好了。

顾念推拒的了许久,才努力说服了他。

临走的时候,路过卖糖、饼干的地方,陈越问都没问她,一样买了一盒让她拎回去,说是送给她的过年礼物。

回来的时候大家看她和陈越的目光,足足让顾念消化了许久。

王蛋蛋见顾念眉眼认真,也就没再推拒,道过谢以后,喜滋滋的带着东西往回走。

孙红笑,“这下好了,他家里打发小孩的玩意儿总不用买了。”

过新年,对每家每户来说都极为重要。

村子里再穷再难的人家,到了那一天也会买点糖,应付家里的小孩。

无知的孩子们最快乐,他们不知道啥叫穷富,但都知道到了过年那一天就会有糖吃。

顾念笑吟吟道,“今年大家都能过个富足年了。”

不说吃多少肉,但都能沾点荤腥。

说起这个,顾念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知青们在为晚上的大餐忙活,顾念却独自一人在屋里收拾东西。

她东西太多了,后面从海市回来以后,陆陆续续买了些冬天用的,看老师的意思,过完年没多久就该离开这个地方了,能早点收拾,还是早点收拾起来。

原主的衣服很多旧了,顾念其实不大想想带,但这年月也没有扔旧衣服的,不然该被人说资本主义的大小姐了。

还是老老实实打包好带上吧,穿不穿另说。

另外就是清点钱物了。

上回卖方子的钱,还剩下四百多,王莉莉那边每个月还二十块,这么久陆陆续续才还了五六十。

倒是村里人给她算的分子,折下来竟然快有二百块钱。

零零碎碎的钱加在一块儿,顾念总共有六百八十二块。

在当地来说绝对是笔巨款了,但要是去海市生活,可能还不够,她还想置办个院子呢。

这边这套院子,装好了以后基本没怎么住过。

但是房子这个事情,对顾念还挺重要的,她总觉得没房子就没安全感,到了一个地方以后,第一个想法就是置业。

其实把县城这边的房子卖掉也成,不过中间折腾了这么久,选房子、置办东西等等,转手让给别人又不大舍得。

顾念垂着眸想了会儿,还是得想个法子多搞点钱。

年三十的晚上,四处都是灯火,顾念沿着马路牙子往秦州的住所走,能看见一个个屋子里都亮起了灯。

万千灯火,再加上浓浓的饭香味,就是顾念对于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新年的印象了。

医院直到年三十的这天,才给秦州放了假。

秦州刚来得及把家里稍微打扫一下,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以往过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不曾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年三十就像是和往常一样普通的一天。

可自打顾念和程白芨两个,表明了想一起过年的愿望,秦州对于这一天竟然也期待起来,甚至喊助理置办了不少年货。

“老师,你这都是些什么呀?”

顾念手里拎着糕点饼干之类的,把秦州家的门敲开才发现一楼会客厅这边还乱糟糟的,地上堆满了东西,甚至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秦州虎着脸,“都是年货呗,我也不知道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置办的。”

但是这也太夸张了。

本来老师家里的厨房不算小了,竟然连厨房都摆不下,塞到客厅里来了。

不过这回瞧着家里没多大灰尘,大概有认真打扫过。

顾念手里拿来的东西随手一放,撸起袖子给秦州收拾,“老师,你这也准备的太多了,我们不是开了年就走?那东西呢?总不能都带去?”

秦州梗着脖子,“带就带,没什么不好拿的。”

顾念对于几天前坐火车的事情,还心有余悸,见老师刻意摆出不服输的样子,差点气笑了。

“那您到时候记得给行礼也买张火车票,省得列车员见你东西太多,把咱们轰下去。”

秦州点点她的额头,“连老师都敢编排。”

顾念得意的吐吐舌头,扭过身继续整理。

程老爷子和程白芨过来时,顾念和秦州两个已经把家里收拾的大致能看了。

程白芨进门,见到纤尘不染的扶手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老、老师,没想到你家里竟然还有这么干净的时候。”

秦州瞪他一眼。

程白芨后知后觉他爷爷也在呢,应该给老师留点面子。

那边,秦州已经和程老爷子寒暄上了,把两个小的撂在一边。

“师姐,这些总不会都是你的功劳吧?”程白芨轻声道,“早知道我早点过来帮你收拾了。”

顾念拍拍他的肩,“没事,今天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什么?”小少年杏眼里闪过疑惑。

顾念一言难尽的看了眼厨房,“当然是做饭!”

当想到上回程白芨做的咸死人的粥,忽然对年夜饭又没那么期待了,早知道是不是应该在知青点里吃饱了再过来比较好?

老师什么都准备了,肉菜鱼蛋都不缺,但他忘了准备厨师。

要是靠他们师徒,做的东西人吃了不死也伤,大年夜闹出人命是不是不大好?

所以还是让程白芨来吧。

做的东西虽然咸,但好歹能吃:)

勉强系上了围裙,赶鸭子上架似的站在煤气灶跟前,程白芨还有点缓不过神。

真、真要让他做饭?

他回头目光在其余人脸上略过,随后认命的拿起了菜刀。

顾念其实没怎么见过程老爷子,但程老爷子没架子,人也和蔼,对于顾念很看重,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

顾念正要说自己最近碰见的手术中的难题。

就听厨房传来一阵尖叫。

“啊——我杀杀杀杀杀!”

顾念三人面面相觑。

秦州:“白芨这是怎么了?”

程老爷子面色有点尴尬,“没事、没事,咱们继续聊,大概在杀鱼。”

秦州颔首,还未开口又传来一阵惊叫。

“啊啊啊啊啊,别碰我,别碰我”

顾念:“老师、程爷爷,还是你们聊吧,我去帮帮忙。”

秦州神色一紧,“算了,念念来者是客,你和老爷子聊,为师去看看。”

顾念:“老师,我是你徒弟,哪儿是客啊,我去帮忙,我去!”

秦州顿时一言难尽。

想到上回顾念差点把他家厨房炸了,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这小丫头为什么无所畏惧,难道她对自己的水平,没点数吗?

秦州大脑高速运转起来,想要想个既不伤害徒弟自尊心,又能不让他家厨房遭罪的法子。

可惜,思索半晌无果。

这难度堪比他最近做过的开颅手术了。

“咚咚咚”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秦州得救一般松了一大口气,推着顾念往门边走,“你去开门,我去厨房看看。”

他生怕顾念要跟他抢活,一溜烟跑进了厨房里。

顾念:

她觉得自己手艺很正常,老师的表演是不是太浮夸了。

无奈摊手。

www.youxs.org(二更) 我就率先剁了她的爪……

打开门, 陈越一身军装站在门口。

男人睫毛纤长,垂眸不知在想什么,浑身气质冷硬, 见开门的是顾念霎时露出一个笑来, 瞬间冰雪消融。

他笑道, “念念, 新年好。”

“新、新年好,陈大哥。但是, 你为什么会出现这里?”

顾念歪了歪头,百思不得其解。

陈大哥不是说过年一般会在军区过吗?再不济应该去找冯大哥才对,怎么看陈大哥和冯大哥的关系都比他和自己来的更好些。

陈越像是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笑容不变。

“军区那边我在,恐怕手下战士们玩的不自在,至于冯以林, 他最近和杜英男打的火热, 我去找他他竟然直接说让我别去打扰他和杜英男”

“啊, 冯大哥和英男姐?”

陈越点头,眼神温和。

他不会告诉顾念这些全是他胡诌出来的,冯以林在干嘛他压根不想知道。

顾念了悟,再看陈越觉得他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她拍拍陈越的肩膀,“陈大哥没事,你既然没地方去就和我们一起过节呀,我老师人很好的, 肯定乐意你来。”

她说着把门开的更大些, 方便陈越进来。

陈越目光落在她触碰的肩膀上,嘴角轻勾。“那就谢谢念念和秦医生收留我了。”

他说着长腿一迈,紧跟着顾念进了内室。

秦州手里拿着另一把刀, 一脸疲累的从厨房内探出一个脑袋。

“念念啊,是谁来了。”

顾念欢快的给他介绍:“老师你见过的,是帮过我很多忙的陈大哥。”

她身子错开,让陈越和秦州面对面。

秦州冷哼一声,对于陈越到来没显得多亲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陈越跟自家傻徒弟走这么近,有所图谋,但看他事事尽心的模样,又不能把这话大喇喇的和念念说清楚。

陈越保持微笑,礼貌上前和秦州握了下手,“又要打搅了秦医生。”

秦州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

“啊——爷爷、老师、师姐,快快快,谁来帮帮我。”

程白芨的声音不停从厨房内传出来。

顾念凑过去,小心翼翼的问,“老师,里面还没解决?”

秦州摇头,嘴角细小的胡渣都跟着耷拉了下来,清隽温润的人从头到脚透着一股疲惫。

所以,他今天到底为什么放弃加班,和白芨一起窝在厨房里杀鱼?就他们这个进度,年过完了能吃上饭吗?

见顾念眼里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秦州眼疾手快的摁住了。

“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别进去了,伤了手不好,不如你先去陪程老爷子聊天。”

顾念:“但我看老师你很累啊”

秦州勉强扯出来一个笑,“放心,再难的手术都难不倒你老师,杀鱼也一样。”

顾念:

陈越闷笑,纤长有力的手指解开衣裳扣子,把外套脱了放在秦州家木质沙发上,随后挽起袖子露出劲瘦的手腕。

“不如让我去帮忙吧,你们师徒都好好休息一下。”

顾念如梦大醒,“啊对!老师快出来,别影响陈大哥发挥,陈大哥很擅长做饭的。”

秦州睨她,“你怎么知道?”

陈越过来拿围裙和菜刀的时候,他倒是没什么抵触。

秦州冷淡道:“好好干,要是做不好就算了,我叫助理送点做好的饭菜来就是。”

陈越颔首,“秦医生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顾念:“就是啊老师,陈大哥很厉害的,交给他一定没问题。”

秦州剜她一眼,“你又知道了!”

顾念顿时闭嘴,只露出个讨好的笑来。

可怜的小少年程白芨,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如蒙大赦,眼含泪光,“越哥你来的真的是太及时了。”

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杀鱼这么恐怖的事。

程老爷子暗卫的拍拍孙子肩膀。

陈越的手艺无疑是极好的,一个小时以后,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就被端上了桌。

虽然暗地里家财万贯却一直要在牛棚里吃糠咽菜的祖孙俩惊呆了,看着好几个肉菜流口水。

吃了许久的食堂,看见这几个像样的菜,秦州难得的挑眉,“还算有用。”

顾念夹了一筷子鱼,“陈大哥,你也太厉害了吧?要是没有你,咱们能不能吃成这桌饭还另说。”

秦州愉悦的心情忽然回落一些,“吃肯定能吃成的,就是慢一点,念念你要相信老师。”

顾念:“呵呵,是的。”

秦州心里的不爽更浓厚了。

陈越慢条斯理的给顾念夹鱼肚子上的肉:“对吃点,这里没刺。”

顾念对上他的眉眼,咧嘴笑笑。

秦州顿时觉得没眼看,目光瞥向一边。

饭后顾念和程白芨、程老爷子留在秦州的房子里守岁,陈越却起身告辞。

“念念,我回去了,你愿意送我到门口吗?”

秦州喝一口茶,撇嘴,“总共几步路,到门口有什么好送的,自己没长腿吗?”

面对秦州的苛责,陈越笑容不变只是默默站在一旁,等着顾念的回答。

顾念回身,不赞同的看了秦州一眼。“老师,你别忘了刚陈大哥给咱们做了一顿饭呢!我就把他送到小区门口,不走远。”

秦州冷哼一声。

早知道这家伙有所图,就不吃他做的饭了,现在吃人家的嘴软,有心多说几句也不能。

顾念穿好棉衣,站在门口走向陈越,“陈大哥,我们走吧。”

陈越颔首,客气礼貌的和众人道别才离开。

秦州嗤笑,“心机深沉。”

程老爷子拍拍他的肩:“秦老师女大不中留,何况顾念也不是你女儿,更没资格管。”

秦州面色变了变,“顾念要是我的女儿,我说什么也不许她和别的男人单独相处”

程白芨弱弱的指了指自己:“老师,那我呢?”

秦州哼道,“你也不行!”

县城里面有很多路灯,漫天繁星底下是人影一双,抬头四顾,就是万家灯火。

看着边上小巧的一团,陈越整个人都柔软下来,“念念,你来送我真好。”

“陈大哥你穿好少,难道你都不冷的吗?”

刚刚做饭的时候,顾念就发现了,陈越棉衣李面只穿了一件衬衫,看起来就很冷,但他却恍若未觉。

陈越笑笑,“还好,不感觉冷,怎么你很冷吗?”

他伸手碰了下顾念的手背,被她手上冰凉的温度惊到,“怎么穿这么多还这么冷?”

说着便把脖子上松垮系着的围巾取下来,一圈圈围在顾念的脖子上。

男人低垂着头,眉眼认真的模样,让顾念的心狠狠一动。

她不自在的向后退了退:“陈大哥,我自己来。”

陈越没动,也没收回手,眼神专注。

“让我来吧,毕竟我走了。”

“啊?去哪里?”

顾念抬头,之前没听说过这个,怎么好好的忽然要走。

陈越没说话,一心替她把围巾系好,又帮着把松散的头发向后捋了捋。

收拾停当了,才道,“之前你跟我说,你要跟你老师去海市的时候我就想说了。”

“那你那天怎么没跟我说?”

顾念问完,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那天的气氛从头到尾都怪怪的,陈大哥忘了说也正常。

顾念:“那你们要去哪里?”

陈越眼神看向远方,“一个不能说的地方,总之大概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出现了,有急事的话记得打电话给我,平时也可要给我写信,你家的事情一有消息我就会告知你的。”

顾念乖乖的点头,“好,陈大哥我都记下了。”

陈越嗯一声,把事先写好的联系方式,交到顾念手上。

顾念郑重的接过来,放在口袋里,还在上面拍了拍,“等我去海市落脚以后,也会把地址寄给你的。”

陈越颔首,目光专注的看着小姑娘。

“还有这个,也是给你的。”

“什么?”

陈越递过来一个信封,顾念不晓得里头装了什么,拿在手里还挺厚实,她打开边角的缝隙,偷偷探了一眼,里面竟然装了钱,不少的一叠。

她刚要推拒,陈越道,“别给我,我去的地方用不上,你就当是替我花的,而且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可不能还回来。”

顾念“噗嗤”一声笑出声,“我才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需要压岁钱。”

陈越干燥的手,轻碰她的发顶,“你在我这里,永远都需要压岁钱。”

他说完,不等顾念道别,大步离开,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等顾念回神的时候,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算了,等回头替陈大哥把钱存上,以后再还给他。

陈越走出去好久,路上一个人影忽然闪现,“谁?”

“是我,老陈你真要走了?”

冯以林大致收到了消息,故意过来堵他的。

陈越淡淡点头,脸上神色极冷,哪儿有面对顾念时的半点温和。

“这是我的机会,像我这种存在,要么永远别冒头,甘心在这个小地方呆一辈子,要么出现即站在高位上,元江雪敢出手,我就率先剁了她的爪子。”

冯以林:“其实你不必这样,老爷子心里还是有你的”

“算了吧。”陈越冷声打断,眼神锐利的看向远方,“真指望他,我就不会在这个小地方一窝就是好多年了。”

www.youxs.org(三更) 钱是顾念的

严格来说, 陈越应该叫元江雪一声表姨。

虽然一表三千里已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从辈分上来说又确实是如此。

元江雪人长的很美,但其实婚姻的很不顺。

曾经的丈夫是个货车司机, 算是很好的职位了, 每次开车回来都会给元江雪买好吃的好玩的, 对她很是宠爱, 就算夫妻间连个孩子都没有,还是把这个女人当做宝贝似的护在掌心里。

也是一年快过年的时候, 为了赚更多的钱,给元江雪过更好的生活,她丈夫连开了好几个夜车, 最后碰见山体滑坡没有及时避开,连人带车都被埋在了山脚下。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因为元江雪而起,所以她在当地的名声变的很差, 夫家的人看不惯她, 甚至经常上门去她家打砸关系。

元江雪每每都被这群人吓的躲在桌子底下呜呜哭。

不过, 元江雪可不是个服输的女人。

她先是想法子在陈母回年家过年的时候,搭上对方的顺风车离开当时的小县城,又借着照顾陈越的妹妹陈玲的名义,进了陈家当保姆,后面更是趁着陈母不在家,和陈父勾搭在一起。

她整个发家史,简直可以出一本书。

也因此陈越每每提起这个女人, 都恨的牙痒痒。

陈越难得刻薄道, “别提这个人了,倒胃口,大过年的还是让我保留一些好心情。”

冯以林侧目看他, “你平时都端的厉害,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陈越抿唇,“但我也毕竟不是圣人。”

没人会对拆散自己家庭的人,留有善意,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将耻辱还回去。

说来,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母亲只是个挂名的陈夫人了,她早就和老头子分居数年,但母亲在京市,还是在以陈夫人的名义活动,就连他奶奶也一直是他母亲照顾着的。

她这么一隐忍就是十几年,人人都以为她是舍不得陈夫人的风光。

但只有陈越知道,母亲之所以至今没有离婚,甚至还对那对狗男女和颜悦色,就是为了等他把老头子在军中力量全都接手过去,等他快速成长起来,直到能成为她和妹妹的依靠为止。

冯以林能理解他的心情,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爸说你们这次的任务很危险,要面对真正的枪林弹雨。但你若做好了,肯定能更近一步”

他其实有心劝陈越别去,缓着些来,但也明白,他不是老陈,没有办法真的感同身受。

夜幕深深,周围的灯火万千,却没有属于自己的一盏。

陈越站在夜幕里,整个人和面顾念时截然不同,他笔直的身躯里藏着一股子桀骜和不屈,整个人蓄势待发。

冯以林默默收回目光:“老陈,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陈越这才施舍一个目光给他,“还真有,顾念这里你多看顾着点,她要去海市了,你”

冯以林连连摆手,“你可别让我去,我不喜欢海市,还是这里慢悠悠的生活适合我,不过我在海市有几个铁哥们倒是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陈越拍拍他的肩膀,“谢啦。”

冯以林哼了哼,刺他,“真难得,你竟然还会对我道谢,是不是我替你护好了顾念,你就把我当祖宗供着?”

陈越垂眸,“也不是不可以。”

“算了算了,老陈你还是早点走吧,我还指望多活几年呢!”

陈越回了军区,就听张超来报,说是刚刚有电话找他。

他这才下楼,去了办公室里,拿座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你还知道要打电话回来?”

对面的人似是等久了,刚接起电话张口就是责备。

陈越讽刺的扯扯嘴角,“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娇妻幼子吗?怎么着,找我什么事?”

对面的人被他一刺,瞬间沉默下来,“小越”

陈越冷笑:“你想说什么,我刚刚哪个字说错了?不是娇妻还是没有幼子?”

元江雪那个女人运道倒是不错,跟前头的男人好几年愣是没生出个儿子来,跟他爸只一回就弄出了个小的。

陈越不愿意回去,也是觉得每次看见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弟弟,就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小越”

陈忠延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

陈忠延:“小越,你不能总这样,陈超已经出生了,没人能把他塞回去,再说你妈都不计较”

陈越磨了磨牙,冷声打断,“你能不能别提我妈?你不配。”

“你这小子,老子跟你说话,你就你啊你的,还有没有点规矩?陈超就不这样,他可乖可听话了”陈忠延也是个暴脾气,本来有一肚子话要叮嘱儿子,嘴巴一快话已经说出去了才察觉到不对。

果然,陈越听见他拿自己和陈超比,二话不说吧嗒一声挂了电话。

陈忠延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许久都没回神。

穿着单衣女人从楼上穿着鞋出来,“踢踏”“踢踏”声不绝,涂着丹蔻的手指扶在楼梯扶手上,见陈忠延手里还拿着电话,温柔的笑笑,“有小越的消息吗?怎么年三十都不回来,超超吵着要找哥哥呢。”

陈忠延挂了电话,起身上楼梯,略显老像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从前的风姿。

“你怎么下来了?超超睡了?”

元江雪点头,目光柔柔的,“早就睡了,你不来我睡不着。”

她说着,略长的指甲轻轻在陈忠延手背上勾了勾。

女人确实长的很美,哪怕年过三十仍旧风韵犹存,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睡衣,像是一朵人间富贵花,但她对着陈忠延撒娇弄痴的模样,又常常让陈忠延觉得她就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

陈忠延挪开手板着脸,“别闹,晚上冷会把衣裳穿好。”

“我不冷,倒是你今天晚上没吃什么吧?等我,我下去给你煮碗面小越就是那性子,要是哪句话说的不对,你多包容我知道小越看不上我们母子,但不论如何,能呆在你身边我已经很知足了”

女人露出一个笑脸,眼神清澈深情。

陈忠延望着她这幅模样,很难不动容。

他搂着她,两人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我不吃面,你别忙了,小越的事和你们母子无关,你和超超也是陈家的人,不在这里能到哪里去。”

元江雪柔弱的把头靠在陈忠延的肩膀上,“幸好有你在,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陈忠延拍拍她的肩膀,心里对儿子的歉疚,都被冲淡了许多。

大儿子已经在外头不肯回家了,他总不能把江雪和小儿子也撵走,时间还长,总要慢慢来。

京市,顾家。

顾家八口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除了大虎小虎吃的津津有味以外,大人之间的气氛都是怪怪的。

赵文芳有心想和顾学良求和,奈何对方根本不理她,也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都年三十了,夫妻俩基本连话都很少说。

范菊香倒是想和老头子说说给老二娶媳妇的事,她每当提起这个话题,老二和老头子都同时岔开。

顾学勤:“妈,别说这个了我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娶媳妇呢!等晚两年再说。”

范菊芳横他一眼:“晚两年、晚两年,晚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顾学勤:“好歹我的工资能养活一家三口的时候吧?”

还有,他才不想像哥这样,就算结婚有孩子了,却一天比一天过的累,哪有他自在。

上回哥还去他的宿舍过夜呢,大嫂这种母夜叉,有不如没有。

顾国强给范菊香夹菜,“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大年夜别扫兴。”

范菊香:“谁扫兴、谁扫兴了?你们怎么不说自己,尽说我,老头子,我知道你手里有钱,顾念既然不要,你就不能先拿出来给老二结婚,顾念和老二感情好,大不了以后再让这个当哥哥的还给她。”

顾学勤连连摆手,“爸我可不要,再说我结婚的事还早呢,我又不急。”

范菊香狠狠推一把儿子,“你都二十了快,长得人模人样,又是个工人,一直不结婚别人还当你身体有缺陷,反正我不管,过了年就开始相看,总要在明年结婚的。”

“老头子,你说呢?钱这个事情,先挪顾念的,大不了让老二给妹妹打欠条。”

顾国强没忍住狠狠摔了筷子,“钱是顾念的!不管是老大媳妇还是你,都别打钱的主意,我有用。至于老二要结婚,靠他自己呗,哪有靠妹妹结婚的。实在不行,不结也成。”

“行了,你们慢慢吃吧,我吃饱了。”

顾国强说着撂下一屋子的人,起身回了自己屋。

这钱是真不能留了,再留下去,老伴跟他都快反目成仇了。

www.youxs.org(一更) 这玩意儿会增加产量……

本该热热闹闹的除夕之夜, 顾家却过的极其冷清,那种怪异的氛围感使得大虎小虎都不敢轻易吵闹。

范菊香回屋,见老伴背对着她躺着, 尤不死心道, “老二年纪不小了”

顾国强猛地坐起身, 锐利的眼神瞪视她, “你再说一个字,就给我回娘家去!”

老夫老妻了, 从来很好说话的人,竟然有一天会对着她突然发难,还让她回娘家

孩子这么大了, 底下的一个个都能结婚生孩子,这事闹出去,她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见她不吱声了, 顾国强才冷哼一声, 躺倒就睡。

大年初一, 本该是小辈拜年收红包乐呵呵的日子,范菊香大早上起来,就没看见顾国强的人影。

范菊香问:“老大,有没有看见你们爸?”

顾学良一边给两个小的擦脸一边道,“没呢,我起来爸就不在家了。”

顾思听见饭厅里有动静,打着哈欠走出来, “妈, 你快去管管我二哥,打了一晚上呼噜,我都没睡好。”

顾学勤平时住厂里, 过年的时候得待在家,因着他没地儿住,只能和顾思挤一个房间,索性给屋子中间扯一道帘子,把两人隔开。

可这帘子布做的,能隔人影隔不了音,顾思听了一晚上的呼噜声,可不就没睡好。

范菊香心里正烦,闻言没好气道,“行了,你少说你二哥,他平时把房间让给你住已经够好的了,特殊情况忍一忍又怎么了?”

“怎么就是二哥让给我的?明明是托了念念的福”

顾思撇嘴,就她妈的性子要不是她爸拍板把屋子给顾念,会轮得到她住?

说不定呆在厂里,住职工宿舍的人就是她了,谁叫她是个不受宠的女娃子。

“行了,还有完没完,反正都天亮了还睡什么睡?你爸这会儿不在家,你既然没事,就跟我出去找找你爸吧。”

范菊香扯着顾思的袖子,不管她愿不愿意,把人拽着人往外去,还不忘回身叮嘱顾学良。

“大虎小虎的事,喊他们的妈起来做,没的让大老爷们伺候孩子,自己睡懒觉的。”

顾学良耐心点头,“我知道了妈。”

手上动作却不停,该干嘛还是干嘛。

洗个脸又不是啥大事,而且赵文芳去弄早饭了,也不是不干活。

不过他妈心情不好,还是想别跟她顶着来了。

顾念晚上在秦州的小洋楼里睡的,她在这儿有个独立的房间,比知青院里的大通铺舒服多来。

早上在软绵绵的床上醒来,拉开窗帘,温暖的阳光扑面而来。

顾念站在窗户边伸个懒腰,舒服的连骨头缝都在叹息。

“师姐,起床了吗?我煮了白粥。”

程白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好,我就来。”

顾念换好衣裳,利索的绑了两个麻花辫,推门而出。

楼下饭厅里,秦州、程老爷子、程白芨都在,顾念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老师、程爷爷、白芨,新年好。”

秦州脸上带笑,语气温柔下来,“念念新年好,来这是给你的。”

程老爷子摸着胡须也笑:“我这儿也有一个。”

两人各自拿了个红包出来,上面还有拿黑色毛笔写的“压岁”两个大字。

顾念身子向后退,连连摆手,“不要了,我都这么大了,而且我之前拿方子和程爷爷换了不少钱呢!”

程老爷子把红包强塞给她,“以前的钱是方子钱,这个不一样,你和白芨都还没结婚呢,白芨都收了,你也收,在我心里你和白芨是一样的。”

秦州没什么废话,一个眼神过去,他这个小徒弟想不收也不敢。

顾念干脆拿过来,回给他们一个甜甜的笑,“谢谢老师,谢谢程爷爷,祝你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万事如意。”

程白芨鼓着脸喝粥,在一边附和。

几人相处的和乐融融,倒像是真的一家人似的。

饭后,秦州捧着茶慢悠悠的问,“东西都慢慢收拾起来了吗?正月十五肯定是在海市过的。”

程白芨看了眼程老爷子,犹豫道,“老师,我能不能带爷爷一起走?”

程家就剩他们祖孙三人了,程白英还嫁了人,他要是再一走不就只剩老爷子一个人在农场了?

看姐姐的样子,只怕她未必会想起来去看爷爷。

程老爷子倒是无所谓,他喝茶的动作慢悠悠的,也很坦然。

“傻白芨,你跟着老师一起去海市,是学本事去的,我去做什么?”

程家下放到农场的根本原因还是成分问题,程老爷子曾经在国外留过学更是首当其冲。

白芨和白英都不在农场也没事,但程老爷子必须在,除非有一天程家平反,否则他就属于私跑。

一旦被人察觉,不止程老爷子要倒霉,就连帮衬的秦州也脱不了关系。

秦州沉默下来,把程老爷子带离农场的事,饶是靠着秦家的人脉也无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程白芨是个善解人意的少年,见老师不说话了,也明白自己这个要求有些太过。

他往程老爷子的方向靠过去,“我就是舍不得爷爷”

程老爷子安抚地拍拍程白芨的肩膀。“你好比什么都重要,爷爷就在这里看着你们。”

程白芨是程家的希望,只要他好,自己吃点苦受点累算什么?

程白芨红着眼圈,乖乖点头。

傻乎乎又可怜巴巴的模样,顾念都忍不住要心软。

“你别这样呀白芨,海市离这里不远的,逢年过节都可以回来。”

最关键是她知道最多再过一年,程老爷子就会平反的,熬过这一年,祖孙俩又可以团聚了。

程白芨吸了吸鼻子,“那我回头去看看姐姐,让她多照应照应你。”

程老爷子冷哼道,“别去找她,她嫁了人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别让我这个成分不好的人再连累她。”

他脸上表情冷硬,但其实程白芨心里清楚爷爷是很想念姐姐的。

可惜姐姐嫁人以后,就再没回过农场看望爷爷和自己,他想起上回程白英看向顾念的目光,瞬间哑然。

人还是那个人,但总觉得结婚以后都变了。

程白芨自己也在忍不住想,是不是程白英怕他们的成分连累到她,所以不大愿意同他们往来

顾念趁着中午日头好,回知青点把秦州开的转接单交给村长,有了这个单子,再加上村长的盖章,她就可以告别知青的身份,安安心心当秦州的徒弟了。

在高考政策没有下来之前,这无疑是离开靠山村最好的法子。

程白英坐在阳光底下晒太阳,边上张春来对她鞍前马后,伺候的周到极了。

见顾念过来,她只冷淡的瞥了一眼,便别开目光。

顾念悄悄松了一口气,不是怕她或是怎样,只是她若是正面跟程白英闹起来,程白芨估计会夹在里面左右为难。

为了这个傻师弟,也为了上辈子始终在学术上引领着她的博导。

顾念倒是愿意程白英这么假装没看见她。

顾念进了屋子,程白英面上假装不在意,实则竖起了耳朵听顾念和村长说话。

“村长叔,这是我要盖章的单子,您看看。”

顾念把手里的纸张递过去。

老村长识字不多,但这里头的大部分都认识,连蒙带猜也知道了顾念的意图。

他目露惊讶道,“我说你怎么不想去当大学生了,原来是有了别的法子离开这里你走了也好,顾知青你是个干大事的人,窝在咱们这个犄角旮旯不过是在浪费你的时间”

“秦医生医术高超,希望你跟着他,将来也能跟他一样。”

老村长挺喜欢顾念这个闺女,长得漂亮却又没啥心眼,平时也不计较,能伸手的时候从来不推脱村子如今慢慢的有了起色,也是因为顾念的缘故

“回头你走了,咱们村卖药材的钱,我还是会照样汇给你。”

有件事顾念本来没想说,但看村长叔这样,还是没忍住从兜里拿出来一个药剂。

“村长叔,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咱们村的土地其实不少,但是收获的粮食却不够多”

村长点头“吧嗒”“吧嗒”抽了口烟道,“这个我知道,闺女你是不是要说是咱们这里的土壤的问题?”

以前那些知青们也不是没人提出来过。

土壤有问题,说的多了,其实他心里也明白。

但再要问他们有什么改善的法子,一个个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了。

所以他作为靠山村的村长,即便知道问题所在,也拿不出解决的办法。

就为了让村里人吃饱饭,他这才打上了别的主意。

顾念轻轻颔首,把手里东西拿给老村长看,她笑吟吟道,“这东西看着只有一点点,但是要通过水流稀释的,老村长如果你信的过我的话,就在来年春天,稀释以后浇在田地里试试”

别人说这话,老村长多半当成放屁,但因为是顾念说的,他郑重的把东西接过来。

“闺女,你的意思是这玩意儿会增加产量?”

顾念自信点头,神神秘秘的凑过去,“至少能让亩产增加一倍。”

老村长“唰”地一下,瞪大了眼。

www.youxs.org(二更)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有一瞬间, 老村长以为这是顾念在骗他玩儿,但见人家闺女认认真真的模样,又忍不住动摇了。

人家小丫头都要走了, 犯不着拿这事儿同他看玩笑呀。

老村长安耐住激动的心情, 拿着药粉的手却止不住颤抖, 这个白白的跟面粉似的玩意儿, 竟然这么管用?

老村长的想法都写在脸上,顾念瞧在眼里没多做解释, 只笑的温和。

“村长叔,你试试看又不会吃亏,但记得多拿点水兑开”

顾念眼神在他们家梭巡一圈, 终于瞧见了一个水桶。

她指着那个水桶道,“拿勺子挖一勺,就可以兑这么一桶水, 但是可得放高了别叫孩子碰见或是误吃了, 会烧坏胃的。”

老村长牢牢抓紧转药粉的袋子, “你放心,我一定不让奶娃娃们碰。”

“顾知青,你这么帮我们,我都不知道都不知道咋感谢你了回头等粮食产出了,我给你寄粮食!”

老村长拍着胸脯承诺,心里暗暗决定只要收成多了,就按照比例给顾知青寄粮食, 村里人谁饿着, 也不会让顾知青饿着。

顾念乖巧一笑,“那就多谢村长叔了。”

老村长点点头,亲自把人送出去。

两人刚走出堂屋的门, 就看见了之前顾念见到的那一幕。

本来心情很好的老村长,见状瞬间沉了脸,“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说完竟然和顾念道了声歉转身回屋去了,好像很是不愿意看见眼前这一幕。

张春来尴尬的直起身,进去找他爹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他爹从他结婚以后就不咋待见他,一方面是因为觉得自家高攀不起程白英,另一方面是觉得他在程白英面前过于伏小做低了,没有一点点男子汉该有的气概。

最后还是程白英大发慈悲,“算了,你进去看看你爸吧,正好我有事要问顾念。”

张春来猛点头,如蒙大赦。

程白英微微抬头,拿眼角瞥他一眼。

顾念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人,也管程白英刚刚说的什么,抬腿就走。

“站住!我叫你站住!我刚刚说有话跟你说,你聋了吗?”

程白英气急败坏站起来,往前追了几步,好不容易扯住顾念的袖子冲着她喊道。

“撒手。”顾念面无表情的睨她。

“我就是想跟说句话,你得意个什么劲儿,真以为自己是”

程白英一张嘴开开合合,就没半句好话说出来,正当她说的起劲儿,顾念猛然间抬手。

“啪”地给了她一个巴掌。

顾念冷眼看着她红了的脸庞,“我刚刚有提醒过你撒手,但你非不肯。还有,我避让是因为顾忌白芨的想法,并不是怕你,你这么蹬鼻子上脸真的很让人讨厌。”

程白英捂着脸,久久都没回神。

她长这么大,都没别人扇了巴掌!顾念,她敢!

事实证明,顾念这的敢。

见程白英还敢瞪自己,又举起手,准备补一下。

程白英眼疾手快的握住她的手掌,“别、别,你再敢打我”

顾念更加用力了些,手掌往程白英的方向靠拢。

程白英这会儿也意识到,这人是真的敢打自己,哪怕张春来就在这附近,顾念也敢!她于是索性认输,“好好好,我不说了。”

顾念这才收回巴掌,她温婉的笑笑,“你看看你,好歹是白芨的姐姐,要是早学会好好说话,我也懒得动手,打你难道我巴掌不疼吗?”

那你有我疼吗?

被人扇了巴掌,又疼又屈辱。

程白英咬着嘴唇控诉,但到底不敢正面杠。

顾念坐在程白英刚刚坐的小木椅上,晒着太阳慢悠悠道,“你说吧,刚刚要同我说什么?”

她把腿伸直,交叠起来,怎么看怎么惬意。

程白英捂着脸,却不敢再乱说话了,一时又后悔自己干嘛要惹这尊煞神。

她咬咬牙,“你找我公公盖章,是因为你要离开靠山村了?”

顾念轻轻颔首,一张俏脸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美得不似凡人。

程白英嫉恨的别开目光:“那你走,我弟弟是不是也走?那我爷爷呢?”

顾念好笑的看着她,“你们家的事,你不自己回家去问,竟然来问我?程大姐,你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

顾念点点额角,暗示程白英脑子有问题,随后站起身,慢悠悠的往知青点走。

程白英忽然上前两步,对着她喊,“你刚刚打了我一巴掌,告诉我实情又有什么关系?”

顾念转身,程白英秀气的脸上带上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她沉吟一瞬,“我走你弟弟肯定要走的,你爷爷大概不会,不过你都嫁人了,还管你爷爷的死活干啥,反正你都不算程家的人了。”

“你胡说!我怎么不是程家的人?我一辈子都是程家的人!”

程白英歇斯底里的喊。

顾念无所谓的耸肩,只拿她当神经病处理。

随便这女人怎么想,反正她又不是程家的人,要不是因为程白芨是她师弟,上辈子又帮了她不少忙,她才懒得搭理程白英。

程白英看着顾念的背影,渐渐红了眼眶。

她其实想白芨能把爷爷带去海市生活,这样能更好的照顾他。

但听见顾念说,爷爷还会留在农场的时候,竟然狠狠松了口气。

要是爷爷也跟白芨去了海市,那她坚持要嫁人守在这个农家小院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英你还好吗?”

外头的动静张春来早听见了,他刚刚差点没跑出来替程白英打回去,却被他爹一把拦住了。

现在看白英的样子,好像很伤心。

程白英擦干眼泪,转了身回了一个笑脸。

听完全程老村长,眉头皱的更紧了。

要是以后都没有回城的机会也就算了了,要是有,他这个傻儿子绝对留不住儿媳妇的。

老村长背着手往里走,想去摸子自己的烟袋,发现里头连一点烟丝都没了,只得又沉沉的叹了口气。

“顾念,你昨晚上没回来吃晚饭太可惜了,我还是头一次在村里吃到这么多好吃的。有清蒸鱼、还炖了鱼汤、白菜炒肉片、萝卜炖肉”

女知青的屋子里,孙红一面掰着手指头数,一面吸溜口水,整个人好像还在昨天晚上没缓过神。

“我也觉得昨天饭菜好吃。”钱喜梅就稳重多了,只笑着赞了句,便问顾念:“你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好几件都是最近要穿的。”

孙红探头去看,果然见顾念把她最喜欢的那件枣红色的袄子,放进了大包袱里。

“这件不是你最喜欢的?”

顾念不紧不慢的给自己的大包袱打了个结,把东西放在炕上,郑重的看着两人。

“我要离开这里了,要跟我老师去海市学习,村长已经在我的转接信上盖章了。”

她语气极淡,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你、你也要走?”孙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不是只有一个吗?怎么喜梅姐要走,你也要走?你们俩都走了,是不是只有我留在这儿了?”

她眼圈一点点红了,完全不知所措。

在城里的时候,还能有父母亲人陪着,她以为下乡插队应该是最难受的时刻,却不想还有比这更难受的。

好不容易找到了能互相扶持,继续往下走的小伙伴,一转身,竟然又只有她一个人了。

孙红不知道怎么说,她就是觉得自己很难过,也很没有安全感。

这源自于她即将同时失去了两个好朋友,也源自于一眼看不见光亮的未来。

“孙红姐”

顾念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坐在孙红边上,细白的手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

钱喜梅坐在另一边,把两人都揽进怀里,她眼里泛起了泪花。

“别这样,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就算我们分开了也可以给彼此写信呀!而且,听说海市有很多好吃的小吃你不是想吃大白兔奶糖?”

“等我去上学了,也去搜罗当地有什么好吃的没,统统给你寄过来怎么样?”

孙红擦着眼泪推她,愤愤不平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只知道傻吃的人是不是?”

不等钱喜梅回答,孙红又道,“也不知道那大白兔奶糖是什么滋味,听说里面真的有奶”

她咂咂嘴,没心没肺地喊顾念:“念念,你寄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寄两颗?给我多一颗尝尝味道怎么样?”

顾念和钱喜梅相视一笑。

看来,孙红姐对自己的认知很准确嘛,这可不就是个知道傻吃的人!

但愿她未来,能傻人有傻福。

www.youxs.org(三更) 看我不打的他屁滚尿……

三个女孩子在一起的氛围温馨又感动, 虽然中间出了点小乌龙,但是彼此珍惜且舍不得分开的情绪,却是真真的。

她们正坐在一起, 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 江亚萍突然闯进来, 像是在三人中摁下暂停键, 一时无人说话便算了,温馨的气氛也逐渐变得尴尬起来。

江亚萍恍若未觉, 又好像她察觉到了,但事情已经紧急道她就算知道,也不得不闯进来。

“喜、喜梅姐你们能不能跟我一起去一趟农场”她剧烈的喘息着, 一段话说的磕磕巴巴:“王莉莉王莉莉要生了但是赵文华早上说要去找医生一直、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明明是冬天,江亚萍愣是跑出了一身汗,额头的汗珠跟滚水似的往下滴,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去洗澡了。

她白着脸, 见里面三人还坐的稳稳当当, 愈发急了,伸手去拉钱喜梅,“喜梅姐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钱喜梅虽然站起身来了,脚步却始终没动。

救人是好事没错,但她、她不是怕被王莉莉讹上嘛!更怕这不过是江亚萍和王莉莉的一个局,她们去了要是甩不开这个麻烦了怎么办?

孙红和顾念也差不多是这个想法。

江亚萍急的都快跳脚了,这三人就是不动, 想到王莉莉白着脸, 下面不断有血渗出来的情形,她直接哭出了声。

“我知道王莉莉之前做了不少事都不大靠谱,就算她死有余辜, 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呀”

江亚萍也不见得对王莉莉有多大的善心,她现在做的,不过是因为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顾念再三看过江亚萍的表情,不像是假的,最终站起来拍板:“去看看,要是真的就当是救一条小生命了,要是假的咱们还怕没法子治她?”

江亚萍随意的擦擦眼泪,拼命点头,“顾念,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去叫谁?村里你比较熟悉,有没有哪个大妈以前干过产婆啊?”

顾念从包袱里翻出一个褐色的小布包,又揣了几片止疼片也不说话,埋着头往村长家的方向走。

她记得张春来跟程白英结婚的时候,买了辆自行车,现在赶去农场肯定来不及,但要是骑自行车的话,说不定能赶上。

张春来和顾念因为程白英的事情有一点过节,但听顾念说明来意,倒是没有过多纠结,很爽快的同意了借自行车的事。

顾念骑上自行车,载着江亚萍往农场去。

她一路骑着飞快,从江亚萍的角度能看见周围的景色在不断的后退。

江亚萍揪紧顾念的衣服白着脸问“王丽丽不会有事吧?她的孩子也不会有事吧?咱们肯定能救她的吧?”

可能是刚刚看见的一幕,太具有冲击性,江亚萍至今都有些神色恍惚。

顾念拧着眉心脚下用力,“少说废话,你要是这么有精力,不如下来替我骑。”

她本来就很累,早上到现在都没怎么休息过,现在还要载着大活人,骑往好几公里之外的农场,能有好气才怪。

顾念身材娇小,就算长高了一些,在女知青中也还是最矮的那个,江雅萍比她可高了半个头不止,大的载小的当然吃力。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顾念一说,江亚萍也意识到不对,赶忙喊她停车,“你下来,我来带你。”

顾念利索的下车,同她换了一个位置。

江亚萍骑车果然比顾念快上很多,约莫过了20多分钟,她们终于到达了农场王莉莉呆的地方。

两人还没进门,站在门口就能听见屋子里的,王莉莉不停呼喊的声音。

“文华文华……你在哪里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

可惜这附近始终静悄悄的,本来应该出现的男人,无论她怎么喊都没有出现意思。

江亚平站在门口就觉得腿软,她扶着门框半步都不敢迈进去。“早就叫你找村里的大妈大娘了,咱们两个没嫁人的姑娘,碰见这种事能怎么办?就算是想把王莉莉送到医院去,也没这力气呀!”

她急得直跺脚,恨不得现在就骑着自行车回去喊别人过来帮忙。

“别吵,你要是再废话,可就真的来不及救人了,你找我来到底是想救王莉莉母子,还是想让我听你说废话的?”

顾念眼神冷冷的扫过去,江亚萍缩了缩脖子,顿时半个字也不敢说了,她怕真的误了王莉莉救命的时间,到时候自己就成了罪人了。

“你既然害怕就去厨房里烧热水,记得越多越好,还有要是有剪刀之类的东西,你也给我放在热水里煮一煮再拿过来。”

“王莉莉总该准备了小孩子用的东西,你把水煮上以后,再把孩子的衣服翻出来,到时候孩子要是出生了,这些都是要用到的。”

“最好再去农场管事那里问问有没有牛车,万一王莉莉情况真的很危急,咱们就只能把她往县城医院里送了。”

本来江亚萍紧张的手抖脚抖个不停,等听到顾念这么一条条吩咐下去以后,整个人竟然神奇的镇定下来。

真奇怪,明明这个人比她还小上很多,但是顾念身上就是有她没有的沉稳。

这也让江亚萍相信,只要顾念在这里,所有的事情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顾念进屋头一件事情,就是把灯打开查看王莉莉的情况。

农场这里比村里好的一点就是农场这儿有灯,比村子里可好上了不少,借着明亮的灯光,顾念能清晰的看清楚王莉莉的神情。

王莉莉这会儿很虚弱,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在了一起,明明是个孕妇,看起来却很瘦,她一张脸白的比刚刷了粉的墙壁还白。

“怎、怎么是你……你是不是来害我的…………知道我要生了孩子了……所以故意来找茬……顾念你……要是真的敢害我的孩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顾念对天翻了个白眼,神情很是无奈。

“你是有什么被害强迫症,还是觉得我吃饱了撑的,闲了没事干专门来找你的麻烦?王丽丽,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聊,你对我而言也没有那么重要!我们两个充其量就是债主和追债人的关系,在你把欠我的东西都还给我之前,最好不要死,要不然我不介意把这笔账算在你孩子头上。”

“你敢顾念,你敢!”王莉莉呲着牙,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把顾念一口吞下去。

在成为一个母亲之前,王莉莉的中心是自己但当她的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以后,她就不得不为孩子考虑,她能接受自己一辈子为了还顾念的债累死累活,却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也这样。

顾念讽刺的扯扯嘴角。“我有什么不敢的?”

王莉莉刚要回话,肚子一阵紧似一阵,她疼的整个人都蜷起来,祈求道“顾念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就算你恨我恨到想让我死我也认了,但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

顾念不急不慢的把随身带来的小布包打开,里面放着的不是别的,竟然是一根一根细长的银针,她从中挑了一根长短适中的,慢慢踱着步靠近王莉莉,在她眉心的穴道飞快地下手。

“所以我刚刚问你,你到底是有什么被害强迫症?我说了,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对你孩子的命也不感兴趣,但你好像始终不愿意相信。”

她这一针下去本来还在拼命冒冷汗的人,竟然觉得舒服了很多,肚子也好像感觉没那么疼了,现在王莉莉终于相信,顾念不是要来害她,而是要来救她和孩子。

满心的羞愧让王莉莉的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滑落,她想起自己曾经为难顾念的画面,又想起自己跟在赵文华身后磕磕绊绊讨好的画面。

结果本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而她以为的仇敌却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突然出现。

王莉莉觉得以前的自己真的太蠢了,总是看不清也想不明白,到了现在她才知道谁才是值得对她好的人,但是这一切好像太晚了,她跟顾念再也不可能成为朋友了。

顾念不知道王莉莉脑海里竟然想了这么多,按照规矩给她摸了胎位,发现她的胎位还算正,裤腿上的血大概只是因为羊水破了。

顾念略松了一口气,做一个医者,最不能见到的就是病人死在自己的眼前,王莉莉现在仅仅是她的病人而已。

“你别怕,孩子好的很,等会儿我说用力的时候你就用力。”

王莉莉拼命点头,看顾念的眼神就像是看待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

外面江亚萍急匆匆的准备顾念刚刚叮嘱一切,等她把孩子的衣裳拿出来抖落干净,里面竟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这、这声音,难道是孩子顺利出生了?

江亚萍高兴地拿着东西跨过门槛,进门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

屋子里亮堂堂的,王莉莉也是看起来有些疲累,但气色还可以,顾念正在为她行针。

江亚萍悄声问,“王莉莉情况怎么样?孩子怎么样?”

顾念神情专注,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传来一阵男人说话的声音。

江亚萍一听“腾”的一下窜了起来,“好啊,这个渣男竟然还敢来,看我不打的他屁滚尿流!”

www.youxs.org(一更) 原来恶人是她……

江亚萍说要去打赵文华并不是说说而已, 他从门内一脚跨出来抄起门边的一个木棍,追着赵文华打去。

“打死你这个渣男!打死你这个渣男!看你还敢不敢害人了。”

赵文华根本就没想到,他偷偷摸摸跑过来看妻儿的状况, 竟然还会被人抓个正着。

江亚萍这个人平时看她觉得她只知道占小便宜的, 没想到竟然还会为了同伴打人, 而且这一棍又一棍的打下去力道着实不小, 仿佛真要把人打死、打残为止。

“说!你老婆生孩子的时候偷偷跑哪里去了?不是叫你去找产婆吗?怎么一直不回来?你是不是存心要看你老婆孩子死了才开心?”

江亚萍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她跟王莉莉的感情也并没有多深厚, 两个人在一起也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可是就连她这种塑料姐妹花都见不得王莉莉,因为生孩子而死,但赵文华作为往王莉莉的丈夫怎么就舍得老婆孩子去死呢?

“你说, 你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江亚平打起人来的力道十足,她咬着牙发狠赵文华,也只有抱着头满院子逃命的份。

“你别拿我了, 你别拿我了,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错了还不行吗?”

赵文华抱着头模样狼狈, 黑色的边框眼镜被打落在地,他这副模样哪还和“温润”沾一点边,说他“温润”简直在侮辱这个词。

江亚萍尤嫌不够,一棍子下去,把他的门牙打飞了一颗。

外面的动静里头,两个人其实都听得明明白白,但却没有要张口的意思。

王莉莉刚生完孩子还虚弱的很, 整个人像是被卡车碾过似的, 动都动不了。她的孩子被顾念包好包被放在身边,小小一只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顾念,我刚刚忘了问你, 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王莉莉苍白的笑笑,但看向孩子的眼神却格外慈爱。

顾念语气冷淡淡。“恭喜你,是个儿子!”

王莉莉脸上笑容变大了些,她叹息一声。“太好了,是个儿子。”

顾念扯着嘴角讽刺道,“怎么你自己是个女人,竟然还跟那些裹过脚的老太太一样,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不成?”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男孩子比较能吃苦,这孩子要跟着我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如果是个女孩子的话,那岂不是太让人心疼了”

王莉莉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顾念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她没想到王莉莉竟然能有这样的觉悟。

王莉莉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轻声道,“经过这么多事,如果我还没有成长的话,那我就太可笑了。”

经过生产这件事,王莉莉终于意识到不能够想着去依靠赵文华,那就是个没有骨气也没有担当的男人,以前还能做做梦,但现在不行了,她有孩子了要为了孩子做打算。

她收回目光,转而去看顾念。

女孩在灯光底下眉眼精致迤逦,煞是好看,她十指翻飞镇定的为自己扎针拔针的模样,比平时还要好看数倍。

王莉莉忽然感叹。“你还是以前的你,但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了,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顾念。”

顾念拔完最后一根针,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淡开口,“别误会,我只是不想我的那些钱都打了水漂,等你身体稍微好一点以后,该还的钱麻烦你都给我还上。”

“你放心……钱我肯定会还给你的……”王莉莉难得认真承诺。

顾念转了身去查看孩子的状况,小小的孩子细眉细眼的闭着眼睛,也看不出来像谁,胳膊腿脚都长得好好的,心肺功能也健全。

“怎么样?我的孩子还健康吗?”王莉莉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极了,眼神不安的看向顾念,生怕自己从顾念口中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顾念自顾自的收拾东西,背对着王莉莉,“现在看着还挺好的,以后过得好不好,就要看你和赵文华了。我相信,你自己也不会希望这个孩子长大以后跟赵文华一模一样吧?”

顾念说完压根不等王莉莉回应,台脚跨出了门外,她能来这一躺,不过是因为医者的良心罢了,不管屋子里面还是外面的人,都不值得她再留下来。

王莉莉看了看顾念的背影,又看了看躺在身侧的儿子,终是忍不住默默流泪,明明她这辈子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局了,为什么她还是把事情都弄得一团糟。她想到顾念刚刚说的话,心里暗自下定主意,绝对不能让儿子变成赵文华这样的人。

外面江亚萍打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还夹着赵文华拼命求救的声音,王莉莉却只侧身轻轻在儿子脸上摸了摸,充耳不闻。

她这辈子又做错了,没关系现在好歹不是一个人了。

“顾念、顾念,求求你救救我吧,这娘们要打死我呜呜”

赵文华一颗门牙给打掉了,说起话来牙齿漏风,他看见顾念非拦着不让人走,企图能从江亚萍的魔抓下逃离。

顾念离的有些近,江亚萍干脆收了棍子,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打下去。

“顾念”赵文华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恨不得给顾念下跪。

“滚远点”顾念一个侧身躲过,甚至抬眼吩咐江亚萍,“打重点!狠狠的打!”

江亚萍一下像是受到了鼓舞,立马举着棍子对着赵文华屁股上揍过去!

满院子都是男人的哀嚎声,顾念冷漠的掏掏耳朵,抬腿离开。

“念念,王莉莉那儿怎么样了?”钱喜梅忧心忡忡的问。

顾念有些疲累的坐在炕边上,伸手给自己揉胳膊,“没啥大事,母子平安。”

孙红很喜欢小孩子闻言眼睛都亮起来了,“哇,那太好了!听说刚出生的小孩子软乎乎的,只有丁点大。”

顾念想到刚才那小小一团,利索的点头。

新生儿确实很小,她刚刚都没抱孩子,不是嫌弃是王莉莉生的,而是因为孩子太小了,就跟浑身没骨头似的,她怕把孩子弄伤。

“念念,那孩子是不是你接生的啊?”孙红一时好奇道。

之前江亚萍过来还说的挺严重的,顾念跟着去看过以后,王莉莉竟然生的顺顺当当,若说其中没有顾念的功劳,她说什么也不会信。

顾念轻笑着开口,“这可得多亏我老师了,教我针灸术刚好能用上。”

孙红一听还真跟顾念有关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别人碰见这件事,生怕自己受牵连躲都还来不及,这傻妞怎么尽往上凑,回头可得叮嘱顾念,去了海市可不兴这冲动。

随后她不知想到什么,叹息着摇头。

“这孩子跟着王莉莉恐怕要吃苦,我听说这俩人靠着赵文华家里的帮衬过了一段还算好的日子,可惜他家里也不会月月都出钱”

很正常,就算是父母子女的关系再亲近也不会一直补贴对方。

就算父母没意见,那兄弟姐妹呢?不可能全都没意见吧?

由此可见,原身家里对她的好有多奇怪。

顾念不禁想起陈越之前说的话,“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可能不是你爸妈的亲生女儿”

“念念、念念,你在想什么?”

钱喜梅叫了顾念半天,见她一直没反应,没忍住轻轻推了推她。

顾念一秒回神,“啊、没什么,我就是想到在再过不久就要分开了,忽然很舍不得。”

“不止你舍不得,我们也很舍不得,你看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回头去了海市也不知道便宜哪个!”孙红笑着拿手去捏顾念的脸,被钱喜梅一把打掉了。

“念念是去学习的,别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说到这个事,陈越的人影又在顾念的脑海里一闪而逝。

她拍拍额头,总觉得自己想起陈越的次数有些过多了。

晚上江亚萍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身上的衣服看着有些脏乱,想来是打赵文华不小心弄脏的。

她期期艾艾过来,跟顾念道谢,“谢谢你今天肯去一趟要不是你去了,王莉莉母子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顾念:“这没什么,再说也不是为了你去的。”

“我知道,但是就是想谢谢你。还有,听他们说你要离开了?离开了也好,祝你一路顺风。”

江亚萍眼神真挚,仿佛前面的矛盾全都不曾存在过。

顾念明明记得之前江亚萍为了一个大学生的名额,闹这个闹那个,怎么现在忽然想开了?

她眉头轻佻,问:“江亚萍,你不会还要闹什么幺蛾子吧?我跟你说,反正我就要走了,你怎么闹我都不会管的。”

江亚萍吓的连连摆手:“不会不会,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救王莉莉的,但没想到你当时听完半句话都没多说,直接就去了”

她曾经以最恶的一面揣度顾念,却没想到,原来恶人是她。

换任何人在顾念这个位置上,做的未必有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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