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冷静期

离婚冷静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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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好脏

◎他们什么时候感情破裂了?还彻底破裂?◎

尹迦丞被钟婧拍醒, 意识还未恢复完全,伸手拉过来被子把人往怀里扯,气息落在她颈间, 问她:“做噩梦了?”

钟婧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说:“对, 你就是我的噩梦。”

“我在梦里欺负你了?咬你了?” 尹迦丞揉了揉眼睛, 把人搂得更紧。

手抚到她肩头,他略显粗糙的指腹与他细腻柔软的肌肤摩擦,他摸了摸钟婧的嘴巴, 把手伸过去给她:“给你咬回来。”

钟婧长舒了口气, 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反而被他抱得更紧。

尹迦丞彻底醒了,以为她是失眠, 往常这种机会虽然不多, 但他自知有办法去哄她睡觉。

白天睡太多了, 须得让她累一累, 力气给她磨没了,她自然就困了。

尹迦丞轻叹一声,看着她,忽然觉得像这样在夜里四目相对的时刻,近来甚少。

他这段时间忙着操心手里这个科研项目, 对她也不够关心,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悄然瘦下来的, 腰又细了些。

他闭眼, 嘴唇压下来, 被她拒之门外。

不由想起他在语音里那恶心人的措辞, 钟婧打了个哆嗦,忍住心里泛起的恶心,大口呼吸。

“乖,睡不着我就陪你一起不睡,上堂课吗?”他手指摩挲在她耳后,想捧过来她的脸。

被人一掌掀开。

“上你妈!”钟婧忍无可忍,从被子里挣脱出来,毫不手软给他一记腿击。

钟婧从前练过空手道,不动手则已,动起手来极容易下手过重。

钟婧下床查看,并无明显伤势,拉他起来,拿食指指着他说:“我今晚去次卧睡,你别跟过来!”-

尹迦丞第二天一早就要去实验室,原本是打算尽量把事情落实下去,下午早些回来,结果因为夜里摔的那一下,他尾椎骨疼痛感明显,不得不去拍了个片子,幸好没有骨折。

没有想到仅一天的时间,钟婧就将家里的东西清了个空,等尹迦丞回到家里的时候,一切又变得好像他们结婚以前的样子,门口连一双女士拖鞋都不见了。

餐桌上放着几张纸,尹迦丞拿在手里仔细看过,是钟婧已经拟好签字的《离婚协议》。

他愣了好半天,靠在桌子边一条一条地往下读。

一、双方自愿离婚。

男方尹迦丞与女方钟婧于2020年12月4日在人民政府民政部门登记结婚。现因夫妻感情彻底破裂,双方自愿离婚。

读到第一条就读不下去了。

他们什么时候感情破裂了?还彻底破裂?

他只有尾椎骨差一点裂。

尹迦丞给钟婧打电话,那边并没有拉黑和挂断,钟婧那边先是传来叮铃哐啷的收拾物品的声音,而后才是她说好的声音。

钟婧问他:“你回去了吗?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你看一下,没有问题你签好以后我们约个时间去办手续。”

尹迦丞动了动腿,换了个姿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钟婧昨天那一脚踢出来是使了多大的力气。

他进厨房去烧热水,准备听医生的建议热敷一下,对钟婧说:“对不起,昨天是我和陆听南一起撒谎了,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钟婧对他毫无耐心,“解释什么?之前解释可能还有点用,现在我已经铁了心了。尹迦丞,我以为你起码会对我有所愧疚,没想到一直以来是我不够了解你。”

“我这几天很忙,等我确定好时间通知你去民政局,尹迦丞,你最近都先别来医院找我。”

“我前两天新收治了一个病人,是之前在你们医院做过手术的病人家属,好像是之前的手术不太成功,挺恨你们医院的,我看他在纸上圈圈叉叉的写过田教授的名字,没有什么医疗纠纷吧?”钟婧想起这一茬,特意提醒。

尹迦丞反应了几秒,“是不是叫陶大海?”

“嗯,前天办的住院手续,精神状态很不好。”

“我和田教授打个招呼提醒一下,陶大海的妻子是田教授的病人,上周做的手术,由于肿瘤生长位置特殊,术后出现脑瘫的情况,需要长期住院治疗,等待后续的手术治疗,这也是一笔新增的高昂费用,家属一时间很难接受也很正常。”

“不正常,”钟婧打断他:“陶大海有很严重的躁狂症,我推测是她妻子查出肿瘤的时候就开始有征兆了。”

尹迦丞离水壶远一些,去更清晰地听钟婧说话。

钟婧那边还在理东西,但她总是可以把患者的情况记得清清楚楚,哪怕自己还在和他闹矛盾,也丝毫没有降低自己身为一名医生的自我要求。

对面时不时传来异响,尹迦丞忍住想要把话题往自己身上拉扯的欲望,问她:“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当面再聊一下,我真的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

钟婧轻笑了声,道:“婚姻对你来说不过就是用来应付你父母的,为了丰满你这个劳模医生的人设,你需要一个不错的妻子来帮助你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不是吗?”

水声响,尹迦丞端起水壶往盆里倒水,贱出来几滴到他手背上,他面色始终如常,听着电话那边冷漠的声音,他突然心里涌起一股寒意。

这样的主观臆断她不仅说出了口,还根本就是已经对他做好了判决。

“应付我父母?”尹迦丞重复这句话,说:“如果我和你结婚就是为了应付父母,那么你对我呢?你是因为爱我所以想要嫁给我的吗?”

钟婧愣了愣,听见尹迦丞轻声道:“爱这个东西本来就奢侈,早一点晚一点我从来不去计较,但你不能质疑我对你的感情,钟婧,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清楚的。”

她应该清楚?

应该清楚什么?

她只清楚男人都擅长伪装,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清心寡欲的好男人形象,什么一心只有工作,什么刚正不阿踏实努力,什么道德模范行业先锋,统统都是假的,都是装的!

欺负别人可以,现在想要pua她钟婧可是绝对没门儿的事情。

她是钟雅茹的女儿,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

绝不原谅!

钟婧愤然挂断了电话,把手机丢到一边去-

周日的时候,钟婧陪傅芮乔去华山医院挂号做检查,她说她将近两个月没有来例假,试纸测过没有问题但终究还是不放心,要去医院做细致的检查。

在此之前,钟婧在她的公寓里躺尸了一整天,联系了好几个当初关系不错的同学,询问叶慧贞的情况,果然在这里面听到了尹迦丞的名字。

据后桌蒋文滔同学回忆:【我记得是高三上学期的时候,有段时间叶慧贞好像是和我们班某个戴眼镜的男生走得很近,好像那男生成绩也挺好的,和你不相上下,我好几次看到他们两个一起放学往校门口走,那男生还替叶慧贞背过书包呢。】

徐妙然:【不止背包,我记得他们两个人当时好像还穿过情侣鞋来着,因为我们学校那时候滴要求穿校服嘛,所以穿着打扮上很难搞出什么新意,抠叩裙每,日更新欢迎加入气流刘无令爸叭二吴大家就都追求攀比鞋子,当时耐克出了一款很好看的跑步鞋,很贵的,刚上市没几天我就看到他们两个人穿了!班里就他们两个人穿!还说没谈过!不过我说了你可能也没印象,那个男生挺普通的,我当时还纳闷他是怎么泡到我们叶女神的,反正叶慧贞自己从来没承认过。】

祝融:【叶慧贞回国了,前几天在她朋友圈看到美照了,女神风韵丝毫不输当年,听说不婚主义,我要是没结婚的话,可能也想癞蛤蟆尝一口天鹅肉了。”

钟婧:【结了婚你也可以吃,大不了就是你老婆知道了和你闹离婚呗,反正你们男人也会保证下不为例,你猜到时候人家会不会原谅你?】

……

几个人都是差不多的说辞,钟婧深深叹口气,都怪她刚结婚那会儿没有刨根问底,还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做到不问从前只共未来。

共个锤子!

马上就离婚!

经过这一天替他们回忆往昔,钟婧再度确信他对于尹迦丞来说就是一个好欺负的原配,所以在陪着乔乔在华山医院里见到尹迦丞和叶慧贞的时候,她是真的想要一冲上去手刃这一对奸夫□□的。

但……这是在医院。

还是尹迦丞上班的医院。

婚她可以离,只要尹迦丞在财产分割这一块没有大的异议,那么她并不打算把他出轨的事情搞大搞得人尽皆知,万一影响到他的工作,就有些过头了。

不管怎么说,尹迦丞起码还是一名真正热爱工作的好医生,那些加班的夜晚、伏案在书房编写文献的夜晚,都是真实存在的,他说过他想要成为像田教授那样的人,那句话总不至于有假。

周日尹迦丞休息,陪一个老同学来医院挂妇科门诊,钟婧觉得这画面也实在是讽刺。

上回她担心自己怀孕,买来试纸测的时候也是没什么,但总归不彻底放心,他都没有说一句“我陪你去做检查”,由此就可得出糟糠之妻和白月光的差距。

钟婧当然相信尹迦丞不会愚蠢到要搞出人命,可就算是检查别的问题,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这婚若还不离,是要等着过年吗?

钟婧也不管还有几个号才到傅芮乔,眼下她的慌乱已经估计不了别人,她匆匆找了个借口离开医院,去精神卫生中心给自己挂了个号。

挂的是汪教授的专家号。

庆幸是虚惊一场。

“老公出轨罢了,现在很普遍的现象,你现在就是突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比较焦虑,睡眠不好呢也不一定会一直持续,我给你开点安神的药,你回去按时吃,过两天就会好的。”

钟婧呆呆地点头,拿了药回家。

回去的路上给尹迦丞发消息,通知他周二去民政局办离婚,约在他周二休息天见。

离婚也算是给他脸了,钟婧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

结果他又撒谎故意拖延时间,钟婧终于气急败坏,给他下最后通牒。

【下周二,八点半,我等你。】

钟婧给尹迦丞发过去,闭上眼睛的时候也已经深了,窗外月光微弱,市内空调工作的声音在这寂静夜里显得十分聒噪,偏风力调小又不起作用,钟婧烦躁,满脑子想的都是尹迦丞给陆听南发的那段语音,那段明明是偷欢却恬不知耻喜不自胜的肮脏话。

她突然觉得尹迦丞也好脏好脏。

脏到……必须立刻就丢掉。

作者有话说:

尹迦丞:天地良心我身心都洁。

(叶慧贞和尹迦丞的关系我先解释一下哈,叶慧贞算是尹迦丞妈妈孙慧芹女士的一个表妹,关系没有很近也不算疏远,反正一个辈分所以名字里面中间那个字也一样,上一辈的流行起名论辈分起,有个什么“派”,总之就是这么个事儿,算下来尹迦丞叫叶慧贞一声“小姨妈”,类似《爱情公寓》里面吕子乔和唐悠悠的关系,但是因为尹迦丞不是亲生的所以两个人不太熟,只高三的时候叶慧贞家里出事在他们家寄住过一段时间,孙慧芹给两个人买的鞋,一起上学下学都是误会,然后叶慧贞在国外多年且也不算是很亲近的那种亲戚,所以钟婧刚嫁给尹迦丞也不知道,过年的时候也没去拜过这一家亲戚,反正就是挺搞笑的)感谢在2024-01-23 22:07:54~2024-01-24 23:0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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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离婚

◎一个人去酒店开房间算什么出轨证据啊?◎

当初结婚的时候, 因为没有办婚礼,只在领证当天发了结婚证的照片在朋友圈,只有熟悉的同事们知道这件事, 高中同学几乎都是加的企鹅好友,除了日常联系需要打开企鹅, 钟婧已经好几年没有更新过动态, 尹迦丞也不是那种高调宣扬的人, 所以高中同学里面大概也只有傅芮乔知道钟婧和尹迦丞的事情。

钟婧特地留了悬念,预备到时候办婚礼发请柬的时候再通知大家,还因为上次回母校拍婚纱照的事情, 想着编造一个情根深种的痴情故事, 安排尹迦丞从那时候就暗恋自己。

结果,他和叶慧贞的往事竟然人尽皆知。

钟婧实在想把她手里接的这个盘给丢出去!-

周二一早,尹迦丞赶在八点半整的时候抵达民政局, 稳稳把车停进方格子里。

下车, 径直走向钟婧。

沪城已然入冬, 降温明显, 路两旁的梧桐树枝干秃秃,风把残余的黄叶吹得到处都是。

钟婧在风中站着,穿一件厚厚的羽绒服,长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烫的卷,也正望着他。

十来天不见, 尽管换了发型,尹迦丞还是一眼就看到她。

就像当初在相亲角听到陆听南念钟婧的资料, 看到舅母手里拿着的简历, 那上面小小的一张照片, 他也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八年未见的钟婧。

就像相亲的那天在餐厅外面被她迎面撞上, 如果不是老远就认出低着头的她,他也不可能刚好伸出那只手去扶。

暗恋一个人就是这样,哪怕不记得自己,也会牢牢记得对方。

尹迦丞走近,看见钟婧眉头皱起来,说:“这么冷的天气,你也不知道穿件羽绒服出门。”

她看了眼他脖子上系着的围巾,眼神忽然又变得哀怨起来。

尹迦丞不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了,自上一条微信联系之后,他后面的所有消息都只换来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他原本今天不想来的,但一想到钟婧肯定会来,还是过来当面和她聊一聊比较好。

最近许多事情积压在一起,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但除了援外的事情一定还有别的,不然她不会态度如此坚决。

尹迦丞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去往钟婧的脖子上套,对方下意识躲闪,然后硬着头皮被围巾套住。

“今天风挺大的,你穿太少了。”尹迦丞张嘴,喝了一口的西北风,话到嘴边只剩下这么一句。

“东西你都带齐了吧?离婚协议你签字了没有?”钟婧没什么耐心,催他进民政局大厅。

尹迦丞无奈,拉着她看向路边停着的车,说:“我想和你谈一谈,就几分钟,我们去车里说。”

车内空调还开着,钟婧习惯性地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进来,安全带都还未系上,不知作什么敢想又换到后排去坐,莫名说道:“快过年了,是时候辞旧迎新了。”

尹迦丞掀开中央扶手盒,拿出来一个牛皮纸袋递给钟婧,说:“过年还有一个半月呢,还早。”

殊不知她这句话说的是人。

钟婧认得这牛皮纸袋,她当初在拼多多上买了几百个,就放在他们家的餐桌旁的架子上,早上如果尹迦丞做早餐,来不及的吃的时候就会用这牛皮纸袋打包,比塑料袋环保还美观。

钟婧就连吃早餐都要吃得漂漂亮亮。

钟婧打开袋子,里面装的是炝饼,他又递过来一杯豆浆,杯身logo熟悉,是七宝中学附近她最喜欢的一家早餐店。

这家早餐店一直屹立不倒,开了许多许多年。

是钟婧最喜欢的一家早餐店,她曾经在车里指给尹迦丞看的时候说过。

饼也是她最喜欢的炝饼。

钟婧晃了晃脑袋,很难不去猜那些年里他是不是也给叶慧贞买过早餐,也许就是同样的早餐店,甚至是同样的东西。

钟婧不愿再想下去……

她和叶慧贞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尹迦丞总不至于是拿她当替身吧?

可是当初相亲完恋爱,两个人明明接触尚浅,他怎么就突如其来求婚了呢?

钟婧之前一直以为他是迫于父母压力,上赶着给家里面一个交代,可当她提出先不生孩子、甚至先不同床共枕的时候他也点头同意,有不像是应付家里。

现在想来,好像处处不对劲。

钟婧口不择言:“尹迦丞,你没必要再做这种假深情的事情了。”

说着抬头去看陆陆续续往民政局里走进去的人。

尹迦丞轻抬眼皮:“我昨天在爸妈家睡的,过来顺路。”

意思不是特地给她买的。

钟婧无语,去拿吸管扎豆浆的封膜层,嘬了一口。

两人针锋相对,钟婧不想对牛弹琴,却被一再逼问离婚理由。

“你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离婚吗?”声音冷漠又疏离,钟婧叫他:“尹医生。”

记忆中,只有相亲那天钟婧这样叫过他,后来她都是叫他全名,再后来偶尔会叫老公,尤其是在某些渴求或者受不住的时候,她会想着新鲜花样叫他些别样的称呼。

如今又叫回尹医生,尹迦丞还真反应不过来。

“援外的事情我可能是真的非去不可,科里未婚未育的年轻医生都不够资历,我目前的情况是父母健康、没有子女,主任想让我代表科里去,我实在没有办法拒绝。”尹迦丞长叹一口气,说:“我最多一年时间就回来,我想你可以理解我的,钟婧。”

钟婧愣了愣,没想到他怎么突然把话题扯到了这儿。

钟婧现在只想早点去民政局办离婚,她的假只请了上午半天,黄主任还等着她回去销假呢。

反正都要离婚了,她淡淡道:“那正好啊,我们今天离掉,一个月之后拿到离婚证,你就是离异未育的单身人士了,到时候去得更加心无旁骛,不是更好吗?”

尹迦丞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

无话可说。

他要去援外她就要离婚,从前他只猜测她会闹脾气舍不得分开,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因为同行这样的身份,更加懂得和包容彼此,为什么现在大义面前,她不能继续支持他了呢?

尹迦丞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

大概还是因为他爱得太满。

好像从一开始相亲,他牵起她的手开始,一直都是他在激进。他想要一段确定的关系,想要和她结婚,想要她的人也想要她的心,一直都是他想要,似乎忘了问她一句她怎么想。

他尹迦丞对于钟婧来说是什么呢?

是脾气好的朋友,是讨好型保姆,还是一个随时想要了就要ying起来的工具?

一味付出的人习惯了付出,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不会有所求。

他要的从来就是被她看见、被她接纳、最后也被她放在心里面,他要的从来就不是感动,更不想做她的将就。

是的,她说过爱这个字,可是……爱难道不应该是互相理解好好沟通吗?

她现在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尹迦丞只觉得心寒。

是爱了那么多年以后,比表白被拒绝更加难受的感觉。

不敢想,这样冷漠的钟婧,他不在她身边长达一年时间,她真的不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吗?

车里霎时间安静下来,尹迦丞等钟婧差不多吃完,终于点头,说:“好,我同意离婚。”

“只是这份离婚协议,我要回去再好好看一看,一个月的冷静期时间足够我们冷静思考问题,我会在这之前再次和你确认协议的细节。”

“好的,一个月之后见。”

“等等,”尹迦丞叫住她,说:“快过年了,这事儿先别告诉我爸妈,我要援外的事情也还没有想好怎么和他们说,担心事情都堆在一起他们会难以接受,你等我找个合适的时间再说吧。”

“行。”

“可能下周要你陪我回去一趟,我妈说好久没见你了,我也不能一直撒谎。”

“好。”-

钟婧知道尹迦丞不是一个会纠缠她不放的人,毕竟背地里再阴暗,面子功夫也要做足。

而且他年终实在是忙,钟婧打过一次电话问他离婚协议看得怎么样了,他只匆匆说了两句话便要进手术室,根本都还没时间去看。

想着等一起去他家里吃饭的时候关起房门来当面讨论这个事儿,钟婧也懒得再去主动联络他。

傅芮乔知道钟婧和尹迦丞离婚的事情,是在他们去完民政局的那天晚上。

钟婧下了班去她家里求安慰,抱着傅芮乔控诉尹迦丞的道貌岸然,指控他出轨。

傅芮乔不信:“你们家尹医生人品是公认的,怎么可能犯这种原则性问题,而且我记得你说过的,他从来没有过夜不归宿,哪里有作案时间呢?”

钟婧哭声密,但也只是小声地哭,她从前总是觉得傅芮乔过于恋爱脑,动不动就为男人哭的毛病实在是没志气,如今她也不敢学她那样号啕大哭。

钟婧说:“你还记得林暮舟酒吧开业那天吗?”

“……好好的你提他干嘛?”傅芮乔偏头看了一旁给她们两个切水果的孙赫言,神情立即紧张起来。

“我的意思是,前一天晚上我是来你家睡的,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傅芮乔点点头:“所以呢?”

“就是那天晚上,他和叶慧贞开房去了,百老汇大厦,我查到了他的开房记录。”

“6!”孙赫言端着果盘坐过来,也想听一听这个劲爆的八卦。

被傅芮乔一块苹果直接堵了嘴。

“赶紧回你自己家去,长了腿脚是要用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只会用腰。”

“滚。”

傅芮乔深呼吸一口,不禁赞叹:“婧婧你这侦查能力真的可以哦,单独行动都能取到证,你这可得离婚协议上找他要一笔大的精神赔偿!”

“我要了,但他犹犹豫豫至今没有签字。”

“好家伙,真到了这一步他是一点都没有他那个朋友靠谱,自己犯了错还有什么脸讨价还价,你要的很多吗?”

“不多,我要他半套房。”

“6!”孙赫言转身要走的动作停住:“什么婚结一年要分走他这么多?你帮我问问你前夫有没有妹妹什么的,另外半套房我也想要。”

“孙赫言!”傅芮乔忍不住要骂,孙赫言吐了吐舌,终于开门从她们眼前消失。

“你这要的有点狠,我担心他不会同意。”傅芮乔直说。

既然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傅芮乔也就只能抛开感情谈利益,说:“虽然比较幸运的是你们领证的时候婚姻法还未修订,但毕竟房子是人家的婚前财产,你没有参与首付和房贷,虽然这一年房价涨了不少,这属于你们夫妻共同财产,但你要个一两百万我觉得已经是差不多了,你听得懂我意思吗?”

钟婧懵懵的:“房产证加了我的名字,不就是一人一半吗?”

“好家伙,你这算盘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人家结婚就为了分财产呢。”傅芮乔开玩笑道。

不知她是真贪还是假贪。

“可是他出轨了!我记得我爸当年出轨,我妈是让他净身出户的。”

“婚姻中的过错方的确是在离婚时更为被动,没关系婧婧,我们先看看尹迦丞什么态度,实在不能达成共识我们可以走法律途径起诉离婚,你具体说说看你掌握了他哪些出轨的证据。”

傅芮乔问:“你确定他的出轨对象是叶慧贞吗?你拍到照片了吗?”

钟婧摇头:“我又不是狗仔,也没钱请私家侦探,我就是……意外发现的。”

“额……那尹迦丞和叶慧贞的开房记录,你查到了是不是?有没有取证?”

钟婧再一次摇头:“酒店的登记信息只有尹迦丞一个人,没有女方的名字。”

傅芮乔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说:“一个人去酒店开房间算什么出轨证据啊,钟婧你有没有弄错啊,别拿你女人的第六感来跟我说事儿哦,法律上讲究的可是证据!”

作者有话说:

傅芮乔:钟婧你真是个老六,你好像一个法盲,以后别说你是我朋友。

53? 渡劫

◎去哄她,去赔礼道歉,去痛哭流涕说你不能没有她。◎

周二尹迦丞休息, 说是要和钟婧好好沟通沟通。

下半年以来工作的激增和接踵而至的援外计划,他也承认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花心思在老婆身上,对方一定是积怨已久终于爆发, 他必须好好安抚。

可陆听南听说,他安抚人是去民政局安抚。

嘴笨的人最后什么都没说, 反而还同意了离婚, 稀里糊涂和人办了离婚登记。

尹迦丞电话打过来找陆听南喝酒的时候, 距离下班还有五分钟,陆听南刚得空去了躺卫生间,回封棠信息说今天下班可以去剧场接她。

结果就被尹迦丞一个电话截了胡。

“下班了吗?找你有点事。”尹迦丞故弄玄虚, 上来就说有事找。

陆听南心里咯噔一下, 想起来上次被他拉着帮忙是帮他在钟婧面前撒谎。

正所谓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尹迦丞既然有想法要去,陆听南推断最终做出取舍的时候, 他一定还是会去。

别人他不清楚, 但尹迦丞对于医疗事业的初心, 绝不会动摇。

再加上去年他高票被推举, 获得市里“行业先锋”的奖章,如此殊荣,对一个只有三十来岁的年轻医生来说本就是过奖,所以尹迦丞一直想要在工作上更加鞠躬尽瘁做到极致。

他也是真的想要回馈更多的病人,做一位360度都挑不出毛病的好医生。

只是陆听南没想到钟婧因为这件事情就要和他离婚, 多少有点冷漠无情了。

人坐在酒桌上,陆听南再三向尹迦丞确认:“不是说好好沟通的嘛, 你怎么还同意离婚了, 你是不是疯了?”

时间还早, 这种清吧里没什么人, 尹迦丞手里摇晃着酒杯,点头:“当时是过于冲动了。”

细数前三十一年的人生,尹迦丞做过算得上冲动的事情屈指可数,仔细分析下来就连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打人事件,那几拳挥出去的时候也不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否则也不会力度控制得刚好,没把人打到刑法量刑的地步。

可怎么面对钟婧一番冷言冷语,他连离婚的头都点了。

尹迦丞怀疑他那一刻才是真的喝多了。

真的上头了才会点那个头。

只知道钟婧那一刻剜心的话说出来,他一颗心直接像被丢到了冰窖里。

他当下只觉得两眼一抹黑,想着这人的心和石头一样硬,只看到她的不理解不包容。

她离家十天,他尾椎骨疼了五天,站着做手术还好,门诊的那两天他真是煎熬,实习医生在旁边看着他还以为他生了痔疮呢,他说自己从床上摔下来摔了一跤,换来对方看好戏的眼神,说:“还是太激烈了,下回悠着点啊哥。”

尹迦丞无奈,是太激烈了,差一点就构成轻伤了,还好他骨头硬。

尹迦丞知道有些矛盾在电话里三言两语解决不了,所以去当面和她沟通,要不是为了见她,谁愿意去那冷冰冰的民政局?

结婚的时候也不见她有多兴高采烈,想到这些他心里火烧一样,只觉得这一年的同床共枕,只有他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爱到卑微就不好看了。

心里的卑微放在心里就好了,那些年也都是这样,最叫嚣着想要走上前去和她说话的时候他也说了,可人家根本就不记得他,尹迦丞一直安慰自己只是交集太少,他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表白自己。

可原来就算钟婧知道了他这些年的心意,也丝毫不影响她转身离开的速度。

如此一想,他便鬼使神差答应了同她离婚。

太冲动了!

尹迦丞和钟婧在民政局门口分道扬镳,她说她还要回去上班,上了辆出租车,留他在风里站了许久,风吹得他差一点迷了眼。

那会儿想开了,不想卑微纠缠,等她人从视线里淡出去,他又想不开了。

好不容易娶回家的老婆,就算受了天大的委他也要把人留住,不然以后漫长的人生又回到一个人上班下班,他对得起自己的白大褂却实在对不起自己。

脑筋一转,风吹进脖子里寒意汹涌,他想起围巾系在了她的脖子上,连同他身上的这件大衣,这些都是她给他买的。

婚后一年,从前他买的衣服、日用品渐渐都被她的眼光所取代,她会在他工作压力大的时候为他开解,在他生日的时候精心挑选礼物订餐厅,她空的时候也愿意在书房帮他翻找资料、对他父母也关心,就算是两个人还在闹矛盾,可她依旧记得提醒他陶大海的事情,无非是心里记挂田教授……

如果她当真是那种暖不热的人,她大可不必做这些事情,法律又不要求一个妻子要做这些事情,每天上班下班玩自己的,不知有多轻松,奈何要操这些心?

钟婧心里不会没有他,她每次情动之时说的情话,也不可能有假。

尹迦丞猛然间意识到这一点,然后从民政局驱车回家。

下午睡了一觉,醒来时天阴得可怕,尹迦丞去健身房挥汗如雨之后,大脑短暂地得到放松之后又短路。

仅仅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又想不通了。

想不通她为什么不愿意等他一年,想不通她为什么踢他下床的时候用那么大力气,想不通她离婚协议书上狮子大开口要分得的财产。

想不通这些,他就没出息地开始疯狂想她。

“要喝酒怎么不在家里喝?随便弄两个菜我陪你喝,喝多了倒床就能睡,你这还出来花钱喝,有这钱你都可以买两瓶好酒招待我了。”陆听南看了眼周遭的环境,新开张的清吧,生意很一般。

不久前给封棠买了辆车,算了算手里的钱,生活突然变得拮据起来,凡事也开始控制用钱。

尹迦丞苦笑:“她好狠的心,离婚就算了,还要我一半的房子,我虽然有些存款,但半套房子折现我怎么可能拿得出来?我只是出去工作一年,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住了,她打这种算盘倒不如直接让我搬出去住呢,自己走算什么意思?”

“她住了一年的房子,说走就搬走了,明明是她自己不要的,怎么还非要房子一直守着她,你说她这要求过不过分?”

尹迦丞说的是房子,但好像也不仅仅是在说房子。

陆听南听尹迦丞这话别扭极了,忍不住摇头,“你确定她跟你要半套房子?”

“离婚协议上她写的很清楚。”

“那你同意了?”

“我在考虑。”

陆听南帮他把酒满上,骂他:“我看你是最近这个课题研究压力太大,又碰上主任连番给你做思想工作,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是一点都看不明白。”

“简单?”尹迦丞将杯子举到嘴边,默念。

“我问你,弟妹为什么要和你离婚?”

“我要出国工作一年,这事儿一直瞒着她。”

“这事儿你觉得严重吗?”

“我觉得婚姻里隐瞒和撒谎还是挺严重的。”

“那至于到离婚的地步吗?”

“我希望……不至于。”

“那不就得了,你又不是出轨、家暴、赌博,又不是犯这种原则性的错误,弟妹不至于非离这个婚不可,更不至于要你把房子给她,你认识她这么多年她是不是这种贪慕钱财的人你不清楚吗?”

尹迦丞抬头看了眼陆听南,然后环视四周零零散散的几桌客人,讷讷地回答:“她不是。”

“那不就结案了吗?人家就是故意要狮子大开口,让你不愿意签这个字,逼你去哄她,去赔礼道歉,去痛哭流涕说你不能没有她,这你都不明白?”

尹迦丞手里握着杯子,举到唇边半天也没有要喝下去的意思,陆听南看不过,举杯和他的碰上,说:“你听我的,一会儿喝得半醉,去找弟妹赔礼道歉,你说你这阵子心思全放在医院里,她受冷落了本来就委屈,又突然知道你瞒着她要出国一年,你们两个结婚才刚满一年呢,刚习惯彼此你就当她一个人孤枕难眠,她可不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气,然后冲你发飙了么。”

“我看你上次从车上摔下来那下,磕的不是什么尾椎骨,分明是把脑子磕出毛病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到,真是个大直男。”

尹迦丞还在分析陆听南这话里的逻辑,眼睛看着乐队登台演唱,拉开晚间热闹的序幕。

上一次在这里,尹迦丞登台唱了一首歌送给钟婧,她迷迷糊糊喝了许多酒,一张脸红扑扑地坐在台下鼓掌,等他朝她走过去的时候,她就仰头拉着他亲吻。

那天的一切他都记忆犹新,包括她说的那三个字,就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取到的经书,让他深感从前所有的苦难都是值得的,让他倍感幸福。

所以别扯什么感情破裂,他们之间的感情才不可能破裂,他尹迦丞别的本事没有,一双手不知道缝合过多少次,就不信他缝补不好这回两人之间的嫌隙。

不仅要缝好,他要牢牢把他们钉在一起才好呢。

“别喝了,再喝你就真要醉了。”陆听南拦住他准备继续开酒的动作,招来侍应生要结账。

尹迦丞抢过去买单,说:“这里的老板是傅律师的朋友,来这里消费酒水半价,钟婧之前说这个主唱唱歌好听,你觉得呢?”

“搞了半天是在这儿睹人思人啊,我就说你这破天荒地找我出来喝酒是为什么,从前宅得我都怀疑你是哪个仙人在渡劫,现在总算是有一点凡夫俗子的感觉了。”陆听南没回答他的傻瓜问题,送给他白眼一对。

凡人结了账,自嘲:“凡人就不需要渡劫了吗?凡人也要渡劫——情劫。”

陆听南朝他竖起大拇指:“别再非主流了,我没喝多都要吐了大哥,您能不能回归从前无欲无求似神仙的状态?”

冬天喝酒要去那种酒馆,围着炉子说话谈心,吃些下酒菜,喝酒才叫舒服。

他们今天喝的这顿是闷酒,喝完不暖和也就算了,出了门风一吹人脑袋都发麻,尹迦丞不小心台阶踩了个空,幸好反应快没摔倒,否则这刚痊愈的尾椎骨极有可能要真的骨裂。

踉跄着抬头,尹迦丞看见高高耸立的led广告牌上明艳的女星,指给陆听南看。

陆听南不明所以,说:“好像是今年最火的女明星之一,之前看过她演的电影,确实漂亮演技还好,估计这一条广告的代言费就能买你一套房子了。”

“切,”尹迦丞不屑,“什么当红女明星,压根儿就没有我老婆好看。”

“好看你倒是现在去追回来呀,在这儿跟我面前深情表白有什么用?”

尹迦丞愣了愣,真想去把人追回来。

人顶着风往路边走,招手要拦车。

车子还没来,他人又泄下气来,转身看着陆听南,面色凝重。

他看着面前宽敞的马路,想起来早上在民政局门口,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尹迦丞,三十天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说不来谁是孙子。”钟婧面无表情,像是刑府办案的大人当头丢下行刑令,要他午时一刻立即被拉去斩首示众。

“我去了就能把她追回来吗?”尹迦丞忽然不自信了,他没有什么感情方面的天分,怕又药不对症。

陆听南耐心丧尽,拍了拍他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脸,泼他凉水:“还老婆呢,现在是你前妻了吧?再漂亮也和你没关系了,你可别去追她,你就和她离,然后继续一往无前地去援外,等一年以后回来再看着她和别人甜甜蜜蜜,到手你别再找我陪你喝酒,我一点儿不同情你。”

“……”尹迦丞苦笑:“如果就这样离了,那我暗恋她的那八年,算什么?”

陆听南伸手替他拦了辆车,问他:“到底去哪?”

“你要是一直这么畏首畏尾,同学的时候你不敢追,同校的时候你也不敢追,现在都名正言顺是你户口本上面的配偶了你还不敢追,那你那八年,就算你活该!”

尹迦丞怔怔地被他推进车里,补充道:“不止八年,真的算下来,中间我心里只有工作的那几年,也都没有死心过。”

陆听南把他死命往更里面推,自己的长腿也迈进来,说:“八年还是十八年都不是最重要的,以前的那些年你已经回不去了,重要的是以后的年年岁岁。你不是一直后悔当初没有开口表白吗?既然你都已经知道她喜欢别人是个误会,你就更应该后悔当初没了解清楚就默然退出,你尹迦丞是什么偶像剧男二啊,这么喜欢演苦情戏?”

尹迦丞苦瓜表情看过来,终于开口,说:“去外滩壹号院。”

作者有话说:

钟婧:打了一天的喷嚏,我不会是阳了吧?

陆听南:你老公一会儿骂你心狠,一会儿夸你好看的,他比新冠病毒还毒。

ps:外滩壹号院是傅芮乔的豪宅。

54? 爱过

◎陆听南回家睡觉,尹迦丞回家写小作文。◎

尹迦丞到壹号院的时候, 钟婧和傅芮乔前脚刚走。

门铃按得呼呼响,愣是没有人来应。

陆听南比他还着急,问他:“这个点人家两个人会去哪了你知道吗?”

尹迦丞摇头:“我不确定钟婧是不是在这儿, 我就是想过来碰碰运气。”

“服了,弟妹搬出去住在哪里你都不清楚?”

“侧面打探了一下, 她没回娘家, 也没声张我们离婚的事情, 我不敢直截了当地问,担心她妈妈看出来什么。”

陆听南摊手:“我说什么来着,她要是真想离, 根本就没必要瞒着老人, 我猜她就是想给你些苦头吃吃,毕竟你喜欢人家这么多年,追也没追一天, 就把人拐走了。现在结婚才一年就要为了工作抛弃她, 换位思考一下弟妹生气也不无道理。”

尹迦丞落寞地转身, 在壹号院门口各自打车回家。

陆听南回家睡觉, 尹迦丞回家写小作文-

傅芮乔大半夜拉着钟婧去百老汇大厦开了间套房,洗过澡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傅芮乔哪壶没开提哪壶:“叶慧贞这些年一直待在国外,这种专门接待外宾的酒店,尹迦丞倒是会挑。”

钟婧刚吹完头发, 人裹着浴袍看窗外的江景,说:“明明在你家客厅就能看到的景色, 非得花两千多来讨这种晦气。”

“主要是你发现的太晚了, 现在取证太困难, 我只能先带你来实地感受一下, 这样的江景套房,你觉得尹迦丞有没有可能就是自己住一晚,然后什么事情都没干?”

钟婧把头发细细梳顺,“你觉得可能吗?”

“那你说你都不在家了,他为什么不直接把人带到家里去呢,艾莉和世贤的剧情多刺激啊?”

“我们家门口有监控,会留下证据的,他又不傻。”

“房子你就别想了,他拖着不签离婚协议,本来就不愿意离,你再给他财产分割割这么一大块出去,他更加不会愿意离婚了,那天和你去民政局估计就是探你口风,看你有多少证据。”

“他这事儿做的挺干净的,你没有证据,就算起诉离婚也拿不到多少钱,而且到时候如果尹迦丞还不同意离婚,法院很有可能会以‘感情尚未破裂’为由驳回你的离婚诉求。”

傅芮乔从软榻上起来,双腿盘着,开始给钟婧普法。

钟婧不满:“感情破没破裂不是当事人说了算吗?法院这么强硬吗?”

“通常第一次起诉离婚,双方都不存在重要过错,法院都不会直接准予离婚,这就是为什么现在都在说离婚成本高,离婚冷静期是时间成本,起诉离婚难是精力成本,总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你还是别结婚了,乔乔。”钟婧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去看傅芮乔。

她目光柔和,脖颈和浴袍一样的雪白,于身下的白色床品快融为一体。

“结婚容易离婚难,光是财产分割就够麻烦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一张结婚证呢?”傅芮乔若有所思,说:“上次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两侧输卵管粘连,这种情况是很典型的不孕症,刚好我也不想要孩子,如此一来就更没必要结婚了。”

钟婧皱眉:“如果实在这样,你爸不是又要担心以后家财万贯由谁继承了么?”

“我多挥霍挥霍,全部花干净不就好了?实在不行留给我干女儿。”傅芮乔轻拍脑门儿,说:“如果财产方面你要求可以降低,婚肯定还是可以离得掉的,就是很耗时间,你起诉离婚等法院宣判,然后再等分居一年后再次上诉,法院一般就会判决离婚了。”

“只是那样的话,我的干女儿就真是遥遥无期了。”

钟婧觉得诧异:“如果我离婚了,你觉得我还有可能再婚、生孩子?”

“为什么不呢?你不是一直说婚姻是一项投资么,遇到合适的项目,一婚是投,二婚也是投。”

“谁投资失败以后还有积蓄二次投资?尹迦丞这样的男人都会偷腥,那么请问什么样的男人可以靠得住?”

“婧婧你千万别以偏概全,他那个朋友陆医生不是就挺可靠的吗?”

“他帮着尹迦丞一起骗我,说那天晚上尹迦丞开的酒店房间是给他住的,哪里可靠?”

“……”做朋友还是挺可靠的,有事情他真帮忙顶锅。

傅芮乔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重新躺下,叫钟婧也上来躺着。

“你的意思是说,和尹迦丞分开以后,你打算就一直一个人了?”

“我和你一起过吧,你也别把钱给我女儿花了,你就给我花,怎么样?”

“想的挺美。”

钟婧当然想得美。

最开始没结婚的时候,她就想得挺美的,对尹迦丞这个人观察再观察,加分又减分,到他突然求婚的时候,钟婧虽然觉得突然但其实也不难下决定。

钟婧记得左修文那时候还劝说过她,说尹迦丞这个人脑子里只有工作不懂情/爱,她那时候觉得这品质非但不扣分,反而还令她多喜欢了尹迦丞几分。

钟婧一直以为自己喜欢那种有趣的男人,直到真的和尹迦丞相处起来,她才知道自己其实喜欢沉默踏实的男人。

她喜欢尹迦丞,从初见的时候就有所察觉。

而她爱上他,大概就是在那天昏黄的路灯下,他不顾一切地教训了那个总是诈骗还打老婆的男人。

他因此被强行休假在家,差一点工作受阻。

钟婧当时以为他是将她放在了自己的前途和名誉之前,她以为他也有在用心爱她。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刻打动了他。

现在回想起来,尹迦丞实在是把爱和责任分得很清。

爱是远在天边的人他为人家独身多年,责任是为你做尽一切看似爱你的事,从来不说“我爱你”。

“钟婧,你爱他吗?”

“我之前一直不太确定,我以为像我这样的原生家庭,可能对他的依赖就是在找补天生缺乏的父爱,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他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无微不至,但是我好像总是一味地享受,所以其实从某些角度来看,我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开这样的小差。”

“大概是和我相处的太累,工作也太累,他需要一个放纵的口子,从现实世界通往梦境,哪怕只待一夜。”钟婧躺在床上滚了滚,说:“艾莉和世贤有什么刺激的,尹迦丞说,他经历过的最刺激的事情是那天晚上……”

“他们连措施都没有做,那天我陪你去挂妇科门诊的时候看见他们两个了,我不知道他们会什么会在那儿,你说叶慧贞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傅芮乔没想到还有这一回事,突然来气:“你早说啊,我当场就给他们拍下来当证据,寄匿名信给他们领导,我就不信他没有报应!”

“乔乔,”钟婧突然叫她,说:“我不要房子了,等下次我和他见面的时候我给他新的离婚协议书,我不想起诉离婚弄得人尽皆知,不想影响他前途。”

“你没病吧?”

“我不想影响他的工作,他为我出头的那天我就是这样想的,周日在他们医院妇科门诊我没有冲上去和他们当面对峙,当时也是这样想的,现在我依然这么想。我觉得……我应该是有爱过的。”-

钟婧和尹迦丞一同回尹家之前,她收到了尹迦丞写的一段很长的私信。

微信和电话拉黑、企鹅无好友,尹迦丞这段小作文是发的邮件。

钟婧的邮箱在他的电脑上面登陆过,他知道也不稀奇。

但钟婧只草草看了个开头,就把邮件叉叉了。

她被一句话刺痛了。

虽然他开头就说了对不起。

但尹迦丞说:“从高中起就喜欢的人,我已经喜欢了这么多年,这辈子几乎不可能再喜欢上第二个人。”

“因为……”

钟婧没往下看,因为她已经猜到尹迦丞要说什么。

打感情牌?

给她讲自己和初恋的凄美爱情故事,让她跟着理解他们,理解他的情不自禁,理解他的一时冲动,然后默默咽下这口气原谅他?

绝不可能!

因此,钟婧决定和尹迦丞一同回家吃饭之前,她要先出了这口恶气。

周五,恰逢钟婧研究生时候的学弟来沪城参加一个精神科的讲座,约钟婧晚饭。

巧的是,傅芮乔那天约了尹迦丞面谈,商量财产分割的新方案。

故意安排的同一家餐厅,钟婧和傅芮乔一拍即合。

“只是吃饭不足以构成你出轨的证据,放心,既能气到他,又能让他早一点签字同意离婚,我觉得这个方法很好。”傅芮乔难得夸赞钟婧,总算从她身上看到些自己恋爱时的影子。

傅芮乔喜欢在刚察觉到对方感情有变的时候就会主动提出分开,她说这是她的保护色。

钟婧现在也打算将自己给保护起来。

尹迦丞如期而至,和傅芮乔礼貌打招呼,好几次欲言又止,傅芮乔猜测他是想要她帮着在钟婧面前说几句好话。

傅芮乔向来帮亲不帮理,况且现在亲和理还都在一处,她自然不可能被收买,劝道:“婧婧现在想要快刀斩乱麻,房子她不问你要了,但是这一年房产升值的部分你应该要给她,我参照你们小区同户型的房子大概算了一下,你需要给她这个数字。”

尹迦丞把新的离婚协议拿到手里看过,耍无奈:“如果我不签呢?”

“我们会起诉你。”

说话间,尹迦丞注意到侧面那桌靠窗的男人,对方明明是背对着他的,只留右边侧脸,尹迦丞还是很快认出来他。

主要因为他对面坐着的人是钟婧,所以很好联想。

尹迦丞不知道他叫什么,但他见过他。

一四年的北城,北大医学院的食堂门口,尹迦丞见过这个和钟婧在一起的男同学。

因为觉得这男生长得有几分像左修文,尹迦丞还一度以为他是钟婧的“菀菀类卿”。

从沪城到北城,从北城再回沪城,仅一天时间,他的心境再次反转。

可是钟婧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左修文。

她也没有喜欢过其他人。

大概当时也是个误会。

尹迦丞站起身来,朝那桌走过去,全身的力气全部挤作一个笑容,他伸手道:“尹迦丞,钟婧是我太太,请问怎么称呼?”

“蒋煜,今天刚好来沪城参加一个讲座,和师姐一起约个饭,不介意吧?”

尹迦丞点点头,笑着问他:“从北城来的?”

蒋煜点头,把手从他握着的力道中抽出来。

蒋煜心里猜得到尹迦丞怀的什么心思,特意强调:“之前在学姐的朋友圈里面看到过你们的婚纱照,男才女貌,我觉得很般配。”

“谢谢。”尹迦丞拿过来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饮下,说:“我太太朋友圈发的频率很低,你能刷到,还是挺有心的。”

钟婧忽然间如坐针毡,竟没有想到尹迦丞会直接坐过来,一副宣誓主权的样子,让她不禁想起从前他为她吃醋时的样子。

钟婧原本如果不是为了气尹迦丞,其实对这顿饭的兴趣也不大。

蒋煜当时确实向她表过白,只是莫名其妙处着处着就成了朋友,一点男女之间的想法都没有。

钟婧情感方面不开窍几乎不是秘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我听闻我太太在北城的时候没有谈过恋爱,不知是真是假,学弟你说说看,她这种外形和性格,难道有没有碰到一双慧眼吗?”尹迦丞语出惊人,说得钟婧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慧眼?www.youxs.org,你怎么家里放着这么好的太太还要出去偷人呢?

就是贱!

蒋煜被这话堵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照实说自己曾经表白被拒的事情,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回头影响了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钟婧看出局面的尴尬,正想掐一把尹迦丞让他适可而止,视线落在他脖子上,视线所及一片红。

尹迦丞坐着的方向背光,钟婧看不真切,扭过他的身子面对自己,伸手去摸了摸那片红色的疙瘩,确定他这应该是过敏症状。

又抓起他的手看,同样的红色疙瘩。

“尹迦丞……你海鲜过敏了。”钟婧嘴角抿成一字型,十分无语。

“……”尹迦丞低头,这才看见自己一直在嚼的是螃蟹腿。

餐盘里全是螃蟹壳,他也不知道自己咽下去了多少。

先前就觉得身上有股痒意,尹迦丞以为是氛围使然,现在经过钟婧提醒,他才突然间意识到些什么。

于是只能三十六计——被迫演一出苦肉计。

作者有话说:

尹迦丞:我写了一个礼拜的小作文诶,老婆你都不看一下,我之前写检讨都没有这么认真,哭晕在厕所。

55? 日记

◎你下次要不要拿小鞭子抽我?◎

尹迦丞和蒋煜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 钟婧正捣鼓着手机问傅芮乔现在该怎么办。

他非但不像钟婧那天在他们医院那样落荒而逃,他还厚着脸皮直接坐过去了,钟婧压根儿就不想吃饭了, 她想让这两个人自己吃。

果不其然,这饭就没法好好吃。

“尹迦丞, 你自己海鲜过敏你不知道?吃什么蟹啊……”钟婧站起身来, 胳膊肘都撞到桌子边沿, 刚好撞在麻筋上。

“本来是想着剥了壳给你吃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塞进自己嘴里了。”尹迦丞老实交代,问她:“没磕着吧, 疼不疼?”

“你痒不痒?看你已经一身的疙瘩了。”钟婧叹气, 看向蒋煜:“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去把单买了,你继续吃, 我看他这个情况我们得去下医院了。”

“你们去吧, 单我来买。”蒋煜局外人一个, 只看出他们夫妻恩爱, 男人醋意浓烈,螃蟹不蘸调料都能吃那么干净。

钟婧实在不好意思,拉着尹迦丞去医院。

“你开车来的吗?”

“嗯。”

“我来开车,上车照下镜子吧,你嘴肿了。”

“……”

上一次尹迦丞因为海鲜过敏被送去医院, 记忆中还是岁岁出生以前。

尹迦丞没有海鲜过敏的概念,家里也不常有这东西, 他分不清海蟹河蟹, 那天家里因为孙慧芹怀孕来了一桌子客人, 不知道谁往他碗里夹的蟹, 他担心不吃会被亲戚们说浪费,于是就吃出一身红疹子来。

尹康带着他去医院打点滴、配药,他左手扎着针,右手红肿还要拿笔在医院里把作业做完,一旁给他调流速的护士阿姨都惊呆了。

“这孩子长大以后必成大器!”有家人夸赞。

尹康却说:“他不用长大也已经很棒了。”

那是孙慧芹怀孕以来,他们父子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待在一起,尹迦丞当时很想问他一句“妹妹出生以后,你们真的要把我给送走吗”,可他却不敢。

他害怕看到尹康点头,害怕看到他愧疚的样子和欲言又止,更害怕提前流眼泪。

钟婧带尹迦丞挂急诊打点滴,冬季感冒发烧的人增多,点滴室里人满为患,钟婧看着尹迦丞老高一个人靠在墙边站着吊水,虽然局部红肿已经开始下去,但还是有点可怜。

她问他:“这不是你们医院吗,你去办公室坐着吊水不行么?”

“好像也行,”尹迦丞点头:“那一会儿换药水的时候我们再过来找护士。”

“刚才给你扎针的小护士认识你。”

“嗯?”

“她扎针的时候总抬头看你,拍你手拍了十一下才找到静脉。”

“你还数了?”

尹迦丞侧身去看钟婧,她推着点滴架,目不斜视,嘴上虽然说的是冰凉凉的话,但他却从这话里面听出些在乎。

不然干嘛女护士拍他手多少下,都观察得这么仔细?

但钟婧才不会承认,她只会佯装洒脱地说:“手可以乱拍,嘴最好不要乱吃,下次再过敏你自己记得来医院,我是不会再管你了。”

尹迦丞委屈:“今天温度低,我手凉,静脉难找也很正常,不信你找一个试试。”

尹迦丞把另一只没吊水的手伸过去,骨节细长,手背上还有些红肿的疙瘩,大概是因为这些疙瘩所以静脉不好找。

他握住拳头给钟婧看,钟婧脚步停下来,眼睛直直盯着他无名指上的婚戒,重重地拍了他几下,说:“是你皮厚难找,确实得多拍几下。”

尹迦丞趁机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抽出去,注意到她刚才视线所及的地方,他也朝她手指上看,说:“你手好凉,多打几下暖和一点。”

“你有什么受虐倾向吧?尹迦丞。”

“我有,你下次要不要拿小鞭子抽我?”

“……”钟婧尴尬地看了眼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路人,手抽不回来就算了,反而被他抓得更紧了。

“我看在你现在生病的份上,我今天不用空手道招式对付你,你松开我。”钟婧说。

尹迦丞咳了声,想起那天夜里她那一脚的威力,说:“上次我摔的那一下尾椎骨疼了五天,明天我还要坐门诊,你的医者仁心应该不舍得害患者失去我这样一位医生吧。”

钟婧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晚的那一脚。

她还嫌踢得不够狠呢!他还有命陪着叶慧贞去妇科看门诊呢。

钟婧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我刚才开车送你来,是因为今天的螃蟹是我点的,你吃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到,是我疏忽,所以我理应负责送你来就医。现在没什么事情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尹迦丞立刻皱眉道:“我今天中午十一点有手术,所以午饭吃的早,晚上只吃了点螃蟹,现在很饿,你能不能给我买点吃的东西回来?”

钟婧斜他一眼:“想吃什么?”

问完自己也感觉到饿,说:“算了,我买什么你吃什么吧,没得挑。”

“想吃粥,”尹迦丞嘴巴有点肿,但钟婧还是觉得他现在这表情有点像是在撅嘴。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尹迦丞开了灯,又把空调打开,钟婧才出门去买粥。

“马路对面就有家粥店,你快点回来。”尹迦丞眉头拧起来,像个小孩子。

“我走了,懒得管你。”钟婧故意说。

手又被人抱住,尹迦丞卖惨:“真的很痒,没有人盯着我,我等下就把脖子抓破了,到时候感染了要住院,还更折腾你来照顾。”

“尹迦丞,你别耍无赖,我为什么要照顾你?”

“蟹是你点的,我是因为想剥给你吃,才不小心吃下去的。”

“哦,你要这么说的话,我现在打个电话让蒋煜来照顾你吧,蟹是我为他点的,他喜欢吃。”

“……”尹迦丞深深看她一眼:“真的很饿。”

“知道了……”钟婧扒开他的手,推门出去又把门带上。

尹迦丞喝粥喝的并不多,记忆中他给自己煮过很多滋补种的粥,各种配方他隔三差五就换,家里的砂锅也从一个变成三个,他只有在她闹小脾气不肯吃的时候会吃一点。

大部分时候他总是吃些高蛋白却让人毫无食欲的东西,所以尽管工作劳累,他也能保持体重不掉,衣服下面的肌肉一天比一天还要结实。

但他这段时间确实瘦了。

钟婧从今天晚上刚见到他的时候就发觉了。

明明穿的还是同一件大衣,衣服却好像忽然间变大了。

钟婧把粥盖子揭开,摆在他办公桌的桌面上,还有额外给他买的一盒烧麦。

然后晃了晃脑袋,不去想他,专心吃起自己馄饨。

半晌,不见尹迦丞有动作。

钟婧抬头看他:“怎么不吃?不喜欢南瓜粥吗?”

尹迦丞叹气:“你先吃,我再饿一会儿没事。”

说着抬起自己的左手,说:“我不是左撇子,不会用左手拿勺子,等你吃完,你帮我一下。”

“……”钟婧震惊:“你要我喂你啊?”

钟婧吃馄饨的心情忽然就不太好了。

“以前也没少喂你啊,今天特殊情况,帮帮忙?”尹迦丞继续卖惨:“真的很饿。”

钟婧终于放下自己的勺子,馄饨也吃不安生了,去先喂他喝粥。

动作轻缓,空气也安静,钟婧问他:“乔乔都和你说清楚了吧,房子我不要了,原本也是你婚前买的,我也没有参与还贷,就不为难你了,房价升值的这部分和你的理财收益,我要一百万,你如果可以接受就签字,到了时间我们就去领离婚证。”

尹迦丞原本还在享受被投喂,结果钟婧这话一出来实在扰人胃口,他伸手挡住她下一勺要往嘴里喂的动作,说:“钟婧,我后悔了,我不想和你离婚。”

“尹迦丞!”钟婧猛地站起来,瞪着他,道:“人不能出尔反尔的,上次在民政局门口,你已经答应离婚了,那天你的脸色比现在臭,但那也是你本人。”

粥因为钟婧起身的动作撒了些在桌子上,尹迦丞抽纸巾去擦,耍无奈到底:“但我就是后悔了……我很后悔,我不想离婚。”

说着把人往怀里拉,抱住。

“我们已经提交离婚申请了,你别……抱我。”钟婧想推人,可吊瓶的输液管就在边上,他手上扎着针,万一推他一下动了手,一会儿血液倒吸回去,又麻烦。

钟婧无奈,只能由他这样抱着了。

前一天晚上,尹迦丞在家收拾屋子,把卧室仔细整理了一遍,为了布置成钟婧喜欢的样子,他还特地买了盏新的床头灯,据说夜里可以根据室内温度变色,必要的时候还会自己关,亮度低氛围感强,尹迦丞知道钟婧喜欢在某些时候留点神秘感,最好是若隐若现,看得见却看不真切的感觉,她会反复捧起他的脸打量。

钟婧喜欢拿食指在他的鼻子上坐滑滑梯,但又羞于看见他眼里那些血雨腥风的欲/望。

尹迦丞放台灯说明书的时候开了抽屉,意外看见钟婧的那本小蓝本。

她的日记本。

尽管知道日记是钟婧的个人隐私,可是好奇心致使他打开了第一页,然后是第二页……一直到最新的一页。

不看不知道,看了以后他真的是脸比苦瓜都绿。

尹迦丞明明早就冲过了澡,可看完那些褒贬不一的评价之后,他突然变得很茫然,又去浴缸了泡了半个小时。

尤其是最后一篇日记,狠狠地刺痛了他。

2021年10月24日。

体验感:很不好。

前期准备时间:不足十分钟。

硬度:一般。

过程:不足十分钟!

过程中:有点痛。

说“我爱你”次数:0

结束后安抚:无。

他转身扔了用完的tt,没有抱我去洗澡。

……

尹迦丞这才发现原来她提出离婚之前的那段时间,自己竟然因为工作把她疏忽到这种地步。

只顾自己享受,确实该死!

尹迦丞牢牢把人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尹迦丞:有点丢脸,我居然不到十分钟……必须要一雪前耻,求老婆再给我一次机会。

56? 诽谤

◎跌倒的战士,在爱的抚摸下再度勇敢地站起来。◎

周日的时候尹迦丞接钟婧回家去吃饭, 在公寓楼下等了她半个小时,在车里又眯了一觉。

钟婧上车,寒风料峭的天气她穿一套新中式的旗袍裙, 外面披一件毛毛的外套,坐的还是后排。

尹迦丞觉得诧异:“就吃一顿饭, 你穿得怎么像是过年?”

“今年生日的时候妈送的礼物, 说是找一家老裁缝店做的, 去年我们订婚的时候她就预定了,过了大半年才排上号做,我想着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跟你回家吃饭, 再不穿就没机会了, 不想白白浪费妈的一片心意。”

尹迦丞心里咯噔一下,回想起她今年的生日,他这个老公送的是什么呢?

提前给她转了两万块钱, 然后她生日当天是个周日, 他被困在实验室里一整天, 订的生日蛋糕送到家的时候他人还没回去。

周末吃饭哪里都要排队, 尹迦丞忘了提前预定位子,所以最后是在家里吃的。

他给钟婧做了顿西餐,害她一番精心打扮最终没出家门,点蜡烛许愿的时候皮开肉不笑的,说:“尹迦丞, 你真是杀死浪漫的凶手。”

钟婧说他不懂浪漫,要取消他今年的生日惊喜。

然后半推半就地被他抱进房间, 做最浪漫的事情去了。

所以就连孙慧芹都知道为她量身定做一件旗袍作为礼物, 而他却什么都没有给她, 除了一身的力气。

难怪钟婧不爱他, 难怪她只是爱上他。

尹迦丞呼吸略重,咳了两声,恰好被钟婧听见,问他:“感冒了?”

他点头,说:“应该是前天晚上在医院过夜,着凉了。”

然后看了眼钟婧,关切道:“你这样穿也挺冷的,当心感冒,一会儿到了喝一杯板蓝根预防预防,疫情期间感冒发烧能避免就避免。”

“那我不去了吧,不和你接触就是最好的预防。”

“……”尹迦丞连忙发动车子,不给她下车的机会。

那天晚上,他最后是在医院里过的夜。

尹迦丞耍无赖到底,抱着钟婧就是不撒手,道歉的话说了好几遍,钟婧始终一言不发。

他猜得到,钟婧心里的坚持在动摇。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从九月开始工作激增,他忽略了家庭,如今又要丢下她一年,换作谁都会有怨气的。

有怨气就要发泄。

“你要杀要剐我都没有怨言,但我还是想要求得你的原谅。”尹迦丞语气诚恳,气息落在她颈边,热热的。

钟婧不甘被他三言两语哄住,说:“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故意海鲜过敏苦肉计,我就不该中计送你来什么医院。”

他忍不住为自己辩白:“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也不知道我在吃什么,我只顾着吃醋。”

“拿到离婚证之前,我是不会和别的男人有什么的,我不仅守法还讲道德,不会犯那种全世界的男人都会犯的小错。”钟婧故意含沙射影。

尹迦丞这回接话接的快,不假思索道:“你不需要犯错,我只是吃醋他能说见就见到你。”

“那天的民政局外风吹在你脸上,我都嫉妒我不是风。”

“一想到你以后要和别的男人这么近距离的靠着,我浑身比海鲜过敏还要痒。”

钟婧去舀馄饨的动作又不得已停下。

鸡皮疙瘩起一身。

“尹迦丞,痒的话你就涂一些药膏,粥你爱喝不喝我走了。”钟婧按着他打点滴的手,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放弃了这碗鲜肉馄饨。

但说到犯错的问题,尹迦丞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儿。

问钟婧:“你最近见过爸吗?”

“你爸还是我爸?”

“岳父。”

钟婧思考了一会儿:“有好久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怎么了?”

“昨天我卡上收到两笔转账,一笔一百万,一笔一百五十万,分别是两个个人账户打过来的,备注是股权变现,爸打电话过来说这两笔钱是给你的。”

“你是二百五还是我爸是二百五?真会挑数字。”钟婧和他拉开距离,坐到隔壁的办公桌上,起了疑:“他给我钱干嘛要转给你,直接给我或者给我妈不是都可以吗?”

“徐恬盯着呢吧,我猜测是这样。”

“爸在这两家公司的股份不少,每年都有分红,这些钱就是他的小金库。上次徐恬和他闹离婚的时候,傅律师指出这些钱都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离婚时需要分割,所以离婚之前他这两家公司的股权必须处理干净。”

“这两家公司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钟婧皱眉,对于冯汉清的事情,她的知情程度甚至不如这个没有血缘的女婿。

“因为是朋友代持,所以工商注册那边也没有爸的信息,只有双方签订的股权代持合同,爸担心如果离婚要打官司,这两个朋友会讹他,到时候他的钱要么大大缩水,要么就是被徐恬发现,都不保险,所以提前变现了。”

尹迦丞深呼吸一口,说:“好在现在公司盈利,股权好转手,爸应该没有溢价,所以对方很好说话,直接打到指定的账户里来了,我莫名其妙收到了这两笔钱。”

“这事儿爸做的是有点不太地道,但从法律上来看没有任何漏洞,代持协议已经销毁,徐恬根本不可能查到这两笔钱。”

钟婧听得有点迷糊,问他:“你偷偷跟着邵启明学法律去了?我怎么感觉你说的我爸像是经济犯罪。”

“我不是这个意思,”尹迦丞解释:“我是想说,离婚主张自己的合法权益是没有问题的,但谈起钱来讨价还价太伤感情,上次的协议我没有签字,不是因为对财产分割有异议,我是对离婚理由不赞同。”

“夫妻感情破裂?我们什么时候破裂了?”

“都要离婚了还怕伤感情,伤什么感情?我们之间有什么坚不可摧的感情吗?”钟婧终于逮着这话,故意扎他的心:“当初相亲的时候就是奔着结婚才谈的恋爱,父母满意,相处融洽,婚前我们一共见过几次面你应该数得清的,如果这样就能累积成一段感情的话,我大概不会单身到三十岁。”

“婚姻是各取所需,婚前财产公证、婚后漫长的适应时间,我也和我爸一样会提前做好准备,所以尹迦丞,我从来没有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你,我很现实。”

“所以离婚协议上财产分割我会改成三百五十万,后天我给你新的。”

钟婧在说完这段话的时候,其实内心有些震动,她觉得这话不算撒谎,因为她确实在最初的时候没有对他动心。

那时候她根本不懂何为动心。

但让她产生依赖心理的异性,尹迦丞是第一个。

后来她所有的期盼,都是源自那天晚上他垫在她身下的那件衣服,来自他背光的眼神,来自他说的那句“不后悔”。

女人总是迷恋浪漫,逃不脱英雄救美的桥段,钟婧也不能免俗,她的慕强心理在那一刻得到巨大的满足,所以尽管那天实在混乱,她的心却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感。

像被电流击中-

钟婧说自己没有爱上他,这种话,尹迦丞当下听了的确很失落,去民政局申请离婚那天上头的情绪席卷重来,尹迦丞坐在办公室里百思不得其解了一夜,睡醒后过敏基本好转,但却感冒了。

冬天,空调再暖,不盖被子就睡也极易造成感冒。

尹迦丞今日失眠严重,抵抗力下降,病毒趁机就钻了空子。

钟婧问他:“你出国的事情打算什么时候和家里说?”

“等下个月上面审核完我的资料,定下来以后再说吧。”

“那咱俩离婚的事情在前,先说这个?”

“你就这么着急?”

尹迦丞气结,终于看清钟婧想要离婚的真正的原因。

婚姻靠三种东西维持,一是爱,二是钱,三是性。

钟婧说她对自己没有爱。

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没有大手笔地花过他的钱,就连他要给她换车也被拒绝,她不是那种会为了钱结婚的人。

那么在她心里,最重要的大概就是性了。

尹迦丞活到三十一岁,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会写这种日记,女博士拿他做什么活体研究呢?这也不属于心理学范畴吧?

所以他冷淡她许久,甚至之后还要冷淡她一年,她这个婚非离不可。

都不做夫妻之事了,还做什么夫妻?

她是这样想的吧?

想到这里,尹迦丞必须要为自己声明一下。

“钟婧,2021年10月24日,你体验感很不好,对此我很抱歉。”

钟婧整个人一愣:“你怎么……”

“你没拿走。”

“那你也不能随便翻我日记啊,我要告你侵犯我隐私权的!”

“我也想告你诽谤。”

“……”钟婧脸霎时红了,嘴硬:“我诽谤你什么了?”

“你说我不足十分钟。”

“这是事实好吗!”

尹迦丞把车靠边停下,转身看向她的眼神不明,钟婧在对视的一瞬间收回目光,笃定道:“那天你戴t的时候我计时了,到你转身去扔t的时候,这中间一共十分零七秒,我真没有瞎说八道。”

尹迦丞:“……”真有你的。

“好吧,但是我还是想要纠正你一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韩剧、小说这种东西看多了,对男人这项功能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医学上规定超过五分钟就是正常现象,中国男性普遍在5到10分钟之间,我在以往的经历里面都能远超平均时长,这更加说明我没有你最后评价的那么‘不太行’。且除了这一个维度,我希望你可以把次数也加入到这个评分标准里面,毕竟‘跌倒的战士,在爱的抚摸下再度勇敢地站起来’,这也很值得被表扬。”尹迦丞终于厚着脸皮把这段话说出来。

憋了好几天,实在越想越屈辱,他补充道:“时间长短受很多因素影响,那天我从实验室回来以后真的很累,前一天做了一天的手术,睡眠时间不足六小时,再加上那天没一会儿你就开始喊疼,突然间jia得很紧,我实在没有忍住。”

“但这只是个例,不足以得出我‘不行’的结论,你这就是诽谤。”

“哦,”钟婧反应平平,问他:“我为什么喊疼?”

尹迦丞愣住。

钟婧:“因为你前期准备时间不足十分钟!”

钟婧开了车门要下车,不想再和这个辣椒脸的男人争执。

尹迦丞追下车,不发一言把人抱回车里。

钟婧吵赢,长舒一口气,结束话题:“反正我们也没有下一次了,最后一次得出这个结论,你在我这里就是这个结论,如果你因此感到自卑和痛苦,那么欢迎你随时来我们医院挂我的号。”

尹迦丞:“……”

内心os:算你狠,你给我等着!

而这时候钟婧怎么也没有想到,往后的每一天,她都在被频频打脸。

因为孙慧芹把门打开的一瞬间,钟婧在沙发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叶慧贞。

作者有话说:

尹迦丞:啊啊啊啊啊,麻烦作者立刻铺床,这下我不拿出点真本事,就真的跳进黄浦江都洗不清了……

ps:藏匿婚内财产是不对的哈,已婚的宝注意这种藏匿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途径哦~

57? 跪下

◎尹迦丞,你敢坦白交代那天晚上你的所作所为吗?◎

钟婧站在门口呼吸都被掠夺了, 偏头看了眼身后的尹迦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声说:“你完蛋了,人家找上门来了。”

尹迦丞:“?”牵起钟婧的手, 笑得天真无邪。

还笑呢?确实情绪够稳定。

钟婧好心提醒他:“你赶紧把我手松开,我看我今天来的很不是时候, 就先走了……”

“呀, 这件旗袍上身果然是嗲哦, 婧婧你转个身让我好好看看。”孙慧芹眉眼弯起来,立即喜笑颜开,把钟婧往客厅里拉。

钟婧被迫在孙慧芹面前转了一圈, 展示身上的旗袍, 嘴角僵着还保持着刚看到叶慧贞时的诧异。

“慧贞,你看看这件旗袍的做工,我们沪城巷子里面真是卧虎藏龙, 小小一间裁缝店做出来的成衣比商场里的大牌看着要精细多了, 你看这剪裁、这走线, 你喜欢的话改明儿我带你去订做一件?”孙慧芹按着钟婧坐到沙发上, 给她介绍道:“这是慧贞,我远房的一个小表妹,之前一直在国外,前不久刚回沪城,高中的时候你们三个人一个班的, 你应该有印象的吧?”

钟婧:……啊?

什么东西?

“迦丞,你去把你们高中的毕业照给我拿过来, 我看看你们三个这些年谁的变化最大?”孙慧芹心血来潮, 说:“好多年没见慧贞了, 当初她和迦丞一起念高中的时候还在我们家寄住过一段时间呢, 现在她这洋墨水喝多了,我怎么看都觉得生疏。”

“她非说迦丞变化更大,婧婧你觉得呢?”

钟婧觉得不了。

她现在三魂七魄有点不知所踪。

需要缓一缓。

还是叶慧贞记忆力好,对高中时的钟婧还有印象,笑说:“钟婧上学那会儿就漂亮,变化是有,但我觉得怎么都没有尹迦丞这些年的变化大,这要是没个准备就在大街上遇到,我反正是认不出来他。”

“虽然论辈分你和尹迦丞要叫我一声表姨,但这称呼太显老,我们同龄人之间还是叫名字比较好。”叶慧贞朝钟婧伸手,招呼她坐过去些,细细打量她旗袍袖子上的走线。

钟婧恍惚了半天,才表情缓和下来,说:“原……原来是表姨啊。”

叶慧贞拍拍她手背:“别这么叫,听着还以为我今年四五十岁了,怪吓人的。”

视线在钟婧脸上细细打量过,说:“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和很多人都断了联系,我也是回国以后才听说你们结婚的事情,那天我说给你们补个红包,尹迦丞说婚礼还没办,先不收礼金,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呢?”

尹迦丞拿着毕业照下楼,接话道:“疫情现在虽然有所好转,但是我和钟婧作为医生来说,更应该响应国家的号召,婚礼还是等疫情全面放开以后再办。”

叶慧贞顿了顿,说:“国外疫情听说要放开了,国内看这形势也不远了,你们可以早点准备起来,有些好的酒店甚至要提前半年预定的。”

“钟婧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说,我以后都留在沪城的,工作时间也自由,可以帮你们打听打听司仪这些的价格,知道你们两个工作都忙,当然不是不想办,别见外,我和表姐也可以多帮你们分担些。”叶慧贞神色稍显疲惫,腿上盖了件毛绒毯子,字里行间的亲昵来得太过突然。

钟婧起身去尹迦丞手里看照片,小声问他:“叶慧贞……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我看她气色不是很好。”

“前不久刚查出来子宫肌瘤,做了个小手术,出院了正在养身体,妈担心她自己一个人调养不好,所以出院以后来我们家住几天。”

钟婧心口一紧,原来那天是这么回事。

再看向叶慧贞的表情满是愧疚,心里连连向她道歉,连忙把那天晚上和傅芮乔在百老汇大厦套房里对她的诅咒全部收回。

但慢着……

如果说叶慧贞是个误会,那么和尹迦丞一起开房的人是谁?

让他激动到不戴t就上的女人……还能是谁?

钟婧趁着上厕所的时间,和傅芮乔电话连线寻求帮助,把叶慧贞和尹迦丞这层关系一说,对面好几分钟都鸦雀无声。

还是孙赫言帮忙打破的尴尬局面。

快到午饭时间,孙赫言赖在傅芮乔家里准备蹭饭,听到钟婧这一通分析,孙赫言说出自己的看法:“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人就是你自己?”

傅芮乔瞪他一眼,把手机抢过去,说:“不可能,钟婧那天晚上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她怎么可能和尹迦丞去住酒店?”

钟婧也被逗笑了,说:“现实又不是电视剧,搞什么失忆这一套,是我的话我还能不记得?再说了……我们每次都会做措施的,能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的人,肯定不是我。”

孙赫言不再发言,枕在傅芮乔腿上,问她中午吃什么。

傅芮乔拍了拍他,说:“这桩离婚案是我从业以来接到的最棘手的情况,这男方出轨一点证据不留,回头你指控他,他完全可以说那是自己在口嗨,所以按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眼下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什么路?”

“你现在唯一知道的线索就是,尹迦丞说过那个女人是他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人,就算不是叶慧贞,也肯定是他心里的白月光,高中同学或者大学同学的概率比较大,陆医生帮他骗过你所以肯定不会如实告诉你……”

钟婧打断她:“你长话短说,我在卫生间待太久他们该怀疑我在里面晕倒了。”

傅芮乔咳了声,精简话术,道:“你现在在他父母家更方便了,饭桌上你就往这事儿上聊,没有线索的话,你晚上就留宿,去尹迦丞的旧物里面找找线索,暗恋一个人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的,起码先锁定几个嫌疑人吧。”

钟婧想起来很久之前她翻到过的那本同学录。

确实在这些旧物里可能藏有某些重要的信息-

家里难得热闹,阿姨做了一桌子的菜,甚至还有尹迦丞吃不了的虾。

钟婧还未开口,孙慧芹就眼睛盯着尹迦丞,说:“你虽然不能吃,但是你可以剥,今天婧婧多吃点,下午我们凑一桌麻将,提前为过年做准备。”

钟婧面露难色:“我就不一起了吧,我不太擅长。”

孙慧芹不让她有顾虑,说:“你妈妈麻将打得那么好,你不可能不擅长的,多玩两把,等会儿阿姨和我们一起玩,晚饭叫迦丞和他爸爸来做。”

钟婧会打麻将,但确实水平有限,去年在舅舅家陪着打过,尹迦丞当时在她身后看得快睡着,后来私底下吐槽说打麻将不如下象棋。

钟婧说他:“这话你也就当着我的面说说,要是被我妈听见了,你这个好女婿就要被她说成是傻女婿了。”

钟婧愣愣地吃虾,听见尹迦丞帮她应下:“阿姨菜都备好了,晚饭我来做,你们放心玩儿就是了,难得今天人够。”

钟婧心里惦记着打听尹迦丞的小秘密,麻将打得不专注,一下午只赢了两把,抱怨着手气太差,让尹迦丞帮他打几圈。

趁机溜上楼去他书房里找线索。

钟婧没想到再次进尹迦丞的书房,书桌下面的抽屉居然被他上了锁,钟婧在书架上一堆书里面翻了半天,连那本同学录的影子也没见着。

反而翻出来一堆周杰伦的专辑。

钟婧没有想过尹迦丞也是周杰伦的歌迷,还以为车上时不时响起的那些歌都是投她所好,原来是他自己喜欢。

钟婧正疑惑着,书房门被人推开,尹迦丞轻手轻脚走进来,问她:“找什么呢?我还以为你回房间睡觉了。”

“麻将不玩儿了?”钟婧反客为主,把问题抛回去。

“我把球踢给爸了,来陪陪你。”尹迦丞看着钟婧仓惶的眼神,知道她肯定不是来书房睡觉的,那必然是在找什么东西。

尹迦丞坦荡道:“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钟婧脸涨得通红,扯谎说:“那会儿你找出来的高中毕业照,我想再看看,拍个照留存,我家里的那张不知道丢哪里了,好多同学我都没印象了,想着回忆回忆。”

尹迦丞把毕业照给她递过来,指着他自己,说:“别人你没印象就没印象了,记住这个人是你老公就行。”

“前夫。”钟婧纠正他。

尹迦丞胸腔起伏,缓慢地换过一口气,看到那些被她抽出来的两张CD,他轻轻将CD塞回去,记忆被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他也送过她这样两张周杰伦的专辑。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她喜欢看的书,听她喜欢听的歌,尹迦丞曾经怀抱这个秘密走过许多个春秋,直到后来他真的把钟婧抱在怀里,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越发强烈,他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相信这些就是真的。

然后……他就飘了。

他对她各种方面的关心都大打折扣,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工作上,让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慢慢变成现在这么大的一个缺口。

如果不是她从家里搬走,或许他还会错得更离谱。

而她现在张口闭口就是离婚、前夫,叫他突然从天上跌下来,得到又即将要失去的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他终于清醒以来。

但还好清醒得不算太晚。

如果钟婧需要的是朝夕相处的陪伴,那他妥协。

尹迦丞无奈看着她,说:“援外我不去了,主任再怎么苦口婆心劝我都不管用了,我要去撤销我的申请,以后我就待在你身边,一天也不离开你。”

钟婧一脸懵地看着朝自己靠过来的男人,心脏突突突突地加速跳动,决定铤而走险,炸他一回。

问他:“说到一天都不离开,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我去乔乔家里过夜的那个晚上,你人去哪里了?去做了什么?家里的监控显示你一夜未归,我知道你是去找那个小狐狸精了,尹迦丞,你敢坦白交代那天晚上你的所作所为吗?”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嚯地被推开,孙慧芹拉着尹康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厉声道:“今天一回来我就觉察到你们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对,原来是这么回事,尹迦丞你长本事了现在,给我跪下说话!”

作者有话说:

尹迦丞:我现在是窦娥。

58? 终于

◎【今晚我去你那里睡。】◎

从小到大, 尹康和孙慧芹教育孩子的方式都很温和,从来不会上升到打骂,至多就是大声和尹迦丞讲道理, 用眼神吓唬他。

犯了错罚跪是奶奶定下的规矩。

尹迦丞从孤儿院里到尹家的第一年,尹康工作繁忙, 恰逢旧房换新房的装修期, 他们一家搬到奶奶家住。

奶奶嘴硬心软, 嘴上说着老骨头了带不动,实际上做饭洗衣服也是一点没落,永远板着张脸看尹迦丞, 却又把他照顾得很好。

只是两代人之间代沟更甚, 尹迦丞一直觉得奶奶不喜欢他。

尹迦丞虽然极少做错事情,但却有过两次和同学打架被抓成大花脸的经历,不是他先动的手, 但他未顾及到对方是女孩子, 把人家小姑娘鞭子扯得生疼, 奶奶教育他时就是让他跪在墙边, 低头反思。

女人和女人极容易共情,所以孙慧芹一听到钟婧的那声控诉,火就往脑门上窜。

“尹迦丞,什么夜不归宿,什么狐狸精, 你赶紧交代清楚!”子不教,父之过, 尹康这会儿脸色更差, 附和着孙慧芹, 要给钟婧一个交代。

尹迦丞上一秒还震惊于钟婧的话里的那个“狐狸精”, 下一秒就被三双眼睛盯着,被尹康推搡着面朝墙壁。

“我那天……”尹迦丞轻声开口。

孙慧芹把书桌旁的椅子抽出来给钟婧坐,冷声问他:“像这样夜不归宿的事情,你是第一次犯还是第一次被发现?”

尹迦丞低头,认命地被孙慧芹按着肩膀面对墙壁跪下,说:“都是第一次。”

男儿膝下有黄金,钟婧没见过这种阵仗,心里已经开始懊悔这战斗的场合选的不对。

早知道还不如回去的路上再和他对峙。

说好了要帮他先瞒着父母,结果以这样的方式让他在父母面前颜面尽失……

钟婧抿了抿唇,默默把屁股下面垫着的坐垫丢下去给他。

“你看,都犯了这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婧婧还心疼你、担心你跪得膝盖疼,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孙慧芹看着他接过坐垫垫在地上,头低着看不清尹迦丞脸上的情绪,但脊背笔直,铁骨铮铮。

钟婧连忙矢口否认:“也不是担心他膝盖疼,是这条裤子颜色挺浅的……我买的。”

她能感同身受这姿势对膝盖的折磨,垫枕头也只能减轻一半,更何况只是薄薄的垫子,她的心软实际上意义不大。

钟婧其实并不想把这事儿捅到他父母面前,因为心里清楚对方就算要主持公道,所有的意图也是想要劝和,就好比此时此刻他们勒令尹迦丞跪下坦白,也不过是希望钟婧可以看在他初犯和坦诚的情况下,能够再给予他一次机会。

所以她的尴尬并不亚于尹迦丞。

偏偏孙慧芹又逮着她的话说:“你看看,衣服鞋子都是婧婧操心给你买的,平时还总惦记你忙,总帮你操心给我和你爸买这买那,多好的儿媳妇啊,我逢人就说你福气好,儿子你要惜福。”

尹迦丞实话实说:“那天晚上我的确是没有回家,但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没有什么狐狸精,我也没有对婚姻不忠诚,只是遇到了些紧急情况。”

孙慧芹和尹康异口同声,问:“什么紧急情况?”

“这事儿对对方影响很大,我答应了他,不能对外说。”尹迦丞平心气和,偏头看了眼钟婧,一副渴望被理解的表情。

钟婧理解不了。

已经东窗事发到这一步了,父母都知晓了,他还能如此沉着冷静帮对方保守秘密,这个女人真的有魔力。

孙慧芹说出钟婧所想,引导他:“我知道,这种事情嘛,女方都是不想被指指点点的,毕竟招惹有妇之夫这事儿传出去难听,是你们医院哪个女医生还是护士?”

说完看了眼钟婧,表情缓和了些,又看向尹迦丞:“你的秉性我和你爸还是清楚的,肯定是对方勾引你在先,左右不可能是你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吧?”

钟婧愣了愣,听孙慧芹两句话就帮尹迦丞把主观犯错说成了被引诱犯罪,一下子就把罪责降到最低。

她无奈叹气,婆婆再好也是人家的妈,况且孙慧芹一直以尹迦丞为傲,虽然平时也没少夸她这个儿媳,可真到了两个人闹矛盾的时候,人家护的还是自家儿子。

钟婧沮丧地趴在桌子上,听见尹迦丞说:“我承认最近几个月对钟婧的关心不够,很多事情上面多有敷衍,休息天都被现在手里这个课题研究占据,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这些是我的过错。我也承认我们之间结婚仓促,感情基础薄弱,擅自报名去援外这件事情还瞒着她、瞒着你们,被她发现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坦白,而是撒谎拖延时间,这些也是我的过错。”

“但那天晚上,我真没去找什么女人,我已婚这件事情医院里人尽皆知,没有人主动勾引我,我也不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去招惹别人,那天我是给别人帮忙去了,没有女人也没有什么狐狸精。”

“那你说,帮什么忙要去酒店开个房间办?两千多一晚上的外滩套房,你当时和谁一起对月谈心呢?”既然话说到这里,钟婧干脆和盘托出了,反正拉弓没有回头箭,她猜也猜累了,今天就必须要他给个合理的解释出来。

孙慧芹愣住。

半晌,看了看尹康,问:“两千多的套房呢,总不至于是放着好好的家不回,去酒店看书学习去了吧?”

尹康轻咳两声,没有接话。

“真的没有女人……”尹迦丞有口难言,他不能说对方的身份,否则钟婧三两句话一问,局面只会更加尴尬,他只能尽量为自己辩白,说:“不是女性,是一名男性,我们在酒店聊事情聊了一晚上,睡眠不足导致我第二天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所以早上跑着步去找的陆听南,那天我的确是怕钟婧看到我还穿着前一天的衣服,所以在陆听南家里洗了个澡、穿了件他的衣服,撒了谎。”

“男人?”钟婧气不打一出来:“除了陆听南你就没有其他亲近的朋友,什么男人你要和人家开房聊天,尹迦丞你是心理医生吗?就算是心理咨询也没有把人约到酒店房间里去的!”

“钟婧,晚一点我会向你解释的,你相信我。”尹迦丞顿了顿,听到口袋里的手机来电。

“昨天手术的那个病人术后情况不太好,现在脑血肿需要紧急再次手术,我得马上回趟医院,晚点儿我再和你们解释这件事情。”尹迦丞挂断电话,手撑在地上,慢慢站起来,跺了跺麻了的脚。

钟婧“哎”了一声,还没张口,就只见到尹迦丞匆匆离开的背影。

“哎呀,你说儿子这当个医生,动不动就有紧急情况,一点儿人身自由都没有,能是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长了嘴也不知道把话说清楚再走。”孙慧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迁怒于尹康。

钟婧尬在原地,坐着站着都不自在。

叶慧贞这会儿才上楼,问道:“麻将还打不打了?我看到尹迦丞匆匆忙忙走了,是不是医院有急事?”

孙慧芹点头:“一个紧急手术把他叫回去了,我们不管他。”

转身问钟婧:“我们等等他,等手术结束看看这事儿他怎么说,可能就是有什么隐情闹了误会了,婧婧你也冷静冷静,我们接着玩一会儿,晚上尝尝你爸的厨艺好不好?”

尹康跟着点头:“你们踏实玩儿,今天我为你们服务。”

真行,这时候了谁还有心情玩儿?本来就是一直惦记着这事儿所以输了一下午,现在尹迦丞话说到一半溜了,她恨不得那天晚上那一脚再给他重演一遍。

钟婧面无表情地下楼,和孙慧芹、尹康鞠躬道别:“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回都回来了,我刚好也回去看看我妈,就不留下来吃晚饭了。”

孙慧芹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这事儿你还是先听听看迦丞怎么说,肯定是有误会的,他也就是这段时间工作忙疏忽了你,我们回头一定帮你批评他,还有出国一年这个事情,现在国外疫情这么吓人,我和他爸也是不希望他去的。”

孙慧芹手掌附在钟婧手背上,宽慰她:“婧婧你是个好孩子,我们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迦丞要是真的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我们肯定帮理不帮亲,回头这个家门都不会让他进。”

钟婧光点头不说话,也没法抱怨人家父母信任自己的儿子,毕竟人家三个人才是血缘,她只是半到入伙的半个家人,而且新婚才刚满一年,说白了要是真离婚了,过两年人家连她的名字可能都忘得一干二净,哪里会真的站在她这一边。

大概就是知道她手里没有直接证据,尹迦丞咬死不承认,她就毫无办法,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还不能小家子气不理解自家事业心重的儿子。

钟婧满面愁容,到家的时候钟雅茹还在外面没回,房门紧闭,她像个外人一样蹲在门口给钟雅茹打电话。

不在麻将馆,人家去谈她的黄昏恋了,让钟婧打道回府,并且数落她不该不提前打招呼就回来,家里新鲜的菜都没有买。

钟婧心里又被扎了一刀,鲜血四溅,自己去七宝中学旁边的馆子吃了饭,去坐地铁。

爱情、亲情双落空,钟婧翻出手机给她的好闺蜜发信息,急需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今晚我去你那里睡。】

地铁里信号不好,她也没带耳机,不然她是想直接给傅芮乔打电话的,她想听听她的声音,感受被一个人无条件偏袒的幸运。

过了两站,微信提示新消息,钟婧打开来看,才发现不对。

上善若水:【?】

钟婧看清发错人之后已经来不及撤回,尴尬之余……

上善若水:【密码没换,你自己开门进,我还在医院晚点回家,之前的锦囊用完了,你买还是我买?】

……

钟婧没有再理他。

心想: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让你碰本小姐一根手指头!

尹迦丞此时刚从手术室里出来,在水龙头下洗过的一双手凉得通红,刚才在手术室里人多,他怕引起恐慌一直憋着咳嗽,现在浑身冷得直打哆嗦。

他扶着墙面,短而急地咳嗽了几十下,去柜子里取手机,看到了钟婧发过来的消息。

脸上因为剧烈咳嗽而涨红,尹迦丞刚才还是痛苦的表情,因为这条信息而瞬间消失。

他眉眼舒展开来,手拍在胸口顺气,心里直想呐喊:老婆终于相信我了!终于!

老婆终于要搬回来住了!终于!

呜呜呜,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听我解释的!

作者有话说:

钟婧:我怎么打喷嚏了?尹迦丞把感冒传染给我了?

作者有话说:现在你还没有被传染,但明天就说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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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赔偿

◎“尹迦丞……你好烫嘴。”◎

钟婧在地铁上犹豫了两站, 最后决定还是去一趟尹迦丞那儿。

傅芮乔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钟婧给她微信留了言,等着回复。

反正尹迦丞现在人不在家, 钟婧决定回去看一下家里的监控记录。

先前因为手表的定位,钟婧一直笃定尹迦丞夜不归宿, 下午在他爸妈家里临时说出口的时候, 才想起家门口还有摄影头, 她觉得细细查一遍,兴许可以在里面找到些线索。

尹迦丞口说无凭,钟婧还是最信证据。

尹迦丞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换门锁密码, 为了预防他突然回来, 钟婧干脆先斩后奏把密码给换了,就换成了他们去民政局登记离婚那天的日期。

与结婚纪念日只差三天。

结婚的第一年,他们没有在一起温馨地庆祝结婚纪念日, 而是在民政局门口各奔东西。

钟婧惆怅着, 回到这间她熟悉的屋子。

婚后一个月, 钟婧随钟雅茹住的那套老房子简单翻新, 钟婧还嘟囔着觉得没有必要。

突然搬走本就十分难适应,她未雨绸缪:“万一以后和尹迦丞吵架想回娘家,这样我连个熟悉的房间都没了,还是老样子住着最舒服。”

那时候钟雅茹说:“等疫情好转一些,你们婚礼肯定是要办的, 到时候人家来我们家接亲,家徒四壁就算了, 什么都是旧的, 还以为你是我捡来的。”

钟婧念旧, 工作也是一做好几年, 办公室都没挪过,她总觉得要适应新的环境新的事物麻烦。

最初刚搬进这个房子里住的时候,钟婧还问尹迦丞要时间去适应,如今不过才一年,她便适应得比谁都要好了。

曾几何时,钟婧真的在这里感受到家的温暖。

感受到尹迦丞的温暖。

屋内陈设还是老样子,钟婧无声换了鞋子,她原来的那双被她带走了,现在这双不知道是尹迦丞什么时候买的。

崭新的,和以前那双同款不同色。

钟婧没有在客厅里多打量,直接进书房开他的电脑打开监控录像,因为先前傅芮乔来的时候查过一次,钟婧还记得怎么把录像调出来,只是点进去以后才发现,这录像只有前面十五天的,再远的都已经自动删除。

三个多月,沪城已经从夏天过渡到冬天,那天的监控录像怎么可能还会在?

钟婧挫败地坐在电脑前面,眼睛从眼花缭乱的桌面文件上一一扫过,她随意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他2020年写过的几篇论文。

又打开另一个文件夹,是些实验数据的表格,钟婧看不懂,放弃。

给电脑关机,钟婧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再溜走,好巧不巧的,刚要把门关上,尹迦丞就从电梯里出来了。

钟婧背对着他,还未见其人,就听到他扬声叫她:“钟婧。”

男人手里拎着东西,看上去像是点的外卖,钟婧卡在门口,尴尬一笑,说:“你……你今天回来挺早。”

“刚到?”尹迦丞看她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在开门。

钟婧摇头:“我东西落下了,来拿一趟,现在就走。”

“不是说今天晚上搬回来住的嘛?”尹迦丞推着人进屋,重新把灯打开,帮她把刚放进去的那双拖鞋拿出来,单膝磕在地上,去帮她脱鞋。

这样的姿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电视剧里求婚的片段,钟婧低头看了看他,他的视线也是往下看的,戴着浅蓝色的口罩遮挡住半张脸,她只看到他优越的海鸥线,以及他微微泛红的耳朵。

目光没有交集,但她无端觉得悸动。

像这样平淡的小举动,从前尹迦丞没少做过,以往钟婧从没有把这种举手之劳放在心上,今天却不知为何感觉异常。

应该是这样的跪姿,他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然后不禁回忆起来,原来他在很多个一起回家的晚上都为她脱过鞋子,仿佛男人理所应当为自己的妻子做这件事情,他的很多很多行为都让钟婧觉得是这样的理所应当,以至于她从来没有在那一刻停下来思考过。

思考为什么。

钟婧换了鞋,看着尹迦丞放下东西,拿来免洗洗手液,一步一步给她、也给自己消毒。

钟婧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道:“发错消息了,我原本是给乔乔发的,不知道怎么发到你那儿去了。”

“……”尹迦丞没有想到是这么个情况,伸手从袋子里往外拿餐盒的动作顿了顿:“我还以为你很想知道,那天晚上我夜不归宿是去了哪里。”

“当然,”钟婧伸长脖子去看他打包的炒菜,看上去样子还行,但她已经吃过了晚饭,现在不饿。

她没有伸手去接尹迦丞递过来的筷子,好奇问他:“从前不是总嫌我点的外卖不健康,怎么今天不自己做饭了?”

尹迦丞将口罩摘下,叠起来,用两侧的带子绑成一个团,丢进垃圾桶里,看着钟婧,说:“今天没力气也没心思做饭。”

钟婧催他:“几句话的事情,你一拖再拖,无非就是还没有想好怎么撒谎能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尹迦丞,我没有那么好骗。”

尹迦丞摇头:“不是我想骗你,是爸说这事儿不让你知道比较好。”

“谁?”钟婧突然怔住。

“那天晚上和我一起开房的人,是你爸。”尹迦丞低头,去拆开一双筷子,问她:“现在可以先吃饭了吗?”

钟婧皱眉看他,眼神似乎是再三向他确认什么。

尹迦丞点头:“你如果不信的话你现在给爸打个电话,那天我从医院离开以后就去见他了,我们一整晚都待在一起,他总不会和我一起合伙骗自己的亲女儿吧?”

“你怎么会和他待在一起?”钟婧疑惑,但话已至此,她相信尹迦丞说的,只是……他们两个人背着她又在做些什么事情,听来听去也很奇怪。

钟婧突然又想起那块表。

所有乱七八糟事情的起源,就是那块表。

钟婧刚想开口问那块表的事情,尹迦丞就夹过来一块肉给她,说:“你先刀下留情,等饭吃完,等我力气回来一些,我把这件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你听。”

钟婧没有张嘴接他的肉,只说:“我晚饭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吃的什么?我见你中午也没吃多少东西,是不是不想吃饭所以骗我说吃过了?”尹迦丞声音轻轻的,听着确实没多少力气。

“去我们中学门口吃了碗炒饭,挺香的,我几乎光盘了。”

尹迦丞淡淡笑道:“还以为下午的时候我没把话说完,你就气得吃不下饭呢,原来是我过于忧虑了。”

“你还有心情笑?”钟婧瞪他:“如果你那天晚上是和我爸待在一起,为什么下午的时候不能直截了当说出来,故意吊我胃口呢?”

“这事儿有点尴尬,爸原本也只希望我一个人知道,毕竟多一个人多张嘴,传出去他面上不好看。更何况今天在我家,我爸妈就那样杵在门口看着,我如果说了你所谓的‘小狐狸精’是你爸,你指定要刨根问底问清楚情况,到时候我爸妈也合起一气地审问我你说我是说呢,还是不说?”

“不说,你们三个人就让我长跪不起,最后指不定拿出什么满清十大酷刑严审我,我意志力没有那么顽强,受不了你对我刑讯逼供;说吧,以后爸可能就没脸和我爸妈同坐一桌吃饭,还要在心里把我这个不靠谱的女婿骂死。”

钟婧呼吸一窒,喊停他:“你先吃饭,让我来猜一猜,既然他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不想告诉,只单单找了你江湖救急,我猜一定和徐恬脱不了干系。”

尹迦丞听话先吃饭,低声说:“满汉十大酷刑都没有你冷漠的眼神要命,钟婧……你早说你是因为这件事情生气,我也不至于这一个月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怎么道歉都踩不到你的点上。”

钟婧觉得尹迦丞这话锋转的太快,好像下一秒他就该啜泣着拉着她的手说:“婧婧,我不能没有你。”

钟婧晃了晃脑袋,为这种时候她还在拿他开涮而感到羞愧。

其实他一直都有在向她道歉,为了他因为工作而忽略她而道歉,为了他隐瞒她和撒谎骗她而道歉,原来她以为的狡辩,只是他根本不知道她揪着不放的事情是什么。

难怪他们每次一碰上,尹迦丞就只会反复提那一件事情……

钟婧忽然抬头,看见男人闷头吃饭,他的脸比刚才的还红,她站起来去厨房倒了杯水,放到他手边的时候,尹迦丞明显一愣。

是的,这是钟婧第一次给他倒水,从前这样的事情只有尹迦丞为她做,她至多就是道一声谢谢,然后在心里抱怨他的直男思维,永远都只会让她多喝热水。

尹迦丞抬头看她,饭差不多吃完,他终于不再卖关子,说:“你猜的不错,徐恬确实像你说的那样是个狠角色,爸被她坑惨了。”

“我突然又有点不太想知道了。”钟婧偏过头去,这些年她和冯汉清关系不远不近的,一直对他维持着做女儿的体面,实际上知道他那些乌七八糟的时候之后,心里多少有些不待见他。

钟雅茹早已经释怀,常说:“以后你爸老了不免要遭报应躺医院里面的,姓徐的要是愿意伺候你就出点钱,她要是回头一脚把你爸踹了去找个年轻的,你还是得管他,虽然他不是个称职的丈夫,但这么多年对你还算上心,谁让他是你爸呢,从小到大也没把你饿着冻着,以后老了也是你的一份责任。”

钟婧每回都是敷衍着点头,心里总不想有这么一天,直到上回他突然消化道溃疡进医院,钟婧才第一次忧心起这些东西。

好像就是这样,他生龙活虎出现在你面前,钟婧看见他生活得意的样子,就会忍不住替钟雅茹打抱不平,巴不得他过得不好,最好是被徐恬这个女人给带进沟里去。

可等到他真的出了点事情,人躺在医院病床上说话都说不利索的时候,钟婧又觉得他有点可怜。

特别是她最近这段时间住在那套小公寓里,和尹迦丞闹矛盾的时候,她享受的都是冯汉清给她的底气,当初谈及婚嫁的事情,他也是二话没说出钱又出谋划策。

中午在尹迦丞家里的时候,叶慧贞问他们婚礼有没有想好怎么办,其实这事儿早前冯汉清也有提过,他乐呵呵地张罗着要帮他们订酒店……

冯汉清的确没有成为一个一百分的父亲,可是起码也能及格,毕竟不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对女儿的关心和爱护总有限度,她不该过分苛责他。

上一辈的恩怨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要学会和这一切和解。

尹迦丞看着钟婧逐渐泛红的眼框,说:“我提前问过爸了,他说,如果他丢丢脸能换来我们两个之间不再猜忌,换来我们夫妻重修旧好,他的老脸……丢就丢了。”

钟婧咬了咬唇,说:“怪不得爸那段时间常来我们家吃饭,好把二百五十万打到你卡上来,你们到底是共享了秘密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父子俩、我是个外人呢。”

尹迦丞知道她是在开玩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水温略烫,他“嘶”了一声,说:“婚姻十大酷刑之——老婆想拿开水烫死我。”

钟婧白他一眼,追问:“那你们那天晚上彻夜长谈,除了帮他分析情况,有没有

铱驊

提到过我?”

“我没提,爸提了。”

“他能知道我什么事情……”

“你四年级的时候,爸带你去动物园看猴子,你尿裤子,不仅自己的衣服湿了大半,还把他的衬衫都哭湿了,你说你再也不想看见猴子了,它们都笑话你。”

“……”瞎说!没有的事!

家里没开空调,钟婧坐久了才觉察到冷,伸手去拿他的杯子暖手,眼睛却还盯着他,眼神里忽然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钟婧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意识到“羞愧难当”是什么滋味,她冤枉了人家这么久,在心里给他立案、侦查、上诉、判罚,最后发现人家一直在操心的事情是在替她分担。

钟婧清楚,冯汉清之所以会找尹迦丞,尹迦丞之所以会去给他收拾烂摊子,都是因为她这个纽带。

尹迦丞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否则从不请假的人,怎会工作时间突然离岗,她早该想到。

什么人出轨会选择大白天的请假去出?

这被发现的概率未免太大。

钟婧正走神呢,忽然一双手覆上她的手。

钟婧仓惶间抬头,撞进他深沉的瞳孔里。

尹迦丞刚补充了几分体力,伸手拉着她的椅背把人拉到自己边上来,勾着唇道:“国家断了冤案,昭雪之后都是要给赔偿金的,这次我是受害者,你要赔偿我……”

钟婧仓惶间抬头,不巧就贴在他的唇边。

男人呼吸滚烫,钟婧下意识道:“尹迦丞……你好烫嘴。”

作者有话说:

钟婧:这人怎么比热水还烫?

尹迦丞:终于说开了,此处需要有三个锦囊来援助我,猜到老婆肯定不会买,所以机智的我买了。

哼,以后别再让我听到“十”这个数字,我恨它!

爸爸的事情尹迦丞不会再详细和婧婧说,但后面尹迦丞视角会把当天的事情回忆一遍,给这个误会画一个句号。

我说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并不会这个误会那个误会,是没有好好沟通,所以真正的和好和交心一定是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两个人之间不再存在隔阂和猜忌,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幸福。

60? 出汗

◎“我哭归我哭,你停下来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天事发突然, 冯汉清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尹迦丞刚从病房里出来,听他语气里十万火急, 立刻找人顶了班去派出所里接人。

怕堵车,他是特地坐了地铁赶过去的。

冯汉清在派出所里看到匆匆赶来的尹迦丞, 差一点就老泪纵横。

“你是他的家人?”警察眼睛雪亮, 实在不觉得这两个人像是父子。

“这是我女婿, 华山医院的医生,去年沪城的‘行业先锋’你晓得吧?”冯汉清斜一眼互殴的对象,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

尹迦丞尴尬地向警察同志询问情况, 听见旁边一个女警说:“怪不得呢, 尹医生之前打架的视频我也刷到过,叔叔啊,你不能什么事情都和你女婿学的, 打人是不对的事情, 他那次是为民除害, 您这次可是主动挑事儿。”

冯汉清脖子一伸:“这位女同志, 咱们要先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再评判,他给我戴了绿帽子,我揍他一顿难道不应该吗?”

“爸。”尹迦丞提醒他降低音量,说:“婚外情不构成违法犯罪,但打人会, 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没准儿还会判刑, 回头你进去了, 人家登堂入室住你的房子花你的钱, 你才是人才两空呢。”

冯汉清脸都绿了, 问另一位男性警官:“警察同志,我们交完罚款是不是可以走了?”

“家属签个字,下次遇到事情别再冲动打人了,否则你女婿说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尹迦丞叹了声气,听见冯汉清说:“我今天出差刚回来,这个不要脸的就在我们家给我戴绿帽子,穿着我的睡衣睡我的老婆,我揍他都是轻的。”

“那现在怎么办,送您回家?”他知道这个提议大概率会被否决。

“正好你带着身份证,酒店开间房我凑合一晚上,明天再说吧,现在回去我看到那张床就来气,回头再气出心脏病来。”

尹迦丞一言不发,想起钟婧曾经和他说的,她之所以不过生日的缘由。

当年冯汉清就是和徐恬在酒店开房,不知怎么走漏风声传进了钟雅茹的耳朵里,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独自拿着相机去捉奸,情绪激动导致羊水破裂,差一点一尸两命。

差一点……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钟婧。

说实话,尹迦丞并不同情他,这顶绿帽子戴在他头上,颇有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宿命感,可毕竟为人晚辈,他也不能不给冯汉清留些脸面。

尹迦丞猜想冯汉清现在这副样子,断然也不想被钟婧看到,把人送到酒店安顿好,原本是打算回家的。

可冯汉清明显是还没吃够打架的教训,又在给朋友打电话咨询能不能找人“代打”,一口一句他不差钱。

尹迦丞无奈,留下来劝说。

稀里糊涂就陪着聊了一夜。

冯汉清说:“同为男人,被戴绿帽子这种事情,换成谁都忍不了吧,我今天打人这事儿想来你也可以理解的。”

尹迦丞摇了摇头,实在是忍不住替钟婧说:“我没办法理解,因为婧婧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不管是破坏自己的家庭,还是破坏别人的家庭,我和婧婧都不会做……但我想,妈应该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冯汉清被怼得面红耳赤,再也不好意思骂人了。

其实就算没有打架这回事,尹迦丞下了班也是打算去见冯汉清的,他知道冯汉清出差今天回沪,钟婧不在家他可以不用做晚饭,正好去把那快表还给冯汉清。

结果冯汉清死活要把这表送给他。

尹迦丞当然不知这表的隐藏功能,还以为是岳父用来收买女婿,指望他能更加珍惜钟婧,于是也就只好收起来,放在家里当摆设。

这事儿对冯汉清来说是个天大的丑闻,他再三叮嘱:“这事儿千万别告诉婧婧,否则他妈肯定就知道了,麻将桌上传八卦比传播新冠病毒都快,回头传得家喻户晓,我老都老了还晚节不保。”

“您不是觉得打人没错吗?担心什么晚节不保?”

“我说的是当年的事情,回头旧事重提,我当年的那些照片……还一直握在你妈的手里边呢。”

尹迦丞再一次叹气,无端怀疑起这些年他对钟婧忽冷忽热的父爱,是否也与钟雅茹手里抓着的把柄有关。

毕竟他们那辈人总是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可……真的要脸,又为什么非要做那种有违道德的事情呢?

尹迦丞想不通。

但他很清楚,他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情,世间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在做天在看,他很清楚钟婧的底线是什么。

尹迦丞爱钟婧,这辈子都爱不够的那种,眼里又怎么可能容得了别人呢?

只是……钟婧好像并不知晓他的这番情深意重。

冯汉清原本打算离婚,以为徐恬出轨他能占据道德上风,没想到徐恬那边掌握的他出轨的证据更是多如牛毛。

最终,冯汉清看在钱的份上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尹迦丞也不好评论什么,本以为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谁知道这事儿怎么就被钟婧发现了,还惹出一连串的误会,差一点他就一命呜呼了-

尹迦丞的呼吸烫得吓人,钟婧下意识去摸他的额头,被他伸手抓住。

“钟婧,说你爱我。”

钟婧微愣,整个人跌进他滚烫的怀抱。

她抬头仰视他,迟疑。

“我想听见你意识清醒的时候说你爱我,不是酒后,也不是事后,就是在这样平凡的时刻,正因为它平凡,才会因为你说的这句话而变得珍贵。”

“钟婧,可以吗?”

钟婧微微舔了舔唇:“你要的赔偿,就是这个?”

“等一下,”尹迦丞伸手去摸手机:“我录下来。”

“……”钟婧伸手去抢,“你要录的话,那我就不说了。”

钟婧其实并不吝啬于表达感情,尤其她现在心里震动,就算尹迦丞不提这个要求,她也有话想要对他说。

但要是面对着手机录音,那些长篇大论道歉的话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怎么还傲娇起来了?”尹迦丞收起手机:“我今天在爸妈面前罚跪的时候,也没觉得丢脸啊,要不是医院临时来电话把我叫走,我都想好了,我也要拉着你和我一起跪。我们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怎么爱这个字这么烫嘴吗你说不出口?做的时候我看你一点也不含糊。”

“尹迦丞!”钟婧脸一红:“不是这三个字烫嘴,是你烫嘴,你发烧了你知道吗?”

“低烧,没事儿。”尹迦丞没听到那三个字必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老婆,我爱你。”

“你发烧了,爱不了。”钟婧偏头,躲过他烫得要命的嘴唇。

“是,发烧了爱不了……”尹迦丞一字一顿:“听这意思,我要是烧赶紧退了,就可以爱了?”

钟婧连忙去捂他的嘴:“你嘴唇都发白了,布洛芬吃了吗?”

“家里的药箱是你放的,你放哪儿了?”

“架子上。”

钟婧起身去找药,尹迦丞放开她,静静看着她去又重新倒了一杯水过来,把药拆开,剥出来一粒放在手心里,说:“张嘴。”

尹迦丞摇头:“给五分钟的时间让水稍微凉一下,我舌头还想要呢。”

“……”钟婧叹气:“你回房间躺着去吧,我去拿湿毛巾给你降降温。”

尹迦丞也不逞能,喝了药乖乖往房间走,恋恋不舍地三步一回头,向她确认:“我进去了,你不会跑吧?”

“……”钟婧看他像看一个大傻子。

“温度计在哪,我看你不止是低烧,你整个人红得像妈中午做的虾,你要不要照镜子看一下?”

尹迦丞不怀好意道:“一会儿我把你真煮成虾的时候,也拿镜子给你照照,不仅红呢,就连缩起来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你变态吧,尹迦丞。”

尹迦丞靠在卧室门边等她:“我海鲜过敏吃不了虾,但我会做。”

“别说话,夹好。”钟婧把温度计给他拿过来,命令他。

“我自己插。”他抬了抬胳膊,最后一个字故意说的缓慢,嘴巴大大地张开,量个体温都能让他说得无比色/情。

钟婧拿着湿毛巾进卧室之前,先简单冲了个澡,中途尹迦丞换上睡衣,进来刷了个牙,看见镜子里自己通红的脖子,确实有点像虾。

“三十八度二,尹迦丞,我给你体温计拍照发给陆医生了,他明天帮你带班,你在家休息一天。”

“那你呢?”

“我又没发烧,明天当然是正常去上班呀。”

尹迦丞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又听见她问:“你核酸测了没有?现在这个时候发热挺敏感的。”

“测过了,要是阳了我还能回得了家?”他伸手从背后抱住她,说:“前天海鲜过敏的时候,我看你一点儿都不心疼我,还以为你真那么狠心,其实心里也很担心我的安危,是不是?”

“尹迦丞,我发现你今天晚上话很多诶。”

“口才不行,口技好。”

“……”钟婧眼睛忽然瞪大:“尹迦丞!你还我日记本!”

“你那会儿在门口说回来拿个东西,是拿你的小黄本吗?”

“尹迦丞你色盲吧,它明明是蓝色的!”

“我说的是它的内核。”

“……”钟婧抬手想打人。

“我头好晕,你说要给我湿敷的,我去床上躺好等你哦。”尹迦丞见好就收,立即开始卖惨。

卧室也没开空调,可却并不冷,钟婧把湿毛巾叠成块状给他敷在额头上,掀开被子躺进去。

“三十八度二,刚好给我当暖宝宝。”钟婧伸手抱上去,问他:“你是着凉性感冒,不是传染性感冒,所以基本上不会传染给我的对吧?”

“嗯。”他声音哑哑的,伸手去关了卧室的灯,开了盏光线暗暗的小灯。

钟婧没见过这盏灯,灯光照在屋顶上是一片星空,尹迦丞拉着她的手放在心口捂着,补充道:“受了寒引起的感冒属于风寒型感冒,医学上建议患者可以适当地出汗,可以促进肌体的血液循环,加快机体内组织液的交换,有利于体内代谢废物的排出,从而达到降温的效果。”

“那你多盖点被子。”钟婧起身要去给他再拿一床被子过来,被尹迦丞拽回被窝里。

“你傻啊,捂汗体温上升得更快,汗液根本排不出去。”

“那怎么办啊,你都发烧了……”“

“用别的方式也可以出汗。”

“你就是想把感冒传染给我是吧?”

“感冒病毒一般都是通过飞沫感染,我不秀口技应该就不会传染给你。”

钟婧:“……”没完了是吧?

“我们上一次……还是两个月前。”尹迦丞开口,语气里听得出自责,他道歉:“上次给你的体验感不太好,这段时间又一直冷落你,我理应要补偿补偿你。”

“不用……”钟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抱着他的胳膊随之松开。

“尹迦丞,我告诉你,你现在发着烧呢,身体里面全都是病毒,你别轻举妄动。”

“我今天确实没有那么好的体力,也不想突破自己十分零七秒的下限,但是我想爱你,总有其他的方式。”

尹迦丞把毛巾拿走,人在被子里拱成一座小山,钟婧感觉到身上一凉,他猜到尹迦丞今天是要带她去游五指山。

尹迦丞有一双很好看的手,这是钟婧在相亲那天就发现了的。

和身高成正比,尹迦丞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略显纤细,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隐约可见上面淡青色的脉络。

那是一双外科医生的手,钟婧曾经想过,他这双手如果去弹钢琴的话,应该会被视作艺术品一般为人称道。

钟婧舔了舔唇,想象当中的一切没有发生,尹迦丞重新躺下来,把她抱进怀里,手指摩挲在她的耳后,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说:“你现在也挺烫的,确定不想要吗?”

钟婧偏过头去,见他慢条斯理摘了无名指上的戒指搁到一边。

尹迦丞随手拉开抽屉,把她的日记本拿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复述道:“2021年6月15日,凌晨,刚洗过铺上的地毯上,咳,你记得后面你写了什么吗?”

钟婧羞愧难当。

“看来你是不记得了,我现在来帮你回忆回忆。”

尹迦丞伸手从抽屉里摸出一个今天新买的“锦囊”,说:“我觉得你用‘精疲力尽’这个成语不是特别恰当,我必须澄清一下,这只是你自以为的,实际上那天是我体恤你,看见你哭,我不舍得再继续折腾你。”

“切,”钟婧嘴一撅:“我哭归我哭,你停下来就是你的不对了。”

“好的,今天你叫破喉咙我也不会再体恤你了,小、没、良、心。”

作者有话说:

刚洗过铺上的地毯上。

他精疲力尽。

……

有被取悦到。

感觉:很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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