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审核员今天又在出外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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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冤种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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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可能因为昨夜封剑塔主发怒的缘故,那些怨魂不知躲到了何处,今晚的山顶十分清净。

尘文简在洗澡。

他站在井边,身着中衣,一瓢一瓢地舀起井水浇在身上。混着血渍的水滴滴答答打在脚边,蜿蜒流向四方。

尘云离透过窗户,看见他沐浴在月色与水光下,洇湿的衣衫紧贴着他流畅的身体线条,半透的布料隐约露出胸前白净的肌肤和上方的伤痕,不久前还狰狞可怖,现在已经淡得趋近于无。

他别开视线,明明没想什么,却莫名有点心虚。

揉了揉发烫的耳根,尘云离隔着门板轻咳,提醒道:“天气冷,别洗太久。”

淅淅沥沥的水声一顿,片刻后,尘文简应了一声,又隔了一会儿,尘云离听见敲门声,开门将他放了进来。

尘文简换了身黑衣,浑身萦绕着未散的寒气,睫毛湿漉漉的,眼底云缭雾绕,看上去竟比平时更柔和些。

“我可以……”他犹豫着开口,“在你房中借宿一夜吗?不会占你的床,我打地铺就好。”

他的手指抠着门框,说话时紧了紧。

“……进来吧。”尘云离侧身,“打地铺就不必了,我柜子里有多的被子和枕头,委屈你跟我挤一挤了。”

“嗯。”尘文简眨掉睫毛上的水珠,轻声补充道:“不委屈。”

狭窄的、只能容一个成年男人平躺翻身的木板床,今夜堆着两床被褥,尘云离睡在里侧,用被子裹得像个蚕蛹,挣扎着钻出脑袋,扒了扒凌乱的发丝。

尘文简朝向他侧躺,手臂规规矩矩地搭在颊边,碎发从额前垂落,半掩他精致的眉眼。

烛火熄灭,月色入户,空气中浮动着秋风携来的清冷霜气,冲淡了本就不浓烈的睡意。

尘云离刚刚看过尘文简受刑……不,练功的场景,闭上眼睛就是那些血腥画面,鼻尖似乎还能嗅到淡淡的铁锈味,扰得他心神不宁。

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眼皮艰涩沉重,是身体正在发出急需休息的信号。

然而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尘云离烦躁地挠头。

似乎是听到动静,尘文简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来,五指松松环住他的手腕:“不习惯和别人同床?”

“不是。”尘云离脱口而出,“可能……累过头了,身体想睡,但意识很清醒。我再熬熬说不定就能睡着了。”

尘文简“嗯”了一声,没有松开他的手,保持虚握的姿势放在两张被子中间,指腹按在他凸起的腕骨上,安抚地摩挲一下。

“你是被我吓到了。”他用肯定的口吻说道。

尘云离顿了顿:“其实没有吓到,我只觉得生气。你的师父根本没把你当人看,那种训练方式,和逼着你去死没什么区别。”

尘文简的眼睛在夜里很明亮,像泉水洗过的青石,浸泡在月光中,幽幽闪烁。

“世间有百种修行,这是其中一种。至少我的确从中获益良多,作为师父,他在传授技艺这一点上是合格的。”

“前提是他真的在传授你技艺。”尘云离反驳他为封剑塔主的开脱,“我感觉他不是真心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你变得强大,他更像是……”

尘云离停顿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合适的类比:“拿你当磨刀石,去磨砺剑冢中的断剑。你在练功时可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尘文简垂下眼帘,昏暗的光线映照着他鸦青色的睫羽,像两把密密的扇子。

“不妥之处么……最近几日,我越来越难以突破剑冢的围攻,练功时间也被延长了半个时辰,这算不算?”

“你的意思是在断剑的攻击加强的同时,你的练功时间也被延长了?”尘云离支起上身,手腕从他指间抽离。

尘文简下意识收拢五指,却只握到冰冷的夜风,这让他的语气多了一丝失落。

“是。我每练一次功,第二天断剑的威力就会增长。大抵是师父根据我的进益有意调整,我并不认为这是不妥。”他说,“在今夜之前。”

今夜之前?

尘云离倾身凑到他面前,乌黑的眸子亮得出奇:“你今夜发现了什么?”

尘文简避开他的视线,按着他躺好:“我的血溅落在土壤中,那些断剑也埋于土里,先前尚无异样,但方才练功时,我看到它们的断刃上生出了红色的,宛如血丝的纹路,血丝所在的位置,长出了约半寸长的……新的剑刃。”

“……”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尘云离脑门的青筋突突跳动,“他在拿你养剑。”

“或许吧。”尘文简不以为意,“但我也得到了好处,我们便算各取所需了。”

尘云离叹了口气,感觉分裂得很。一方面认为尘文简不会轻易让自己吃亏,另一方面又觉得他这都能忍脾气真是太好,跟未来那个扬言要毁灭世界的大魔头简直两模两样。

而且,若是这件事他都能谅解,尘云离实在想不出封剑塔主还能做出什么让他不惜除之而后快的事。

尘云离最后一次追问:“你当真不介意?”

“变强需要付出代价。”尘文简又环上他的手腕,指腹点在他的脉搏上,心跳仿佛也在随着那规律的颤动而共振,“每一夜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这份代价。”

说完,他安静片刻,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皇帝不急急太监,尘云离现在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太监。

但他并不生气,反倒有些怜悯。

“不在意也好,心宽才能活得长久。”

黑暗中,尘云离反手捏了捏尘文简食指中间的骨节。

“我希望你一直不在意,也永不后悔。”

……

尘云离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有意识已经是次日早上。

他懒散地动了动手脚,突然发现手臂有点沉,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胸前是暖的,后背却凉津津,仿佛有风灌入衣衫。

他睁开惺忪的双眼,往下一看,只见自己不知何时踹开了被子,往外翻过半身压在尘文简身上,手臂横过他的胸腹,还把下巴搁在人家头顶,小腿搭在人家腿上,跟小时候搂大熊猫抱枕似的紧紧缠着他。

尘云离愣了整整三秒,才像触电似的弹开。

“唔……”

尘文简安分地平躺,他的戒心大概是被昨晚的断剑砍碎了,尘云离那么搂着他也没醒,倒是尘云离退开后,他皱了皱眉,慢慢掀开眼帘。

他用手肘撑床坐起身,长发从肩头倾泻下来,随手捋了一把,声音里犹带着含糊的睡意:“早。”

“……早。”

尘云离极度庆幸先醒的人是自己,拍拍泛红的脸,若无其事地推尘文简一把:“先让我下床,你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

两句话的功夫,足够尘文简清空残存的困倦。他蜷起长腿让尘云离过去,旋即下床穿鞋,黑油油的发丝随着他矮身如瀑垂落,在阳光下湃出水亮的光泽。

尘云离抓了抓头发,偶然间看到他散发的模样,唇瓣一松,叼着的发带飘摇落地。

一个大男人好看成真的合适吗?

他一手拢着发丝,一手捡发带,冷不防想起尘文简本质上是虚拟人物,又释怀了。

嗯,纸片人就该这么好看。

两人前后出屋,日头亮堂堂照耀下来,落在石桌旁坐着的封剑塔主手里的长剑上,反射出一线锐利寒光,晃得尘云离眯了眯眼。

封剑塔主用浸水的毛巾擦拭剑刃,头也不抬,不疾不徐地问:“你们二人昨夜同寝共眠?”

尘文简脚步一顿,淡淡的红晕攀上耳根,又向着面颊渗透。

尘云离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脸皮这么薄?

尘文简轻咳着别过头,摆摆手,示意他别多想。

“哦,昨晚我俩秉烛夜谈,聊得太晚我就顺便留他睡下了。”尘云离走到井边打水洗漱,回应得理直气壮,因为昨晚的事,语气还带点冲。

封剑塔主讶异抬头,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翻腾两遍,最后看着尘文简笑了一声。

“我这徒儿冷心冷面,倒是难得能有一个让他愿意抵足而眠的朋友,不错。”他翻过长剑,继续擦拭,“徒儿,洗漱完毕后到厨房将早点端出来。为师今日起得早,特意下厨做的,你们都尝尝看。”

“是。”

尘文简垂首答应。

片刻后,尘云离坐到封剑塔主对面,桌上是两碗热腾腾的白水线面,调料大概只有盐和葱花,面条细而长,圈成一团沉在汤底,白莹莹的,仿佛在反光。

他甩了甩筷子:“塔主,您吃了吗?”

“吃过了。”封剑塔主微笑,“怎么,信不过我的手艺?”

尘云离笑了笑,并未回答,封剑塔主也不在意,从脚边拿起剑鞘,把擦得锃光瓦亮的长剑放回去。

剑锋寒芒闪动,如风吹的树影在波光中明灭,尘云离抬手遮挡,却无意间从指缝里看到那把剑靠近中间的位置,有一片网状的红色纹路,仿佛针线缝补的痕迹,弥合两端的剑身。

那纹路的色泽像极了干涸血丝,也像极了剑冢沙土的颜色。

尘云离放下手,扭头望向尘文简,他神色寡淡,拿着筷子去挑碗底的面条。

封剑塔主收剑之后,托着下巴静静注视两人。

尘云离无奈,只好跟尘文简一起把面条吃完。

汤水咸涩,面条韧硬,难吃。

封剑塔主仿佛没看见尘云离脸上痛不欲生的神色,确认碗底没有剩余,便起身施施然走入塔中,并嘱咐今日不用给他准备午饭和晚饭。

他一走,尘云离就跳起来连呸三声,冲向井边打水漱口。

尘文简不是初次吃师父做的饭,早已习惯了,还有闲心问他:“真有那么难吃?”

“当然!这破面条狗见了摇头!”

尘云离咕嘟咕嘟地漱口,指着山崖边沿的石头,有些含糊地说:“尘文简,下回他再做饭我们就想办法将人打发走,然后端到那里吃吧。”

“为何?”

“方便连面带碗一起掀到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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