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初入修真界
第一章
跌落万丈悬崖的时候，九黎心想就算摔成烂泥，有顾长凌给自己垫背，也不算亏。
哪想到，真正的噩梦却是……
他没摔死。
顾长凌也没死。
但，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你快点！它要追上来了！！！”
巨木森森的山脉腹地，阳光几乎被树叶密不透风地拦截，昏暗包裹着沉甸甸的湿气，让人透不过气来。
一场惊险的逃亡，正在这一片万年不曾有人族造访的森林展开。
只见，一个黑点不断在巨木林粗壮高耸的枝干跳跃，眨眼间就飞跃过三四棵巨树。
划破空气的风声惊动了林间飞鸟，鸟类视觉发达的眼睛瞄准那黑点，意外发现竟是两个气血浓郁的两脚兽。
巨鸟有些意动，但当看到追逐他们的东西后，立刻发出一声惊唳，扑腾翅膀逃也似得飞走了。
仓惶的程度一点都不比那两个可怜虫少。
再看那让人心悸之物。
却是一头大得过分的巨蟒，身躯不知多长，在巨木林中蜿蜒前行，深入密林数千米仍然看不到它的尾巴。
巨蟒所过之处厚厚的落叶被碾压，就连积压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腐叶烂泥都被碾碎，待它的身躯终于全部进入森林，身后便留下一道曲曲折折的三丈沟渠。
而顾长凌半抱半扛着九黎，轻功催动到极致，如离弦之箭般用极限速度向前疾射而去，脚尖点到巨木枝干，一个借力停也不停地弹飞向下一棵。
快，再快，更快！
但是没用。
窸窣的声音依然步步紧逼，生死之距完全没有被拉开。
这里的树木已经高得超乎想象，二人此刻正在拔地数百丈高的树干上穿行，一个不慎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但这高度依然不安全。
那头恐怖的巨蟒，只消昂起脑袋，就能将他们吞得骨头渣滓都不剩。
该死！
顾长凌心中发狠，疯狂地运转内力，几乎要将经脉撑爆了，速度再度比之前快了一线。
脸颊被疾驰的风刮得生疼，地面磨出的沙沙声越来越近，蛇信吞吐的“嘶嘶”声仿佛近在耳边。
九黎闻到一股浓烈的土腥气，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大蟒蛇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他们了。
“要是跑不了你记得先给我一刀！”
就算逃不过给怪蛇加餐的命运，他也不肯让那东西吃顿新鲜的。
“闭嘴！”
顾长凌吼了一声，手上却将人抱得更紧。
不断奔逃。
汗水汩汩而下，他一边跑一边继续扫视四周的环境，森林大的像是没有边际，一棵棵巨木矗立着像是无情的卫兵，完全看不到尽头。
身后一股浓烈的腥气紧逼，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那巨蟒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顾长凌心中着急，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顿，情况也容不得他迟疑。
就在顾长凌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一丝绝望的时候，终于，他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自救的办法。
不要命地压榨内力，顾长凌口中一阵腥甜。
没有任何犹豫，他用更快的速度，开始在林间来回穿梭。
胸肺像要炸开了一样疼痛，顾长凌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九黎察觉到风向不对劲，勉强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到顾长凌最后一次在巨木林中以葫芦形路线飞跃，追逐间竟叫那怪蟒在巨木之中打了几个死结！
妙啊！！！
九黎心中狂喜，但不敢出声打扰。
而顾长凌瞅准时机，迅然抓住一根粗藤向前荡去数百米，朝前直线飞掠。那巨蟒再想要追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树上，在原地发出一阵……委屈？的嘶叫。
九黎的头皮一阵发麻，觉得自己肯定是幻听了。
遁逃前的最后一眼，他清楚地看到巨蟒这一动弹，竟撼动近百棵巨木！
要知道，这巨树每一棵都有百人合抱粗细，高耸入云，已经大的超乎想象，更不知在地底扎根几千里，竟让那巨蟒轻易就动摇了根基。
这是何其恐怖的力量！
换作是他，一旦被缠上就会被绞个稀烂。
但此时此刻也顾不上后怕，顾长凌还在没命地往前奔，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看到一点亮光。
又再飞跃了数百棵巨木后，眼前终于豁然开朗。
绷紧的身体与逼仄的视线一起得到释放，九黎骤然松了一口气。
他惊喜道：“逃出来了！”
顾长凌顾不上回应。
他顺着树藤滑下巨树，脱离了这见鬼的巨木森林，再往前又飞掠三五里，直到再榨不出一丝内力，才在一块大石上停下来。
占据了视野的高地，他警惕地左右看看，没有感受到威胁，这才松开了桎梏九黎的手臂，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
九黎自也跟着坐下来，只是双腿不自然地僵直着，坐姿显得很生硬。
他松开了抱着顾长凌脖子的手，才要说话，却见顾长凌低头一口血吐在石面上，又接连咳出好些血沫来。
九黎吓了一跳，接着却是笑起来，痛快道：“卑鄙小人，咎由自取！”
“你——咳咳咳！”
话刚出口，顾长凌又咳嗽出声，被他一句话气得险些伤上加伤。
九黎哈哈大笑。
非是他忘恩负义，要不是顾长凌这厮，他根本就不会被害掉入悬崖，更不会经历之前那般险境。
事情却要从三天前说起。
那日，九黎才琢磨出一味毒药，心情颇佳地推着轮椅从药房中出来，便有侍女江竹心迎上来，奉上一张战帖。
“公子，帖子是昨日送来的，没留下别的话。只是奴婢看着，是凌云来的人。”
九黎接过看了一眼，随即丢到一旁，冷声道：“七月之期未到，他倒是性急。”
江竹心忧心忡忡道：“果然是顾公子发来的战帖么？以往几年也没有提前的先例，也不知这次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许是得了什么克我的宝贝，等不及了吧。”
九黎哼了一声，随即道：“也不知那伪君子想如何对付我……不成，我也得留一手。”
说着，他对江竹心吩咐道：“我写信请大哥来援，稍后你亲自走一趟。哼，那厮自负武功天下第一，还不知能在我大哥手下撑过几招呢。”
江竹心笑道：“卫公子武功，自是无人能及。”
“便是这个理。”
九黎对结拜大哥的武功十分自信，并未把顾长凌的约战放在心上。
只是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直到约战当日，也不见义兄赶来。
九黎不得已单刀赴会，没料到到了地方，便陷入重围，被正道那群伪君子逼至悬崖。
穷途末路之际，一直没露面的顾长凌现身朝他扑过来——
这是要亲手给他最后一击么！
九黎恨极，却未等痛骂这贼子，暗中便有一道冷箭射来。
闪躲之际，九黎连人带椅摔入悬崖，只发狠地抓上了顾长凌陪葬，便再做不得其他了。
九黎心里清楚，那冷箭肯定不是顾长凌的安排，不然他也没有机会，把还来不及耀武扬威的顾长凌拖下水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摔没有摔死，反而正正摔在先前那怪蟒身上，被它一路狂追至此。
顾长凌好容易止住咳嗽，道：“你便是死了，也是被蠢死的。”
“你说什么？！”
九黎眉头倒竖，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势。
顾长凌不为所动，继续道：“你去云崖做什么？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要你性命吗？”
九黎怒道：“若不是你下战帖，骗了我去，还集结那些小人——”
“什么战帖？”
顾长凌打断了他，眉头紧皱。
九黎话音蓦地顿住，惊道：“不是你？”
顾长凌总算会过意来，冷着脸道：“这么简单的布局，就让你钻进套里去，说你蠢还高估了你。”
“你！！”
九黎气得不行，但也知道这次是自己不谨慎着了道，又羞又恼，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长凌擦了擦嘴上的血渍，再度看了看四周，而后道：“你同幽冥道的卫三更不是一向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吗？他就看着你犯蠢？”
他一连说了三次蠢字，噎得九黎脸色铁青。
咬了咬牙，九黎愤愤道：“若我大哥在，那群乌合之众早不知投胎几回了。只是，也不知是竹心没能将信送到，还是大哥那处也遭了暗算……”
思及此，九黎不免忧心义兄的安危。
见他满面愁容，顾长凌眸光微微一动，有一抹笑意浮现，很快就被压回眼底。
他冷淡道：“便是有事，姓卫的也指望不上你。还是别操那份闲心了，好好想一想那份战帖的蹊跷吧。”
九黎瞪了他一眼，却也依言琢磨一番，沉吟道：“竹心说，战帖是凌云剑派弟子送来的。若不是你，肯定就是凌云那几个老不死暗中算计——”
“江竹心？你之前说去给卫三更送信的，也是她？”
顾长凌的眉头收拢了几分，短短两句话，他便已然窥知全貌，知道这圈套是如何设下的了。
只听他嗤笑道：“你莫是不知道，竹子没有心的吗？何况她还姓江！”
“你是说……”
九黎心下一个咯噔，下意识否认道：“不可能！竹心自幼便跟随在我左右，绝不可能背叛——”
“那她也姓江。”
顾长凌打断了他，“你自己都不要这姓氏了，还敢留江姓人在身边？竟然还对她信任有加！你这脑袋长着，就是用来喘气的吗？”
九黎几乎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憋闷半晌，他才咬牙切齿道：“你休想挑拨离间！何况，我是被算计了，你不也跟那群小人一起对付我吗？是不是你亲自下的战帖，也没什么区别！”
“我紧赶慢赶来救你，还叫你拽到这鬼地方来，都没怎么着呢，你倒是跟我嚷嚷个没完了？”
见他还对那江竹心心存幻想，顾长凌捏紧拳头，恨不得揍他一顿让他醒醒脑子才好。
九黎完全没领情，瞪着眼道：“哼，说的好听。你来救我？你是怕我死在别人手上吧？”
这厮早就放话说要亲手结果他，清理门户来着。
若非如此，哪会这么好心地“救”他。
顾长凌哼笑，道：“是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我救的你？”
九黎翻了一个白眼，“那你现在还不动手？”
他身上的毒物暗器在对付那些小人时已经挥霍一空，眼下，若是顾长凌动手，他这废人没有半点反手之力。
顾长凌指了指前方，道：“你且看看那里。”
九黎看过去，这才发现脚下这一片生机旺盛的绿草皮前方，又是一片见所未见的树林。
远远看着，树叶树身鲜红如血，仿佛整片树林都在燃烧。诡异程度比之身后那一片黑沉沉的巨木林，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有很大可能，那里同样盘踞着如那怪蛇一样的凶物……
九黎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顾长凌见他脸色发白，眸光微沉。
再是气他做事没分寸，现在也不是教训人的时机，还是先保住小命再说其他。
顾长凌心思斗转，口中说道：“这鬼地方还不知道藏着多少玄机，没有“葬剑邪医”鼎力相助，凭我一己之力决计走不出去。”
九黎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会儿肯承认自己医毒独步天下了，险些高兴得笑出来。
抿唇忍了忍，九黎清了清嗓子，哼声道：“那你想如何？”
顾长凌将他强忍得意的模样收入眼底，心中一软，面上也带出了一点笑意，道：“生死当前，不如你我暂且放下旧日恩怨，待离开这里，再做计较不迟。”
九黎眼珠转了转，抬了抬下巴道：“我能信你？若你中途嫌我累赘，将我丢下自己逃命去了，又当如何？”
“小人之心。”
顾长凌嗤了一声，“既然你不信，那便约法三章。以我护送你回到葬剑谷为限，在此之前，你我共同进退，我若丢下你便不得好死，你也不得暗中捣鬼。如何？”
九黎一听，顾长凌没让自己也发个肠穿肚烂的毒誓，竟还愿意送他回谷中，顿时抬起手道：“没问题，击掌为誓！”
顾长凌也抬起手，“击掌为誓！”
粗糙宽大的手掌和白皙细嫩的手掌拍在一起——
啪。
啪。
啪！
三声罢，誓言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