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木川海大步上前，行礼道：“弟子木川海，见过掌门，见过几位师伯、师叔。”
因为木川流的缘故，他对长老的称呼有所不同。
路真君笑道：“川海都这么大了，方才就听你丰明师叔说了你闯过阵法壁百丈的事。做得不错，和你兄长一样，是个聪慧的孩子。”
丰明，便就是在临仙城接引弟子的金丹真人的道号。
此时，丰明真人也笑道：“此子灵根虽不是最好的，但心性极佳。若非我此次不可收徒，早就收入膝下了。”
木川海红着脸，对他们腼腆地笑起来。
一个玄级丹师抢在众人面前，当先开口道：“我听你兄长说，你喜欢吃灵食。本君同你却是同好，到我丰越峰来，就不必和其他峰上的弟子一样，三月一颗辟谷丹了事。”
木川海的眼睛蓦地一亮，当下拜倒，欢喜道：“弟子拜见师父！”
“哈哈哈哈！”
丰越真君快意一笑，袖子一卷将他带到自己身边，拍拍他的脑袋道：“很好，以后跟着师父，有肉吃。”
其他人都是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只有木川海欢欢喜喜的，脆声应道：“谢谢师父！”
这般反应，又惹得丰越真君好一番开怀。
木川海之后，便是九黎。
九黎推着轮椅上前，躬身道：“弟子九黎，拜见掌门，拜见诸位长老。”
因为先前路星辰父子的对话，对九黎感兴趣者不在少数，看过他的资料后，顿时更加在意。
便有两个元婴真君当先道：“免礼。”
话一出口，两位真君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火光。
但就在他们交锋之际，另一人见缝插针，笑吟吟道：“不必理会他们。九黎，我且问你，你可是真的自创了二级丹方，练出上品丹药了？”
九黎点头道：“正是。”
那看起来十分爱笑的和善真君便道：“你可取来，与我一观？”
“自然可以。”
九黎呈上丹药瓶，便被那真君隔空收入手中。
他正待要看，之前被抢了话头的真君一脸不悦道：“丰笙师弟，你这般行事，可不厚道啊。”
之前同他争锋那人，此时也同仇敌忾道：“是啊，师兄。我与丰城师兄先开的口，你这做的可不地道。”
丰笙一笑，“收徒弟，可不是谁先开口就该是谁的，师兄师弟若要和我抢，我们不如比划比划？”
那二人顿时闭了嘴。
三人同为玄级中阶丹师，丰笙虽资历浅些，但丹出品相胜过二人，却是不争的事实。
丰城对他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九黎道：“小子，你手里可还有此丹药？”
九黎忙道：“还有一瓶。”
他看了看几位意动的长老，犹豫了下，笑着说道：“九黎冒昧，偶然炼制出一些品相不错的丹药，厚颜想请几位长老也帮忙掌掌眼。”
说着，他取出十数个玉瓶，长老们人手一个，总算没有冷落了谁。
路真君也凑了个趣。
取出丹药一看，他却惊道：“极品品相！”
又有一人道：“我这也是极品丹！”
“我也是！”
长老们彼此看过，确认了彼此手上的都是极品丹药，不约而同看向九黎，目光灼热。
炼丹师都知道，上品易得，极品难得。
绝大部分丹师将一种丹药练上几千炉，都不一定能出一颗极品丹。
因为极品丹的炼制，不仅仅靠丹师的技艺，更重要的却是对丹道的敏锐天赋，外加一分天道的偏爱。
如此一来，原本见丰笙出手、已有退让之意的玄级丹师，都露出势在必得之色。
但不等丰笙真君或是其他人开口，殿中一个声音响起。
“好小子！”
开口的竟是掌门。
他朗声一笑，道：“你受限火灵根，还能炼制出极品丹药，更能自创丹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造诣，可见你生来就该是丹师。我有意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九黎一惊。
他连忙就要答应，却听丰笙不高兴地抱怨道：“师父，你怎么能这样！你一句话，可就让这小娃娃从我徒弟变成师弟了！”
他却不正是掌门清晏真君的嫡传弟子。
掌门觑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若不服，可也要与为师比过？”
丰笙：“……”
丰城哈哈大笑道：“师父干的好，就该挫一挫师弟的锐气！”
丰笙闻言，瞪了他一眼。
他二人却是嫡亲的师兄弟，说话才没有顾忌，丰笙抢起人来才不手软。
掌门并不管他们的官司，温和地看着九黎，再一次问道：“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弟子愿意！”
九黎自然没有二话，当下便行礼道：“弟子九黎，拜见——”
“慢着。”
突然，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九黎的话。
话音落下，一道冷清的雪色身影落在大殿之上。
掌门面露讶异，起身道：“清澜师弟，你出关了？”
其余人也忙见礼，“见过清澜师叔。”
来人淡淡地点了点头，唤了掌门一声：“师兄。”
掌门仔细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境界尚未完全稳固，何故贸然出关？”
来人道：“我来收徒。”
顿了顿，他看向九黎，道：“收此子为徒。”
掌门更为惊讶。
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九黎，眉头微微皱起，并没有痛快答应。
丰笙眸光一转，拍手笑道：“清澜师叔，师父看中他，从我手里将这孩子抢了去，拜师礼都行一半了。您这又要将他从师父手中抢走，哈哈哈！莫非天道今日心情好，请您为师侄出气来了？”
掌门没好气地瞪了丰笙一眼。
来人摇了摇头，冷淡道：“我欠此子一份因果。”
说着，他看向九黎，声音仍旧冷漠，道：“我名微生羽，你应当认得。”
九黎早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便认出他身份了。
此时，他推着轮椅稍稍向前了一步，行礼道：“见过微生前辈。承蒙前辈恩惠，解了我与顾师兄燃眉之急，一直想当面向您道谢。”
微生羽摇了摇头，“当我谢你才是。”
说着，他看向掌门，传音道明自己结婴是承了九黎的因果。
他在闭关中有所感应，可见，这份因果正应在了师徒传承上。
掌门脸色一变，严肃道：“既如此，便应师弟所请吧。”
他深深看了九黎一眼，面上笑的愈发温和，道：“你与师弟有缘，既然今日拜师不成，日后我这师伯，也当照拂于你。”
“多谢师伯。”
九黎从善如流，对掌门行礼一礼，这才转向微生羽，恭敬拜服道：“弟子九黎，拜见师父！”
“嗯。”
微生羽点了点头，清冷道：“随我回去吧。”
说着，便将九黎带上飞剑。
正欲离开，他却垂手看向路星辰，丢给他一枚令符，道：“本君还需闭关，稍后你来清澜峰，代我照顾你小师叔。”
路星辰复杂地看了九黎一眼。
这一转眼的功夫，这少年竟成了他与川流的小师叔了。
他面上不敢怠慢，笑着行礼道：“星辰领命，请小师叔祖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小师叔，让他尽快熟悉宗门。”
“好。”
微生羽点了点头，带着九黎走了。
出了殿门，九黎回头看了一眼。
微生羽垂眸问道：“你有何顾虑，但说无妨。”
九黎早就从陈行之和楼璟然口中听闻他的人品，知他是一个面冷心善的人。
这短短的相处，他对此感受更深，便对微生羽笑道：“师父，弟子并非有顾虑。只是刚才，突然感受到一点恶意，这才多看了一眼。”
微生羽闻言，也朝大殿的方向扫了一眼。
将那“恶意”来源看在眼中，他收回目光，淡淡道：“羡你际遇，心生妒忌罢了。不必理会。”
“是，师父。”
九黎笑着应下了。
而大殿中，林雪颜垂手立在师父身后，恭敬垂头。然而，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捏成拳，指甲更是陷入掌心。
凭什么……
凭什么！
那个傻子借了兄长的光，被玄级丹师收为弟子便罢了。那个残废何德何能，竟拜了她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微生丹师为师……
可恶。
可恶！！
微生羽带着九黎回到清澜峰。
清澜峰与微生羽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此地生机勃勃，走进便有灵草的香气萦鼻。
九黎略一闻，竟找不到一种熟悉的气息。可见，这些灵草都很珍贵罕见——至少是他此前接触不到的珍稀灵草。
微生羽见他面露欢喜，冷淡的眉眼微微柔和了一分。
他将九黎带入峰顶的居所，对他说道：“我已传讯给你师祖，说明收徒一事。待我出关，再带你去拜见他老人家。”
九黎歉意道：“惊扰师父闭关，不知对您可有妨碍？”
他们虽是初见，但彼此有共同的挚友——陈行之和楼璟然，又有那一段因果在前，相处起来并不至于生疏。
微生羽摇头，“无妨。”
九黎想了想，从小白的寄存处中取出一坛酒，道：“这是弟子近日新酿的“浮生一梦”，用了九品灵水，比之前更多三分功效。听说师父喜欢，弟子便以此作为拜师礼，还请师父笑纳。”
微生羽愣了一下，沉默一瞬，开口道：“今日匆忙，为师没有准备。”
他的声音虽然还是冷清，但九黎能听出他的歉意。
九黎笑道：“没关系的，师父不必——”
微生羽递给他一个储物戒，说道：“拿着。待为师出关，再准备见面礼。”
九黎欣然接受。
见他没有推辞，微生羽的眼神更柔和一分。
他道：“我独居清澜峰，没有收用杂役。如今你住在这里，便当安排。稍后，你让路星辰办理，就说是我的意思。”
九黎想了想，他这情况确实得有人帮忙处理杂事，便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师父。”
微生羽一时也无他话，九黎看他是要陪自己等路星辰来，心中不由对这位师父更多一分好感。
他主动道：“师父闭关的时候，陈三哥——唔，我如今当随师父的辈分，称呼陈师伯了。”
微生羽点头，“他与璟然，近来可好？”
九黎见他眼中流露淡淡的关心，便知道自己没有找错话题。
他笑道：“好得不得了！陈师伯服用了迷魂琥珀，已经修复好神魂，突破至元婴巅峰了。还有楼师叔，他在无尽秘境得了五行游仙果，请师祖炼成丹药，已经顺利结成金丹！”
他越说，微生羽眼中的光芒便越亮。
待到九黎停口，他脸上不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颔首道：“如此，甚好。”
他笑起来，九黎才发现他这浑身冷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师父，有着不逊于自己的好容貌。
这一笑，便如雪莲绽放般，动人心魄。
九黎多看了一眼，见微生羽收回笑容，疑惑地看向自己，连忙收住了放肆的目光。
他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陈师伯和楼师叔现在就在浩天城中，应该会在此地逗留很长一段时间。待师父出关，便能与他们相见了。”
“嗯。”
微生羽点了点头，随即向外看了看，道：“人来了。为师且去闭关，你若有事，可寻掌门。”
九黎自然答应，想起什么，又连忙道：“师父，过几日我还需外出，去浩天城与陈师伯楼师叔见一面，还请师父准允。”
微生羽道：“无妨。你是清澜峰少主，出入自由，带人回峰也可随意。”
他的身影消失在九黎眼前。
九黎推动轮椅，正打算去门口迎候路星辰，耳边又响起微生羽的声音。
他道：“若要离宗，需有护持之人。”
九黎怔了下，连忙应道：“我知道了，师父。”
顿了顿，他又道：“师父安心闭关，弟子会照顾好自己。弟子必勤加修炼，静候师父出关。”
“嗯。”
微生羽应了一声，便再无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