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坐在沙发上，想站又实在站不起来。
这么一个圆滑多智又忠诚的老人，一辈子勤勤恳恳游走在付宅内外，头一回用平视的视角看主人家。
“机场外环一个准备自裁的司机撞进来，刚巧撞上先生的车。”
“老奴我自作主张封锁了消息，刚刚已经通知本家派人过来，太太保重，展会结束，您先带着小姐一道回去。”
宋郁华懵得脑袋嗡嗡作响，直直望进老管家哀伤又满是遗憾的眼。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张了张嘴：
“……车祸？”
“……死了？”
老管家撑着起来，恭恭敬敬地弯腰：“太太保重。”
宋郁华眨了眨眼：“……哦。”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老管家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又实在是要防着外边的乱局，只好打起精神离开了。
里间立刻安静下来。
宋郁华垂下眼，一身端庄华贵的礼服一叠，直接坐到沙发上，毫无贵太太的架势。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低着头，【999】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它这边早在一个小时前就链接上了源空间，几乎是车祸的一瞬间，投屏处的男人就准时出现。
元肇脸色黑成一片，比起上个小世界，他身体倒是正常了，呆的时间却因为气运守恒，缩短到了两个月！
宋郁华迟迟不做声，【999】瞥了一眼脸色不大好看的男人，想了想，还是准备主动开口问上一句。
下一刻就听见宋郁华异常平静的一道声音。
“……系统，你出来。”
【999】原本就有些心虚，被点了名连忙应声。
……在。
可叫了它，宋郁华又继续沉默。
【999】只好主动开口：……您还好吗？
宋郁华这下瞬间抬眼，突然嗤笑了一声：“你哪来的脸问我好不好。”
【999】一顿：……您怎么了？
宋郁华抬手闲闲地理了理裙摆，毫无刚死对象的悲伤。
投屏处的男人忍不住皱了皱眉，看着她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瞬间有些气闷，冷声道：“继续问她。”
【999】：……
它忽然有种受夹板气的错觉：您……
这回没问完，宋郁华直接冷笑。
“一个送矿一个送楼，还都碰上难得一遇的早死，你当我是蠢货？”
“要是我没猜错，其它小世界的纪元辅，付渊薮都还活得好好的吧？”
【999】：！
元肇：……
【999】忍不住看了一眼瞬间面色僵硬的男人，机械音瑟瑟发抖：……您什么意思？
宋郁华绷到现在，也快忍不住了，这一问问得她瞬间失了耐心，捞起手里的鞋子就往墙上砸。
“砰”的一声，直接把【999】吓得一颤。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你最好把他给我复活了！不对，把原来的付渊薮给我安回去！”
“那个半路塞进来不知道是哪条阿猫阿狗的人，还是程序，还是跟我一样的快穿工作者，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连着耍我两个世界好玩吗！”
宋郁华气得面色通红，吼得声音差点劈了。
她把“纪元辅”当朋友，把“付渊薮”当……搭伙对象。
谁能想到人家压根就是耍着她玩！一到任务结束就溜了，现在不知道躲在哪儿嘲笑她宋郁华是个好骗的白痴呢吧！
宋郁华越想越气，捞起另一只鞋，又是猛地砸到另一堵墙。
【999】听她这明显想岔了的思路，连忙想解释，可一张嘴，因为受限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它急得要命，看向投屏处的男人：您……您不跟她解释吗！
元肇垂下眼，烦躁地按了按眉心。
要是他有开口解释的权限，车祸还会发生吗！
源空间的平衡性哪怕他是主神也打破不了。
还是现在直接把她召回到源空间，大眼瞪小眼。
他该以什么身份面对她？
朋友？她口中的搭伙对象？高高在上的主神？
元肇前所未有地感到疲累。
宋郁华还在骂人：“听到没！人付渊薮，纪元辅得罪他了吗？！被占了身体不说还得早死！”
“你让付咏咏怎么办，让管家怎么办？！”
不知道是想起了老管家刚刚那副瞬间苍老的模样，还是别的什么，宋郁华突然眼睛一红，哽着声威胁：“你听到没？去上报主神！这里有个臭不要脸的搅事精！赶紧把他抓起来关一百年！两百年！你不报我就罢工，我带着你一起等着主神来销毁！”
【999】被她这几句话吓得连声儿都不敢出，胆战心惊地看向投屏。
直到看到元肇垂着眼轻声道：“……批准。”
【999】才瑟瑟发抖地回她：报了……报了。
宋郁华冷冷地看了一圈这会展，抹了一把眼，直接道：“准备抽离！”
【999】也不知道哪根光线搭错了，顺着口问：您不准备休假了吗……
宋郁华狠狠地瞪了它一眼：
“休个鬼！人都不在了我休什么？！”
【999】又是一抖，连忙手忙脚乱地启动程序。
启动前一秒，它下意识看向投屏，果然，投屏中那条崭新的光线中，又注入了一道光点。
宋郁华在时空长廊中看着小世界倒退回五个小时前。
沿着宋郁华走向的时间线，飞机准时降落，付渊薮从机场顺利到达会展，在一片掌声中，正常的付渊薮和被程序接管的宋郁华亲近地拥抱，再把付咏咏推上展会演讲。
老管家照例恭敬稳重又精神地候在一旁，看着付渊薮夫妻俩和台上的付咏咏，露出慈笑。
看完，宋郁华垂下微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踏入下一个小世界。
……
再睁眼，还没反应过来，宋郁华就直直撞上了前方一根撑着房梁的红木圆柱。
“砰”得一声，疼得她差点叫出来。
“谁！谁害我！”
她捂着额头，连忙转身，可身后空无一人。
宋郁华：……
她赶紧揪出还在瑟瑟发抖的系统，咬牙道：“你别告诉我这个世界有鬼啊！”
【999】连忙摇了瑶头顶那两根线：没有没有。
宋郁华：“那谁撞的我？！”
【999】一阵心虚：……是您自己。
“我有病啊！自己撞自己？！”
【999】：……嗯……因为……您目前是个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