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两辆车，十几个保镖一辆，双胞胎跟宋郁华一辆。
楚添添跟条三八线似的，抱着轻飘飘没装两件衣服的小包横坐在两人之间，左转看看小后妈，咧嘴讨好地笑笑。
右转看看小一号扭头看着窗外的哥哥，眼里一闪而过别扭。
“楚云承，小后妈给你买了这么多衣服都到哪里去了，你都不吃饭的吗，你怎么比我还要矮，我九岁就比你高了。”
“你干嘛不理我，你小时候就不理我，现在也不理我，你这样是不对的你知道吗，住咱们隔壁的哥哥都比你对我好。”
“你还记得这条路吗？”
看楚云承一直不吭声，楚添添也烦得泄气了，往左一拐靠到宋郁华肩上。
楚云承眼神平静地投到窗面上。
日光落进来，能看到车窗上楚添添撇嘴挤眉弄眼的半张脸，和楚添添身边原本单手撑着脑袋，可楚添添一靠上来就分出手安抚地拍他脑袋的宋郁华。
楚云承目光沉沉，眼里装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阴郁和复杂，以及压在阴郁底下一闪而过的羡慕。
眼前熟悉的路径不断倒退，随之而来的是一条通往市中心的宽敞大道。
他记得这条路，前几年柳月梅不死心，三不五时带着他回楚家闹，一闹就是三五天，一年起码闹个十来回，后来把他送去当了童模后。
童模拍摄场地在城东，和这条路刚好相反，后来的几年他确实没再来过了。
透过后视镜，宋郁华眼神在两兄弟之间扫过，楚添添气哄哄的，抱着她余光时不时瞥一眼旁边冷得像冰块的哥哥，楚云承看着窗面上气哄哄的弟弟，不发一言。
两兄弟的视线某种程度上算在同一水平线上相交，但就是谁也不理谁。
就像原世界最后的结局。
被注射过量抑制生长药剂的楚云承再也长不高长不大，拍摄再多的广告也堵不住柳月梅的债务无底洞。
而被债务压得绝望崩溃的柳月梅最终把仇恨爆发在原身上。
原身教养下无忧无虑长大的楚添添在接到小后妈车祸死讯后一夜之间长大，接过了经理人手里的家业。
从前被小后妈一边宠，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抱怨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的孩子后来真的长大了，而他的小后妈却再也看不到。
两兄弟默契地再也没有联系过，原本早熟聪慧的哥哥顶着永远长不大的身体颠沛流离，原本无忧无虑的弟弟在高楼大厦中戴着假面孔程序化生活。
楚添添下意识抬头，一眼撞进宋郁华难以言喻的一道目光。
“………小后妈，你干嘛这么看我啊！”
宋郁华笑着掐了一把他的脸：“没什么，看你可爱。”
一句话就把这孩子在亲哥哥那儿受到的气给化了。
“好吧，那我就一直这么可爱下去吧。”
宋郁华点头：“行，就让你这么可爱下去。”
又看向全程坐直身子没声响的楚云承：“家里有你哥哥一个臭烘烘板着脸的孩子就够了。”
楚添添更乐了，跟找到了出气孔似的：“是吧，你也觉得楚云承是个面瘫吧！”
窗面上倒映出来的一张小木脸微微侧过一个弧度，皱了皱眉，抿着唇盯着向他弟弟圆溜溜的后脑勺。
宋郁华收回眼神：“是吗，也还行吧。”
楚添添不赞同地瞥她：“那怎么叫还行啊，你是没见过楚云承小时候的模样，他从小就这样，天天板着脸，笑的次数我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就像单脚锡兵一样，踹他一脚脸色不变的。”
说着头也不回地重重哼了一声：“现在呢，连笑都不笑了，可烦死了！我对你好你不吱声，吼你你也不搭理，楚云承真的是烦死了，天底下你最烦！！”
这回说完一头蒙到宋郁华肩膀，使劲往她边上靠了靠，一条三八线愣是给他坐成了四六分。
窗面上，楚云承看着空出来的一大片间隙，可眼见地眉心皱成了一团。
不自觉动了动手指朝边上挪了挪，又乍然一顿，停在了空隙中间。
宋郁华看在眼里，嘴角弯了弯。
这份别扭的兄弟情还在就行。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佣人也早就睡下。
白天一片狼藉的房子晚上已经被收拾成原样。
楚云承几乎一踏进大门就愣在了原地，这栋房子六年里没有大改过，除了添了一些摆设外，六年前是什么样，六年后还是什么样。
相比现在，六年前的装修就跟暴发户似的，金碧辉煌到连头顶的吊灯都发着璀璨的自然光。
沙发的摆位，桌椅的搭配，楼梯下一个倒装的玩具箱。
一抬头，对面的墙面甚至还挂着一家四口的全家福，是年轻的柳月梅，年轻的爸爸，还有刚出生的他和弟弟。
全家福边上是他和楚添添前六年自小到大的合照，一个笑嘻嘻抱着玩具，一个面无表情被迫抱住玩具。
同一个模板，整整六年。
楚云承眼神不受控地看过去，六年后，他的位置被宋郁华这个小后妈代替，楚添添的单人照也多了起来。
而楚添添的单人照边上无一不空了一张照片的距离，就这么铺满了半个墙面。
楚添添注意到他眼神，又哼了一声：“都怪你！”
少了六年的合照！
楚云承微微怔愣，耳边是柳月梅长达六年魔咒般的警告。
“宋郁华就是抢了我们家的小偷！她会把我们一家人的东西都扔掉！楚家以后就是她的，你弟弟也是她的！”
尖锐的喊声没一会儿变成哭腔：“云承，妈妈只有你了，你不能离开妈妈！”
哭腔穿过耳膜，又变成狠厉的骂声：“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我养不起你！你就是个拖累你知不知道！”
交杂的喊声在耳边回荡，楚云承一个晃神，抓着仅剩的清醒努力闭了闭眼。
再睁眼，眼前楚添添正光着脚抵着抱枕，蹬腿作妖地往抱枕上踹，宋郁华立刻拍了一把他弟弟的脑袋，笑骂一声后自如地穿梭在大厅和厨房。
楚云承咽下喉头的涩意，面上还是惯性的一脸平静。
已经到了孩子睡觉时间，宋郁华也不给多吃东西，两兄弟一人塞了一罐牛奶一个小三明治垫肚子。
楚添添给塞完就开吃了，宋郁华拿着剩下一份转过头，可没递过去，反而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楚云承目光一顿，瞬间抬头防备地看她。
宋郁华面色不改，淡淡道：“先把你口袋里的药给我。”
